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堅見到陳驀時,陳驀正處於自己麾下大將黃蓋與祖茂的圍攻中,而令他頗為驚訝的是,陳驀以一敵二竟然絲毫不落於下風,反倒是祖茂一度被陳驀凌厲的攻勢逼得左支右擋、狼狽不堪。
成長何其速也!
望著遠處陳驀手握兩柄斷刃,身影飄忽不定穿梭在黃蓋、祖茂二人當中,孫堅驚訝之餘,微微搖了搖頭。
潁川黃巾陳驀……
現在回想起來,此人當初在芒碭山恐怕就是為了張素素而斷後,敢以一人之力阻擋數千輕騎,此人之膽氣,不遜英布、堪比霸王,實屬天生悍將,誰也不會想到,當初那八萬潁川黃巾中區區一個殘兵敗卒,竟然在短短兩年後一躍成為一方驍將,甚至於他仍然在不斷地成長、不斷地進步。
只可惜此人明珠暗投……
想到這裡,孫堅微微搖了搖頭,微微嘆了口氣,手握戰刀朝著陳驀走去,期間但凡遇到荊州兵殺來,皆被他一拳一掌擊斃,無有活口。
萬人敵的威勢,非同尋常,就在孫堅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剎那,陳驀便不由感到背後有陣陣寒意泛起,隨即見到孫堅向自己走來,即便是如今的陳驀,心中未免也產生了幾分畏懼。
「主公!主公來了……」
「主公且在,荊州土狗必敗!」
「必敗!必敗!」
「殺!」
何謂萬人敵的威懾力,就拿眼下的戰鬥來說,根本不必孫堅出手,只要在站在營內,江東兵的士氣便得以大振,反觀那數百荊州死士,卻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作態。
「小子,別來無恙!」
孫堅終究走到了陳驀面前,挎著戰刀微笑望著他。
然而在孫堅面前的陳驀卻沒有那般的輕鬆,只見他抽身連連退了好幾步,直到與孫堅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江東猛虎孫堅,仍然是壓在陳驀心中的一座大山。
「主公……」
「主公……」
黃蓋與祖茂有些羞慚地望著孫堅,尤其是祖茂,以二打一還是被對方攪地手忙腳亂,這讓他實在是有些無地自容。
孫堅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拍了拍祖茂肩膀,故意用責怪的口吻斥道,「他人也就罷了,你怎得也如此大意?莫要看他年幼,此人背負人命恐怕有千餘,如此人物,你竟然亦敢輕敵?實在無智,給我好生反省!——且退下將營內荊州兵肅清!」
見孫堅主動替自己遮羞,祖茂又感動又羞愧,抱拳領命,領著數十兵勇朝著營內荊州兵殺去。
隨後,孫堅又揮了揮手,叫黃蓋也去追趕文聘,他這份從容,叫陳驀壓力倍增。
「小子,此乃你我二人第三次相逢,是也不是?」
見孫堅似乎並沒有立即開打的意思,陳驀遂稍稍放下了手中的雙刃,點頭說道,「孫將軍說的是!」
「歲月如梭啊,」孫堅微微嘆了口氣,仰起頭望著夜空中的月色,喃喃說道,「每次見到你,孫某便不由回憶起那八萬潁川黃巾,回想起那些被我驅兵逼下飲水的黃巾……呵呵!」說著,他搖了搖頭,望著陳驀問道,「你可恨我?」
陳驀愣了愣,隨即仿佛明白了什麼,搖頭說道,「兩軍相見,刀槍無眼,戰場之上,各為其主,說什麼恨與不恨?」
「呵呵,說得好!」孫堅點頭稱讚一句,隨即略帶遺憾地說道,「其實孫某當初亦有些過了,只是將命在身,不得不從……孫某亦知黃巾之中並非皆是賊子,波才、彭脫,皆是男兒豪傑,若在平時,孫某少不了與他二人把酒言歡,只可惜……」說著,他將目光望向陳驀,揶揄問道,「小子,孫某幾次招攬你不果,卻不想你竟投了袁術?」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想了想,說道,「承蒙孫將軍看重,小子乃荊州之將,如何會投身袁術……」
「哦?」孫堅一聽挑了挑眼眉,略帶譏諷地說道,「如此看來,想必是有人見我做大,欲從中作梗了……」很顯然,他一下便猜到了是袁術在背後搞鬼。
「……」陳驀默然不語。
「前些日子聽聞蔡瑁夜襲我軍水寨,以一員猛將為先驅,孫某還道是何人……呵呵!」說著,孫堅語氣一緩,輕聲勸道,「小子,如今黃巾失勢,與盜賊同流,天下人共討之,你早前誅董卓有功,朝廷已將你賊子之名革除,眼下你已是清白之身,又何必淌這趟渾水?倘若你投我江東,隨我匡扶漢室、共創大業,日後封妻蔭子、光耀門楣,豈不是一樁美事?」
陳驀默然不語,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呼!」孫堅長長吐了口氣,望向陳驀的目光儘是失望,搖頭說道,「古話有雲事不過三,芒碭山、汜水關,孫某皆曾手下留情,然即便如此,你亦要與我為敵?」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語氣已變得凌厲起來。
陳驀顯然也聽出了孫堅言語中的威脅意味,操起手中兵刃橫在胸前,沉聲說道,「在下也不想與將軍為敵,只是身不由己……」說著,他身上的戾氣漸漸變得濃厚起來,那翻滾的戾氣中,隱隱浮現出貪狼的凶象。
「真是可惜了……」孫堅長長嘆了口氣,隨即緩緩抽出手中的黑刀,遙遙指向陳驀,那氣勢猛然間暴漲了數倍,猶如高山不見其峰、猶如深澗不見其淵,單單只是站著,便叫陳驀如臨大敵。
「如此……孫堅便不客氣了!」
大喝一聲罷了,孫堅幾步踏上前去,手中黑刀一揮,隱約見一道氣浪揮出,那勁風,竟然將地面活生生割裂。
兩年前,陳驀在長社戰場被波才搭救時,僅僅是被孫堅的所揮出的斬擊餘波波及便從馬上跌落下來,其中的威力可想而知,然兩年後,陳驀一身武藝早已超越波才,將貪狼命魄之力施展,速度頓時暴漲,輕易便避開了孫堅斬擊,但即便如此,那勁風仍然刮地陳驀臉上一陣刺痛。
想來孫堅也沒料到陳驀的速度竟然是那樣的迅速,一轉眼便埋入了自己周身,心中略感驚訝,失神間,身上鎧甲竟然被陳驀一刀劃斷,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不過匪夷所思的是,陳驀那灌注著戾氣的短刃劃斷了孫堅身上那精鐵打造的鎧甲,卻絲毫傷不了孫堅分毫,甚至,當那短刃划過孫堅胸膛時,陳驀清晰聽到了類似划過鐵塊的牙酸聲音。
陳驀不禁皺了皺眉,猛然間預感到濃濃危機,下意識地向後一彎腰,恰巧避開了孫堅一記橫劈戰刀,右手一撐地面躍後,同時甩出了手中的短劍,只聽兩聲叮鐺只響,那兩柄短劍正中孫堅胸膛心口,但是卻好似受到了某種看不見的阻礙,彈落在地。
【剛體!】
陳驀恍然之餘,心中暗叫一聲可惜,不過其實他也清楚,如果孫堅那麼輕易就能被自己傷到,那他怎麼配稱為萬人敵?
想罷,陳驀一摸腰間的劍套,又抽出兩柄短劍握在手中。
望了眼地上被割斷的鎧甲,孫堅望向陳驀的眼中充滿了驚訝,不得不說,他剛才也有些輕敵了,畢竟誰也想不到,當初一個連戾氣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黃巾小卒,在短短兩年後竟然將【斬鐵】的招數運用地如此純熟。
【附武】、【斬鐵】、【崩勁】……
還有那不知名的命魄……
短短兩年,這個小子究竟經歷了多少兇險的戰鬥以至於成長到這種地步?
曾幾何時,孫堅一度為自己長子孫策的在武學方面的資質感到欣慰,然而與眼前的陳驀相比,孫堅不得不承認,這個失足賊眾的黃巾小卒,有著比自己嫡子更出色的才能與天賦。
「有長進!」見鎧甲已被劃開,孫堅索性將其餘部分也丟棄在地,上身只穿著一件貼身的素服,但是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已經漸漸變得認真起來了。
而孫堅這一認真,陳驀當即壓力倍增。
但凡天下武人,命魂皆有所差異,而他們所得到的力量也大不相同,但總歸地說可以看成【攻】、【守】兩類,一般而言,每種命格之力都有著進攻與防禦兩種能力,只不過有的側重於攻擊,有的側重於防禦。
比如董卓的【九嬰】命格,這就是一種側重於【守】的命格,能夠使肉體的恢復能力達到極點,幾乎接近不死之身,但是這並不代表那九個蛟頭沒有傷害能力,再比如黃蓋的命魄【鍪】,這也是一種側重於守的命魄,不但可以消除對方的力道,甚至能夠將這股力道反彈給對方。
而【貪狼】命魄,卻是一種側重於【攻】的命魄,它能夠將陳驀的速度提升到極致,而且在陳驀移動的同時,能夠不斷地產生幻影迷惑對手,但是它的防禦手段卻極其匱乏,說到底,只有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預知,僅僅只有一秒鐘的預知。
或許有人認為,高手對決,那一秒鐘舉足輕重,但是實際上,那一秒鐘的預知能體現的效果實在是少得可憐,至少在防禦範疇中少得可憐,因為陳驀的速度太快了,有些時候,就算能夠預知,身體亦無法及時改變慣性,正因為如此,當初才險些被董卓一擊擊斃,可謂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依靠著貪狼命魂,陳驀一路從殺戮中走來,但是如今對陣孫堅,他卻倍感無力,因為孫堅的命格白虎也一種側重於攻的命格,它獨有的【銳金】能力,能夠破開武人引以為傲的剛體,打到死、擦到傷,何其兇猛,不愧是傳說中主兵戈的征戰之獸。
與孫堅交手,陳驀可以說是如履薄冰,唯有依靠敏捷的身手超快的速度、以及那微不足道的預知能力與孫堅游斗,只要一步踏錯,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更糟糕的是,像孫堅這種級別的武人,他的適應能力特別的強悍,直覺也非常的敏銳,這從他與陳驀的交手中能夠看得出來。
在最初的幾回合,面對陳驀極快速度的孫堅一度落於下風,被迫防禦,但是短短十幾回合後,他便開始著手進攻,而眼下,反倒是陳驀被孫堅逼得情況危急,每每孫堅出於直覺的一刀,都能叫陳驀嚇出一身冷汗。
自從那晚行刺董卓之後,陳驀終於又體會到了在生與死之間徘徊的感覺,那冰涼刺骨的殺氣,那鋒利無比的罡風,都叫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
貪狼命魄的優勢,在於它匪夷所思的速度,然而它的劣勢,卻也在於它那驚人的速度。
憑心而論,陳驀至今為止都沒有運用過那種速度到極致,要問為什麼?那是因為一旦陳驀施展出超過一定範圍的速度,他的動作就會出現停滯而變得不連貫,道理很簡單,他的思維無法跟上身體的速度。
看似匪夷所思,但事實上正是如此,雖說極快的速度能夠叫對手摸不著,但是對陣強者,那無疑是找死的行為,有些時候,一個停頓就足以致命,為此,曾經在董卓手中領會到深刻教訓的陳驀一直將速度保持在自己能夠控制的範圍中,然而如今,這種一度壓制著的速度卻不足以對付孫堅。
當身上出現第二道血痕時,陳驀決定鋌而走險,將速度提升到極致。
貪狼的力量,這是一柄雙刃劍!
畢竟,在極其快的速度下,哪怕是一根木刺也能夠貫穿鐵板,但是那根木刺本身也會變得支離破碎。
但是眼下的局勢,卻叫陳驀不得不那麼做,因為他清楚地發現,如果自己不能將貪狼命魄的力量運用到極致,那麼想要擊敗孫堅,無疑是痴人說夢!
「唔?」
在剎那間,孫堅清晰地發覺了陳驀的改變,因為他發現陳驀忽然好似失去了蹤影。
忽然,孫堅隱約感覺有一道黑影掠過,隨即,只「唰」地一聲,他的手臂上詭異出現了一道冒血的血痕,出現地毫無預兆。
「……」
望著那道血痕,孫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濃濃地驚愕,轉頭望向四周,卻並未發現陳驀,只是隱隱看到有一道黑影來回掠過,有時在自己面前不遠處,一閃而逝,有時出現在附近的士卒身上,隨即隱約傳來一聲悶哼。
「鐺!」
「鐺啷!」
「鏘!」
孫堅手中的黑刀連續幾次與那道黑影碰撞,兵戈之聲中,他那柄堅韌的黑刀刀刃竟然出現幾個細小的缺口,這叫孫堅面色大變。
「這小子……」
孫堅一雙虎目凝神掃視著四周,突然,他好似察覺到了什麼,猛然抬起刀,只聽鐺的一聲,他手中的黑刀仿佛被一股巨力撞到,甚至將他整個人都向旁邊帶了幾步,而那道黑影,卻是徑直撞到了不遠處的江東兵身上,只聽唰唰兩聲,有兩名士卒的身軀被攔腰斬斷,甚至於,這兩名士卒直到上半身掉落在地,臉上仍然是一副錯愕的表情,足足過了幾秒才嘶聲痛嚎起來。
而與此同時,陳驀的身影在又連續撞倒了好幾個士卒後,才出現在孫堅眼中,這時的他,身上的衣家早已破碎不堪,臉上、手上浮現出許許多多道細微卻有明顯的劃痕,模樣可怖。
「噗!」
在孫堅難以捉摸的目光下,陳驀單手撐著地面,吐出一大口鮮血,看得出來,他的情況很糟糕,但是卻似乎並非出於孫堅的關係。
這是他首次將貪狼的速度運用到極致,效果……很不理想!簡直就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但是不得不說,貪狼的極限速度,如同鬼魅!
只要能控制好這種速度,或許能贏……
擦了擦嘴角的血漬,陳驀勉強站了起來,而這時,孫堅也很有默契地舉起了手中的兵刃,眼下的他,如今對陳驀恐怕已經不再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輕視。
「……」
「……」
--與此同時,虎丘外兩里處山丘--
「老張,」劉辟趴在山頭,一臉焦急地說道,「營內的動靜小了許多,大哥他們也不知情況如何……我等究竟要等到何時?」
只見張燕死死盯著夜幕中的虎丘營寨,舔了舔嘴唇,喃喃說道,「廝殺聲都集中在前營……合正我意!」
「殺過去?」劉辟面色一喜,瞪大眼睛說道。
「噓!」張燕連忙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隨即壓低聲音,對著身後的將士招了招手。
「傳令下去,我等從後營殺入,不在殺敵,重在放火燒營!倘若燒了敵軍糧草、輜重,重重有賞!」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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