測試廣告1風從林間而過,帶起葉子摩挲的『沙沙』聲,與明顯緩慢了許多的寫字聲交雜。文字谷 www.wenzigu.com
眾人看向王凝之的目光皆有些變化,震驚,質疑,責難皆有,還有些敵意。
如此狂悖之言,若不是忌憚他的身份,便該將其逐出去了,按照他的意思,文章自心中而生,無需修改,那豈不是說在場所有的年輕人,還未戰,便已敗了?
從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文章好壞看不出來,你需要寫下來,修改,成文,對方卻是直接開口便要成文,這其中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就連那些正在奮筆疾書者,都明顯筆下緩慢了些,還有幾人猶豫著,像是要放下筆來,來和王凝之一較高下,可是在偷偷瞧了幾眼王凝之之後,實在是沒有勇氣。
倒不是因為他那一首詩,詩雖是好詩,但畢竟只是意境優美,而非含義深刻,讓大家都不敢的,是他的名聲。
阮氏雖隱世,但並不是對外界一無所知的,反而,要比很多其他士族,更加敏感一些,只有如此,才能時刻準備好出仕。
王凝之此人,前有一句『不負白髮生』揚名軍中,後一句『吾獨只取一瓢飲』受到萬人稱讚,雖然這萬人中,多是女子,但也算是有了美名。
而最近,他在錢塘,一句『問天』更是名聲大噪,一時無二,這也是那天剛得來的消息,只是不如阮容知道的快,所以這兩日,才沒有人上門去挑釁。
剛才一見面,謝道韞便將他最近的詩講了出來,加上他又新作的一首,都得到了阮永衣的稱讚,實在難以抗衡。
幾個放下筆的年輕人,互相交流了一個眼神,又瞧了瞧,那邊阮平成,阮平齊都毫無動靜,只好尷尬地再次拿起筆來。
場中動作大的是這些年輕人,臉色難看的,卻是阮氏長輩們。
他們並不是此刻才臉色難看的,從王凝之那首詩一出來,大家臉上就有些難看了。
穩坐白雲閒,茅亭靜且安。這一句,便將隱士之風範描繪得淋漓盡致。
清風柔竹宛,麗水簇花團。這一句里,風,竹,水,花字字皆是講風景,字字都在點隱士們的喜愛之物。
若只是如此,便算他有才氣便是了。
可接下來的兩句。
對月詩情老,臨霜劍氣寒。既有隱士之詩情雅意,又要多了些俠客之風,兩相比較,竟似乎是他這般隱逸,更加胸中有丘壑。
此生無計較,小屋亦天寬。這一句,就是在打臉了。
年輕人不懂,老人們誰不清楚,自己隱居,一半是因為出仕無望,另一半是為了給阮氏積名聲,所為的,不過是後代們能有更好的機會。
可王凝之卻用一句『小屋亦天寬』向著眾人發出嘲笑,似乎在說眾人不知珍惜,居小屋而想天下,痴心妄想一般。
然而,這般心境,除了族中真正的幾個還在山林中的長輩們,誰能做到?
氣氛凝重,阮永衣卻不為所動,只是淡淡笑著,目光在場中遊走,瞧見那幾個放下筆的孩子,便眼前一亮,等到他們重又拿起筆來,眼中便有些失望。
她這兩年,只教導了阮平齊一人,自覺這孩子有些天分,若是能一心學問,以後或可有些成就。
可阮平齊自己,卻背負著阮氏的壓力,不論是他自己,還是父輩要求,都執意於出仕之路。
在這隱士之族中,居然看不見一個真的願意隱逸的孩子,也看不見他們有足夠撐起野心的能力,才是她最可惜的。
場中,就只有謝道韞一人,似乎對丈夫這種行為,根本不意外,只是抬起頭,衝著王凝之笑了笑,便又低下頭去,筆若游龍,大概是唯一一個沒有減慢速度的人了。
大概是因為王凝之的這種行為吧,導致本來應該很順暢的活動,便得古古怪怪,時不時就有年輕人抬起頭,左右看看,想知道是不是會有第二個人也停筆。
而其中,最受矚目的,當然就是阮平齊了,幾年前如果說他和阮平成差不多的話,那這幾年的功夫,他受到阮永衣先生的親自教導,絕對是如今整個阮氏一族,年輕人中的佼佼者。
和王凝之比試,其他人基本不怎麼會考慮的,雖然贏過他,可以一瞬間就算是成功,可機會太小,加上輸了那就是在眾目睽睽下,成了笑柄一樣的人。
螳臂當車,自不量力,誰也不想讓這樣的恥辱跟隨自己一生。
大概可以有資格,也有能力和他比一比的,也就是阮平齊了,而且,這也是因為在阮氏一族的望秋會上,若是離開這裡,就算是他,也未必有這個機會了。
可是,不論眾人如何看,阮平齊依然在慢慢寫著。
除了剛開始,聽到王凝之那話,有些猶豫外,其他時候,便如往常一般。
只是阮永衣時不時掃過的眼神里,卻不見幾分喜色。
別人看不出來,她當然看得出來,阮平齊雖然表現得和往常一樣,自顧自而無外心,可按照這兩年來他的習慣,寫文章,總會由慢而快,至最後再檢查修正。
可現在,他的速度根本沒有提升。
只怕是心裡一直都在想著王凝之。
眼神暗了暗,阮永衣知道,這就是差距了。
阮氏子弟,雖無外界干擾,可以一心學習,但也因為如此,導致缺乏對外鍛煉,王凝之一句話,就讓這些孩子們都心神不定,就連阮平齊亦是如此。
這樣的心態,如何能在那朝堂上施展拳腳?
王凝之這還是在明面上,大大方方地說出口,可以說是自信,也可以說是陽謀,等到了那朝堂上,任何一次的針對,都遠遠不是這般簡單。
只是如此,就已經失了分寸,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占盡了各種優勢的情況下,那未來入朝局,要麼就只能是個庸庸碌碌之人,要麼就會萬劫不復。
全場看下來,絲毫不受影響的,就只有謝道韞那丫頭一人了,可人家不受影響,那再正常不過了。
做妻子的,只會被丈夫的強大自信帶著自信起來,還會被丈夫的自信擊垮嗎?
本來族中人這次邀請阮容前來,就是想讓阮容看看阮平齊的能耐,以後出仕,謝家多少幫著些。
可是,從王凝之那首詩便能看出,他對阮氏,並無什麼好感,那和阮氏沾親帶故的謝道韞,自然也不會幫扶阮平齊,而阮容當然會聽女兒女婿的,謝家也自然會以她的意思為主了。
就從謝道韞那首詩,也能看出來,想要讓她們母女欣賞阮平齊的想法,是要落空了。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阮永衣心中嘆息,既然他一定要出仕,那自己就儘可能幫他一次吧。
谷<spa>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日頭已經快到正中,所有人都放下了筆。
「所有文章皆已成,還是交上來,由阮永衣先生統一相看,各位請耐心等候。」
謝道韞將自己的文章遞給旁邊來收取的人員後,回過頭,瞧著丈夫老神在在的模樣,低聲「喂,你行不行啊,別裝過頭了,一會兒給人比下去。」
王凝之懶洋洋回答「這就要看阮永衣老先生,打算幫她那個不成器的徒弟多少了。」
「你是說?」謝道韞皺起了眉。
「老先生居山中多年,人情世故可能已經遠遠不足了,她若是想用我給那阮平齊做陪襯,也未可知。」
「若是如此,那這傢伙出仕,更會困難重重。」謝道韞冷笑。
「是啊,突然有個年輕人越過了王凝之,到時候必然會引起朝中各方爭奪,可他自己沒有那個本事去應對,站得越高,只能摔得越慘。」王凝之淡淡回答。
「可惜,阮氏如今已經沒有能耐,可以像父親扶著大哥那樣,穩紮穩打了,說不得,還真會鋌而走險。」謝道韞嘆息一聲。
「既然要走隱士的路子,那一族衰敗,就是必然的,」王凝之搖了搖頭,「且不說他們隱逸多年,缺乏那政治上的敏銳,就算是真有些本事,也不會得到重用,天下人人皆說阮氏有風骨,哪個士族會真的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天下皆濁,唯他獨清,」王凝之冷笑,「真以為那些好名聲,就能帶起一族榮耀?」
「怕是只有百姓們,才會信賴。」謝道韞低聲。
「可惜,說了算的,從來就不是他們。」王凝之搖搖頭,夫妻倆不再說話,默默看著那邊阮永衣。
看文章,要比看詩詞慢很多,阮永衣也不著急,只是一篇篇認真讀著,偶爾有覺得不錯者,便會遞給旁邊幾個長輩們互相傳看。
直到看著阮平齊的文章,這才念了幾句「昔有一屋,坐以學書,雁過而風輕雲淡,雨落而清新含露,推門見花開,閉門有花香相伴。今欲出屋而向北,水墨留痕,花香逸散,便及北屬之地,當立新屋以博覽群書,堪星辰,守月明,聞風聲,得上意,無往而不利。」
阮永衣不置可否,只是將這份兒文章,交給了其他幾個長輩們互相看。
而長輩們就表現得活躍多了,紛紛朗讀後,滿意地點點頭,看向阮平齊的目光里,多了些期待。
阮平齊這文章,其實講的就一個意思。
以前在這山林里的小屋讀書,自覺已經足有文采,遍識山林之趣,如今該當入朝,立一新屋,在那天下之中心,才可更進一步。
「屋檐落雪,廊上有燈,夜半推窗而望,近雪染昏黃,遠雪淨而似霜,安謐以心曠神怡,清冷以卓然不群……」
阮永衣看向謝道韞,點點頭「倒是好一副新雪圖,以文入畫,引人入勝。」
謝道韞起身行禮,微笑。
王凝之低聲「什麼時候的事兒?」
「去年年底,山陰有雪的時候,你不是還來我家裡,在院中做了許多雪燈?」謝道韞回答。
「你還半夜起來看啊?果然是對我一往情深。」王凝之感動著。
謝道韞點點頭,絲毫不害羞,理所應當地回答「那是當然,不然我嫁給你作甚?」
王凝之垂首無奈,自己這個夫人什麼都好,但是獨一點,這落落大方,坦然相對的模樣,著實有點兒過於男子氣概了。
想要看她那種小女兒害羞的模樣,實在太難。
日上三竿,阮永衣總算是把所有的文章都看過了,這才慢悠悠地轉向王凝之「叔平,你既要口述,便開始吧。」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王凝之身上,之前還不好意思,現在就無妨了,大家都想看看,這小子究竟能說出什麼來。
幾個阮氏宿老,已經打起來十二分的精神,要一字不落地聽完,給他好好挑挑刺兒。
至於年輕人們,眼神則直接的多,阮平齊那文章,以山中之屋喻自己的隱居學習生活,以未來之新屋,喻以後入仕之志向,文采斐然,可謂上乘,那王凝之又要以什麼來抗衡?
或許他先聲奪人了,但到現在,議題已定,那翻來覆去的,其實又能有多少新意?
如今不論他說什麼,都已經算是拾人牙慧了。
王凝之衝著眾人一笑,郎朗開口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一片沉默。
謝道韞瞧著自己丈夫,眼中異彩連連,若說是以前,自己或難相信他有這份兒心意,但在綠蔭村住過一段日子後,親眼看著丈夫和那些村民們閒聊,帶著大黃狗種花護竹,才算是肯定,這是丈夫所作。
片刻後,阮永衣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欣賞,剛要說話,卻被打斷。
旁邊的阮成卓實在按捺不住了,若是再讓阮永衣給他個頭籌,自己為兒子這一番造勢,還有什麼用?
「王公子此文章,確實上乘,只是公子非阮氏人,不知這望秋日文章,乃是以文而論天下事,非只言一人之事耳。」
周圍人頓時都點頭說是,誰都明白這是好文章,可誰也不想為他人做嫁衣。
阮永衣看了一眼,卻沒說什麼,雖心中愧疚,但自當是為了那徒兒。
謝道韞眼神一冷,剛要說話,卻見王凝之站了起來。
「既如此,我只有一言,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一片寂靜。
直到阮永衣顫巍巍地站起,眼中泛起淚花「有此一言,可勝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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