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詔令來的非常突然。
沒人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人知道為什麼程昱不做尚書令轉而去做司隸校尉了。
更沒人知道為什麼郭鵬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
毫無疑問,大家都清楚,尚書令已經是一個花瓶職位了,有和沒有其實已經沒什麼兩樣了,而程昱就是這樣一隻花瓶。
可是忽然間,花瓶沒了,程昱就像是浴火重生一般,擔任起了司隸校尉的職務。
前任司隸校尉國淵被郭鵬評價為【束手束腳膽小無能,除卻清廉之外一無所有】,被罷官免職。
也就是國淵沒有貪污,本身乾乾淨淨找不到問題,否則郭某人一定叫他翻不了身。
曾幾何時,司隸校尉由國淵出任是天子和士人共治天下的象徵之一,也是皇權尚且受到制約並不完整的一種象徵。
而現在,國淵的去職自然也顯示了皇帝不再需要和士人共治天下。
士人已經失敗了,皇帝已經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他不需要和任何人分享權力,共治天下了,他的權力已經完整了。
權力屬於皇帝,任何人掌握的權力的性質都發生了變化,不是職位自帶,不是上天賦予,也不是天生具備,而是皇帝恩賜。
皇帝給你,你才有權力,皇帝不給,你不能搶。
這大概就是君主專制吧。
所以司隸校尉這種雄職自然需要選擇他信任的喜歡的心腹來出任,以便於他隨時掀起政治風暴打擊不符合他的心意的人。
關於司隸校尉這份雄職到底由誰來繼任,大家做過很多猜測,甚至還有人猜測皇帝會讓曹操從內閣首輔的職位上下來擔任司隸校尉。
但是無論是誰也沒想過這個職位居然會讓程昱來做。
老樹開花?
枯木逢春?
程昱再次崛起?
這是怎麼回事?
從延德三年四年間開始逐漸失去權力和地位的程昱,在延德七年八年間徹底失去權力之後,居然浴火重生,重新獲得了權力。
還是司隸校尉這種監察京畿地區地方官員和洛陽朝廷百官的雄職。
這個職位沒有皇帝的信賴和支持是絕對不可能做下去的。
程昱不是已經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嗎?
不是已經被皇帝打入深淵即將萬劫不復了嗎?
怎麼忽然間重新雄起了?
皇帝陛下再次展現了他那讓人捉摸不透的政治風格,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陛下做完一件事情之後又會做另外一件什麼事情。
之前的一系列操作讓人們覺得他文治武功登上巔峰之後志得意滿,所以甚至有了退位的打算,於是推動了田豐的離開和曹仁的退休。
可誰曾想,程昱出任司隸校尉這件事情再次扭轉了輿論風向。
誰說皇帝要禪讓退位了?
皇帝明明沒有那種打算!
甚至還讓程昱做了司隸校尉。
雖然輿論不知道程昱是用什麼方法重新得到了郭鵬的信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程昱是真的得到了郭鵬的信任。
如此一來,專門負責懲處官員的三司各自的首腦已經全面被皇帝把持,三個都已經是皇帝的自己人了。
皇帝真的可以做到口含天憲言出法隨了。
伴隨著清丈土地行動之下滋生的大量中央和地方的貪瀆行為,程昱這個時候接掌司隸校尉的原因已然呼之欲出。
而程昱接下來的行動也的確沒有辜負郭鵬的信任、司隸校尉的職權以及百官的揣測。
土地清丈行動進行了快半年之後,不僅是平定了大量造反豪強的叛亂,也清丈出了不少權貴富豪所擁有的土地和佃戶的真實數目。
起兵造反的是被打掉了,但是沒有起兵造反的,那些真正的官面上的人物們,比起那些中小豪強更加恐怖的大豪強們,並未被打掉。
他們數量少,但是質量高,族中多有成員在中央做官。
郭鵬為了打擊那些地方上的中小豪強,採取了妥協政策,對中央官員的家族進行了赦免,只要上報中央並且請罪,一律視之無罪。
於是穩住了中央政府,為平定地方叛亂奠定了基礎,沒有對著中央地方全面開戰。
但是這樣一來,地方上的那些中小豪強是基本上覆滅了,可是依然還有數量稀少規模卻巨大的大型莊園存在。
中央官員們的莊園和軍隊軍官的莊園並未受到波及。
就比如曹洪,一人擁有二十萬畝土地的莊園,擁有一萬戶的佃戶,勢力之龐大,一旦要造反,分分鐘可以拉起一支一萬人的軍隊。
這對於中央集權是巨大的威脅。
尤其這種大號莊園的主人還在朝中做官,本身有權勢,權勢加上財力人力,簡直就是無名有實的縮小版諸侯王。
規模雖然不大,人數雖然不多,但因為涉及到中央官員和中央權力,問題就非同小可。
魏帝國已經完成中央集權,天下大權在中央,在皇帝,中央官員秉承皇帝旨意執掌權力,本身也是得到允許的。
他們隨時隨地都可以使用權力,但是皇帝的監控並非隨時隨地都能跟上。
在這樣的情況下,官員利用自己的權勢在地方給族人提供方便兼併土地,或者乾脆利用族人做白手套,那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
豪強叛亂之前,內廷宦官和清丈團隊就在這個方面發現了諸多問題,深挖之下,牽扯到了朝中一大批掌握權力的實權官員。
接著被郭鵬一頓狠狠整頓之後的臨淄營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驢一樣,又開始急速奔跑,嘗試挽回皇帝的信任。
他們將一大批中央官員在地方的族人利用權勢互相勾結兼併土地的事實擺在了郭鵬的面前,更加證明過去數年以來中央實權官員家族利用權勢兼併土地的事實。
這其中有一部分士人官員及其家族在之前的洛陽大災變之中被郭鵬一網打盡,算是間接的懲處了。
但是還有很大一部分之前站隊準確逃過一劫的士人官員和寒門官員的家族沒有被懲處,他們的家族有很多都有兼併土地的行為。
先秦時代傳承下來的本性並非是自己這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想讓他們向外看,還需要不少時間啊……
兼併土地的事實,在中央官員的陳情表上就有具體的闡述。
然後郭某人當著所有人的面下令了既往不咎,以穩定人心,打擊造反的多數。
本以為他們的陳情表會老老實實的交代,結果從臨淄營交上來的情況來看,還存在相當一部分的漏報行為。
這激怒了郭鵬。
看來無論殺的多狠,殺的多厲害,都不足以讓某些人認識到死亡的恐懼和真實。
於是,在叛亂平息的當下,郭某人已經可以騰出手來收拾這群連皇帝最後的寬容都要欺騙的人。
既然如此,也只有死才能贖欺君之罪了。
要幹掉這群人,郭鵬並不想親自出手,皇帝不能總是親自出手打擊群臣,那過於赤裸,也不不方便皇帝的獨尊。
如今程昱愛權力甚過愛自己,這個惡人,自然是他來做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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