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藥罐子
在聽到任媽媽的稟告的剎那間,太夫人和劉氏單氏的目光下意識地往林曦看去,不過後者也是不明所以,表情甚是無辜,於是便也作罷。
太夫人定了定神,便問道:「來了誰?」
任媽媽只說睿王府來人卻不是睿王爺,必定是趙靖宜沒有過來,今日大年初二,是姑奶奶回門拜年的日子,在簫錦萍去世之後的第一個新年,趙靖宜能夠派人過來顯然還是看中這門姻親的。
想到其中的關鍵,太夫人和劉氏互相看了一眼,心裡不禁一松。
任媽媽回話,「是曹公公來了,還帶了一車年禮,侯爺和四爺正款待呢,不過曹公公說還是要先來拜見老夫人,估摸著也快到了。」
沒過多久,一個小丫頭便走了進來,「老夫人,侯爺和四爺來了。」
話音剛落,永寧侯的聲音便傳了進來,「母親,曹公公來探望您了。」
兩旁的丫鬟掀起了門帘,只見永寧侯和蕭寧宣領著一個圓臉小眼的中年宦官進來,林曦看去正是趙靖宜身邊的曹公公。
兩旁的女眷自然趕緊起來,都站到了太夫人身後或者兩邊。
曹公公人未完全進門,尖細的笑聲卻先傳了進來,「老夫人吶,雜家代王爺給您請安了,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一年比一年健朗呀。」
說完,人也就進來了,上前幾步給坐在高堂上的太夫人作揖見禮。
雖曹公公不過是一介宦官,可他卻是自小服侍先睿親王長大,隨著老王爺開府娶妃生子,一直到如今趙靖宜襲了爵位,可謂是真正的老人了,就是趙靖宜對他也是頗為倚重,向來寬待優容。
太夫人立刻從座椅上起來,扶起曹公公,「可不敢當,今日您能來,老婆子臉上已經倍覺有光了。」
&里哪裡,老夫人坐坐。」曹公公將太夫人扶回暖椅上,才在下手邊坐下,永寧侯和蕭寧宣也落了座,曹公公滿面笑容,「王爺特意交代了,他在孝中,不便過來向您拜年,要雜家多說說吉祥話,請老夫人見諒個先。」
太夫人心裡偎貼,「王爺客氣了。」
劉氏問:「公公辛苦,不知世子身體可好,這幾日繁忙也未去探望。」
說起趙元榮,曹公公臉上笑得更是燦爛,連聲回答:「世子安好,今日早膳還多用了半碗米粥,看起來身體頗有起色,已經能夠下床稍走幾步了,不過身子還是虛,要再做調理。」
說著曹公公的目光往做了許久布景板的林曦那兒看去,林曦回以微笑,微微抬手輕輕做了一個揖,曹公公的小眼頓時笑眯起來。
這個小動作眾人未曾察覺,劉氏聽了趙元榮的消息,頓時放下心,便道:「待過了這幾日,妾身定要去探望他,屆時請公公行個方便。」
曹公公笑著點點頭,「好說,王爺交代了,若是夫人想去,說一聲就是。」
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
接著曹公公的眼神直接看向林曦:「林公子,雜家過來的時候,世子爺還問起林公子什麼時候有空能再去王府看他呢,哦,對了,世子特地提了……貓鼠的畫,讓雜家問問林公子可是畫完了?」
曹公公話音剛落,林曦立刻感覺到有多道探究的視線往他身上招呼,頓時頭皮一麻,只能上前拱手回答:「公公見諒,這幾日繁忙倒將此事忘了,勞煩公公回稟世子,這幾日草民定多畫些,待過了春節便送於府上。」
曹公公笑著擺擺手,「不著急,您若有空多去探望世子他便高興了,而且王爺也說,之前勞煩公子,多有怠慢,請務必注意身體,不然便是王府的罪過了。」
說著他站了起來,提高了音量道:「王爺命雜家另備了些謝禮給林公子,世子的身體還請多費心思,待世子康復,自然另有重謝。」
林曦這才意識到今日曹公公特地過來給自己做臉的,頓時覺著這老太監可愛了起來,連帶趙靖宜的形象在他心裡也忽然拔高了不少。本來還想著冒風冒雪,連除夕夜都不過了來給他兒子治病,偌大的一個王府居然連謝禮都沒有,未免太過小氣和理所當然。
原來人家都記著。
只是趙靖宜也太信任他了吧,居然明確地將趙元榮今後的調理都交給了自己,林曦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感謝那份信任,還是埋怨強行給他安了個燙手差事。只不過兩次面而已,連他自己都沒那麼自信,甚至一度想到此中風險就要推卻了事。
不過見過趙靖宜的人不論是否喜歡他,但都會下意識地感覺這個男人很可靠,讓人信服。
他說自己能行,想必自己一定能行,於是林曦聽到自己非常冷靜地說:「必當全力以赴。」
曹公公要的就是這句話,於是也不多坐,便告辭了,「老夫人,侯爺,雜家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便多做打攪,這便回府交差去了,懇請留步。」
走之前他又交代了林曦幾聲,「林公子,若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往王府找雜家。」
&謝曹公公。」林曦只能感謝道。
待曹公公和蕭家兄弟離去,林曦便也起身告辭,這次這些姑奶奶們看他的眼神不是挑剔的打量,而是帶著些驚喜了,面色和氣的不知道讓林曦說些什麼好。
又拉著他說了些話,才將他放過。
林曦出了重錦堂,才重重地吐出心中的鬱悶之氣。
看曹公公來之前和之後,幾個不認識的姨媽表姨媽們的態度就知道,權勢這東西有多重要。
若睿王府不看重他,今日這些姨媽們或許會給太夫人及兩個舅媽面子,承了這門親事,可那姑娘的出身性情估計是好不了了,當然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林曦也就只能如此。
雖然他現在不想成親娶妻,不過就這樣被人看不起心裡依舊不是滋味,這是第一次,也是最赤.裸.裸的一次。
誰說現代人越來越勢利眼,古人的門第之見可更為嚴苛。
他不想做一個只能依附永寧侯府的表少爺。
已經冒過多次的想法再次縈繞上林曦的心頭。
林曦回到攬月軒,團團正帶著幾個小丫鬟整理睿王府送來的謝禮,見他回來,便遞上了禮單。林曦接過粗粗瀏覽了一番,不知道是趙靖宜特意吩咐的,還是曹公公眼明給他備下的,裡面的珍貴藥材占大半,五百年的人參就有兩支,其他林林總總也都是不大常見的,看起來頗為實用,很得林曦的心意。
&好生收起來,藥性不同的都分開擱置,別沖了。」林曦吩咐道,一路走來的陰鬱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人活在這世上,哪能處處稱心如意,就是天潢貴胄如同趙靖宜,如今在其他人眼裡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鰥夫罷了。
不過雖是如此想法,但該做打算的還是要趁早了,他不可能總是依靠著永寧侯府過日子的。
若想出人頭地,現如今擺放在他的面前只有一條路。
林曦端坐在桌案前,抬手端正地寫下一個官字。那黑色的大字在雪白的宣紙上格外醒目,如同一口響鐘不斷發出震耳的響聲。
林曦望著這個字,眉間蹙起。
林青在牢中告誡他不要做官,做官太難,前世的槍聲提醒他官場濕鞋,萬劫不復。於是他儘量避免走這條路,他害怕如同前世一般一發不可收拾,最終再次落了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可是林曦驀地沉下臉色,目光緊緊地盯著這個字,即使再世為人,他也依舊無法做到真正的淡泊名利,靈魂不變,骨子裡追名逐利的心也從未消失過,只是之前被他牢牢地鎖住罷了。
有時候他不知一次地想,是不是自己再努力一把,爹就不會被陷害,若是自己身有功名,是不是能在關鍵時刻能夠不讓爹含冤而死,再退一步說他還能報仇雪恨嗎?
早在決定上京的時候,這個封印的枷鎖已經慢慢地在解開。
這次兩度面對睿王府,趙靖宜雖禮遇,但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強橫的作風還是讓他心裡刺痛,偏偏他還無可奈何,或許在眾人眼裡這還是林曦的榮幸。
瞧,睿親王對你可是不同的,趕緊謝恩吧!
避無可避,林曦在心裡默默地對林老爺致歉,兒子最終還是要走上這條路了。
於是他執筆在這個官字下畫了兩個路徑:捐官,科舉。
作為永寧侯的外甥,不走科舉只是做一個小吏,不痛不癢的七八品小官,即使林曦是個白身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而且清閒無事,少有紛爭,堪堪做個統治階級罷了,然而出頭之日太渺茫,除非哪日祖墳冒青煙。
若是今後想要高官厚祿,甚至封相入閣不走科舉根本連門檻都沒有,如林老爺一樣,進士及第必不可少。
如今林曦不過虛歲十六,雖比那些書香門第的公子晚了許多,但還有大把機會考上去。
林老爺從未指望兒子能夠憑著柔弱的身體,萬千大軍中擠過獨木橋,不過作為探花郎,就是可惜也將該教的都教授給林曦。況且林曦並不笨,前世的省級狀元高分被錄取進京都學府,在眾學霸雲集之地順利考入機關系統,並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夠做到的。
所以林曦即使不愛那些八股文章,不愛孔孟之道,但讓他揮墨來一篇侃侃而談一下也不是難事。
即使真的無能到達不了陛前對答,就是將來再做捐官也更容易些。
當然其實還有另外一條小道可走。
士農工商,士之下還有一個醫,醫者,受人尊敬。
而且……林曦的眼前浮現出睿親王那張堅毅冷峻的臉,醫好了小世子,他的名聲定會大噪,屆時背靠著睿王府,今後的日子也會很好過,甚至說不得還能進入太醫院。
只是,太醫與皇宮聯繫太緊密,及容易牽扯到後宮高門後宅的陰私,陰溝裡翻船的幾率也是極大的。
於是林曦很冷靜地將醫字划去,在科舉下打了一個勾。
不過交好睿王府那是極有必要的,林曦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冷淡的微笑,都已經付出了這麼多了,總要得些回報才好。
將這張揉成一團扔進了紙簍里,接著還是畫那隻記得幾個片段的貓和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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