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拿起帕子拭淚,「今兒可把我急壞氣壞了,不光為著你的事,還為著些流言蜚語。唉,不知是哪些沒良心沒王法黑心肝的東西,竟說這件事是我設計你的,是我想趁著你爹不在京城除掉你!我,我是那種心如蛇蠍的繼母麼,我是麼?」
&敢這麼胡扯?誰敢?」羅簡大怒,擼起袖子,怒氣沖沖的要找造謠的人算帳。
&了,都是我命不好。」蕭氏掩面而泣。
羅箴也假惺惺的勸道:「大哥,才聽著這流言的時候也是氣得發抖,恨不得將那造謠之人掘地三尺找出來,將他碎屍萬段!我這會兒已是好多了,唉,防人之口,勝於防川,反正咱們的娘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昧著良心誣衊她的人,那些造口業的人,是會有報應的,天會收他。」
羅簡臉漲得通紅,嚷嚷道:「從小到大都是娘護著我!太夫人對我已是無微不至了,娘比太夫人更勝幾分!這些造謠的人真是不分青紅皂白,太可惡了!」
蕭氏那方辣椒帕子後勁挺大,她眼睛都睜不開了,淚如雨下,「阿簡,你是我堂妹的親生兒子,跟我自己的親生兒子又差什麼了?我和你親娘都姓蕭啊,我二叔不幸去的早,只留下堂妹這一點骨血,二嬸守了十幾年的寡,不知歷經多少艱難辛苦才將堂妹撫養成人,我能待堂妹不好麼?能待堂妹留下的兒子不好麼?」
&您待我比二弟還好些。」羅簡慚愧的說道:「小時候我和二弟一起淘氣,您總是罵二弟,罰二弟,卻好言好語安慰我。我做了什麼錯事您能瞞著太夫人,便瞞著太夫人,一則怕太夫人知道了生氣,二則怕我挨罰,父親面前您更是替我不遮掩了多少,免我挨了多少責罰打罵。我知道,這都是您心地良善,心疼我自小沒了親娘……」
&憐的阿簡,才兩歲便沒了親娘啊。」蕭氏一把抱住羅簡,哭的泣不成聲。
人到中年的羅簡,也不禁流下了滾燙的淚水。
羅箴在旁看著,心裡真是長長的鬆了口氣。
估摸著蕭氏和羅簡哭得差不多了,羅箴便上去勸解,「娘,大哥,你們哭什麼啊。今天大哥有驚無險,雖然倒霉攤上件冤枉案子,這冤屈如今不是已經洗清了麼。快把眼淚收起來,咱們擺席酒,好好為大哥慶祝慶祝,再洗洗身上的晦氣。」
&箴說的對。」蕭氏有些不好意思了,「瞧我,光顧著傷心,竟把這件大事給忘了。咱們得為阿簡慶祝,還要替他洗去晦氣,以後不能再遇著這種事了。」
羅簡很感動。
他的繼母兼姨母、他的二弟,對他都是很好很好的。
羅簡向蕭氏和羅箴道謝,「娘太慣著我了,還有二弟,雖然沒我大,也一直替我著想。唉,我這做大哥的真是……我還比不上弟弟呢。」蕭氏慈愛的嗔怪,「你雖不是我親生的,也和親生的不差什麼了,還跟我說這客套話呢?」羅箴笑,「大哥,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三人十分和樂。
說著話,羅簡面上現出猶豫的神色。蕭氏眼尖,柔聲道:「阿簡,至親母子兄弟,有什麼話你可不能憋在心裡,要告訴我和你二弟啊。」羅簡掙扎許久,方嚅嚅道:「林曇笑話我來著,說她的外祖母生前留下數名忠心耿耿的陪房,她娘親出閣時帶走了一半,給我留下了一半,如今跟著她娘親的陪房都好好的,跟著我的陪房卻一個接一個犯下大錯,被貶去了莊子裡。這臭丫頭,她說什麼『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嘲笑我無能沒用,跟著我的人都變壞了……」說到後來,羅簡很氣憤,又有些羞愧,臉色非常難看。
蕭氏眉頭跳了跳。
她不過略一遲疑,馬上便換了幅笑臉,柔聲道:「阿簡,這事容易。」
&您的意思是……?」羅簡滿含希望、又驚又喜的看過來。
蕭氏強忍著心中的不適,微笑道:「那幾個被貶去莊子裡的陪房,有兩個是因為手腳不乾淨,偷了帳上的銀子,我一氣之下便告訴你了,你生性正直,眼裡揉不得沙子,便把他們攆到了鄉下。還有兩個是愛嘮叼愛囉嗦,仗著自己是陪房,原比尋常的奴才有些體面,在你這世子爺面前也不恭敬愛說教,你想圖個耳根子清淨,不就把他們遠遠的放逐了麼。愛囉嗦的那些個,不是大事,你忍耐些便是,至於手腳不乾淨的那些個麼……」她沉吟片刻,溫柔道:「想來他們在鄉下這麼些年,也受到教訓了,往後定會痛改前非。」
&太寬厚了。」羅簡大喜。
他搓著手,喜上眉梢,「那,我便命人把這些個陪房全叫回來?省得林曇那丫頭沒個尊卑長幼,見了面便笑話我無能沒用。」
蕭氏笑著點頭,「好,叫回來吧。」
羅簡容光煥發。
蕭氏見他這樣,原本心裡有些疑慮的,也煙消雲散了。
羅簡根本就是個頭腦簡單沒心計的人,他能開口要這些個陪房,無非是被林曇用言語激的。唉,可惡的林曇。
羅簡想要回房沐浴更衣,蕭氏卻把他叫住了,「阿簡,娘有幾句話要跟你說。」一邊挽留羅簡,一邊用猶豫的眼神瞟了羅箴幾眼,羅箴笑,「知道娘要跟大哥說私房話,我是個多餘的,我很有眼色的,這便走,這便走。」笑著退出去了。羅簡過意不去,「娘,有什麼話二弟聽不得的?他是我親弟弟。」蕭氏幽幽嘆氣,「親兄弟,也擱不住有心人挑撥離間啊。阿簡,我得了你的信兒便魂飛魄散,已命人給你父親送了信,他應該很快會回來了,等他回來,定會有人在他面前進讒言的……」羅簡拍胸脯,「娘,您放心,誰敢在父親面前搬弄是非,我饒不了他!」蕭氏大為安慰,「阿簡,娘知道你能分清誰好誰壞,不會聽信讒言的。」
她招手叫過羅簡,面色誠懇,推心置腹,「我出閣之前你外祖父外祖母教過我,但凡發出了非同尋常之事,只需看最後到底是誰得益,事情便是誰做的了。娘在晉江侯府這幾十年來,經過的事多了,還真應了你外祖父外祖母的話,最後誰得益,事情便是誰做的。阿簡,這句話你要勞記。」
羅簡唯唯答應。
蕭氏溫柔看著他,「阿簡,今天的事最後是誰得益,是誰無辜被冤枉,你一定心中有數,對不對?」
羅簡心中一動,試探的問道:「娘,這事到最後我沒吃虧也沒得益,您沒得益,咱家沒一個人得益,晉江侯府自然是沒人能得著好處的。那,會是誰呢?」
蕭氏心中暗罵羅簡笨,卻也知道他已被養得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了,只好無奈提醒,「阿簡,今天這件事,你不覺得是懷遠王殿下大放異彩麼?他未來的王妃在養寧宮侃侃而談,令得皇帝陛下都另眼相看啊。」
羅簡迷惘,「難道這竟是朝堂之中的相爭麼?娘,我迷糊了。」
蕭氏只好把話說得更明白了些,卻也沒有完全說透,留了些餘地,「阿簡你想想,你那件事出來之後,若是不知內情的人,會不會以為這事是針對懷遠王的?當然會啊,你是林曇的親舅舅,林曇是未來的懷遠王妃,當然會以為是有人是對付懷遠王、削弱懷遠王的勢力。但是最後怎樣?未來的懷遠王妃臨危不懼,應對自如,聽說連太后、襄陽長公主都對她賞識的很呢。懷遠王不只沒有任何損失,還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會,不會。」羅簡失神的喃喃,「不會是她,我是她親舅舅……」
蕭氏見他這樣,不由的微微笑了笑,放羅簡離開了,「阿簡,你快回去沐浴更衣,娘給你洗塵。」羅簡答應著,臉上還是迷迷糊糊的神色,和蕭氏告辭,快步出去了。
羅簡出了榮安堂,在月光下獨自站著發呆,眼神痴痴的,「羅紓,你是個笨蛋,閨女卻聰明的很啊,什麼她都料到了。」想到蕭氏竟然有可能真的是裝出來的好繼母、好姨母,心裡還是有些不大相信,咬牙道:「再看看,如果真和阿曇預料的一模一樣……我不信也得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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