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再折返回蔑兒乞營地,望眼欲穿的方智、胡小山、周石、曾牛以及方智身旁的寶勒爾都大喜歡呼起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尤其是當看到原本奄奄一息的田五娘英姿颯爽的騎在馬上,面色從容淡然時,眾人心中的一塊巨石也終於落地了。
至於賴在她懷裡的那個白臉兒後生
沒死就成。
「額格其額格其阿爸真的來了」
原本遭逢劇變可憐的和遭遇暴風驟雨的小鵪鶉一般的寶勒爾,此刻又變成了草原上最歡快的百靈鳥,不等田五娘將馬停穩,就跑上前去歡呼道。
田五娘目光掃過眾人,又對寶勒爾微微頷首,然後抱著依舊「昏迷不醒」的林寧下了馬,交給了急急迎上前來的曾牛。
許是腋臭味太刺鼻,實在熏人,在曾牛朝林寧伸出雙臂時,他忽然「悠悠轉醒」,然後皺眉掩鼻的避開了那頭懵然的蠢牛。
「咦,他醒來了」
寶勒爾見林寧醒來,目光中難掩嫌棄的說道。
儘管有方智的解釋,可她從前聽過太多林小寧的惡行。
那些惡行倒不是田五娘所說,而是蔑兒乞部派人去滄瀾山打聽到的。
所以,就算今日被林寧「瞎貓碰到死耗子」救了回,她也沒多少感激之情。
寶勒爾不等回答,就抱住田五娘的胳膊,道「額格其,咱們去見額母和阿爸吧阿爸早就想見見你,好好謝謝你。這一次,你又救了額母和我一回」
田五娘面色淡然,她看了眼一旁已經若無其事站立平穩輕撣衣襟的林寧,道「今日是小寧救了我們。」
寶勒爾聞言嘟了嘟嘴,不樂意道了句「謝謝。」也不管某人懂不懂草原語,然後又想拉著田五娘往金帳行去。
田五娘卻看向林寧,道「去歇歇吧。」
林寧風輕雲淡回道「不必,你快去快回,多事之秋,我們不能在外耽擱太久記下了」
一旁方智、胡小山、周石等人嘴角狂抽。
這麼能裝麼兄嘚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田五娘竟然微微頷首
而後,和同樣目瞪口呆的寶勒爾前往了金帳。
林寧並未目送,而是看著方智、周石二人,皺眉斥責道「之前怎麼回事滄瀾江水淹了你們家都灌到你們腦子裡了麼你們是五娘的親衛隊還是蔑兒乞部的牧民」
方智無奈解釋道「是大當家」
「是什麼是」
林寧打斷道「你以後乾脆別叫方智了,叫方石算了。蠢的和石頭一樣」
方智心裡憋屈,一旁周石更憋屈。
你奶奶,是甚意思
周石想辯解幾句,方智搖頭攔下,承認道「此事是我們之過,下不為例。」又奇道「小寧,你們怎么正好趕到了」
林寧還未開口,一旁的胡小山和曾牛二人卻得意起來
「是小寧說不願大當家的為了幾袋鹽去求人,所以連夜來接她回家。」
「哎呀今天幸好我們來了,不然你們可遭了」
「是啊是啊,我們和小寧一起,幫大當家的殺了那勞什子格列山王,救了你們不用謝不用謝」
「哈哈哈,我早料到會有今天」
方智和周石二人越聽臉越黑。
年輕一代雖彼此和睦,但也不可能不較勁兒。
方智素來被認為青雲寨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周石和胡小山一直在爭第二人,曾牛距離二流高手雖還差點,但天生牛力,也不甘人後。
平日裡難分高下,實際上胡小山要稍高一籌,周石又比曾牛稍高一籌。
不想今日卻被曾牛所救。
好在二人皆是心胸坦蕩之輩,雖心情鬱悶,可還是給人道了謝。
見他們能如此,林寧倒也沒不耐煩,因為他的注意力並不在他們身上,而是在金帳前庭樹立的那面天神旗。
所謂天神旗,其實就是一面銀色巨狼旗。
和王旗不同之處,在於汗王旗是一面金色巨狼旗,且上面還繡著一桿巨大的蘇魯錠長槍。
相比之下,似乎天神旗更加慈祥
但草原上有權勢的人都知道,這面天神旗的意義是什麼。
看著那面天神旗,林寧的眼眸微眯,目光飛速的閃爍著
金帳內的氣氛,並不如外面想像的那般在慶賀勝利,喜悅歡騰。
恰恰相反,帳內氣氛凝重哀傷之極。
原因很簡單,圖門汗的兩個王子,一個為叛軍之首,兵敗自盡,一個為叛軍所殺。
罕哈萬戶作亂並非只他一部,而是聯合了北蒼十二部中的五部人馬,還有王庭的數位重臣。
連薩滿殿中,都有他們的眼線。
而忽查爾這次閉關,也的確險之又險,幾乎功敗垂成。
甚至最後叛軍用巨石封住了他閉關的密室,又是火燒又是水淹,都沒有動靜。
這才飛鷹傳罕哈部動手。
只是叛軍沒有想到,忽查爾恰恰正是靠著火燒和水淹的水火之力相逼,才在絕境中踏出了最後一步
憑藉數十年累積的底蘊,一舉成聖
這才有了翻盤之勢。
但亦是慘勝
時隔三百年,草原上再度誕生的聖薩滿,一出關,就首先親自摘了五百零八顆人頭。
這些人,皆是草原上一等一的虎狼之輩。
更多是大蒼王庭的重臣。
他們中間甚至許多都是原本出身卑微,被忽查爾看中才能後才被破格提拔起來,加以重用的。
可是他們卻不能體諒忽查爾的苦心,草原一日不出聖薩滿,王庭就一日不能南擴。
否則中原三大武聖北上,何人能擋
這些人不知武聖之威力,只想以狼性南侵中原,不惜兵變造反。
實在可惜了這些草原英才
若他們未殺害金日磾王子,說不得還有些許挽回的餘地,准許他們將功贖罪。
然而現在,他們非死不可。
如此一來,縱然忽查爾已蓋世之威,平復了叛亂,可留下的卻是滿目蒼夷的王庭,元氣大傷。
再加上兩大王子之殤,讓忽查爾有些愧然面對圖門汗。
畢竟這個汗王,給了他前所未有的信任,以及整個王庭的支持。
若非有整座王庭的資源支撐,縱然他天資絕頂,也走不到今天這步。
可是圖門汗託付了他王庭之事,結果卻出了這樣大的叛亂,連圖門汗的兩個兒子都死了。
如此一來,圖門汗算是絕了後。
這對北蒼王庭而言,其危害不亞於此次叛亂之殤。
這一刻,圖門汗和胡寧閼氏都在悲泣中,蔑兒乞可敦在嘆息寬慰。
田五娘同寶勒爾入內時,金帳內的氣氛正哀傷到了極點
寶勒爾臉上歡快的笑容也為之一滯,左右打量了番後乖巧了起來,只引著田五娘來到一個面色清雋的中年草原人跟前,悄聲道「阿爸,這就是額格其。」
那中年人目光潤和,整個人也仿佛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熒光中。
此人就是北蒼王庭的定海神針,如今力挽狂瀾的草原聖薩滿,忽查爾。
忽查爾看著田五娘,目光漸顯驚奇之色。
見他這般,寶勒爾更加驚訝。
要知道,她父親可是草原上的天神,她原以為世上再沒什麼事能令他動容。
可眼下
「是個劍心通明的絕世劍胚你的資質,為我平生僅見。」
忽查爾輕輕嘆道,中原話極為純熟,之後目光又落在五娘腰畔的那把古劍上,眼神微微一凝後,淡淡道「上年額母和寶勒爾為你所救,額母說你好劍,寶勒爾便特意跑來王庭,取了這把天誅贈你。如今看來,確是寶劍贈英雄。依你之資質,只要勤加練習,二十年後,當可使千年前以劍稱聖的劍聖之姿重現。」
田五娘微微欠身,以示謙遜,寶勒爾卻不願意了,悄聲道「阿爸,這劍可是上回的謝禮,這回的還沒謝呢。額格其為了就額母和我,一人一劍去殺的罕哈部的格列山,要不是他們山寨來人救援,我們差點就都被害了呢。阿爸,你可千萬不要小氣啊。」
聽她嘰嘰咕咕一通,忽查爾也只是目光潤和,面色不變,沒再表示什麼。
崽賣爺田不心疼,當時他並不在,才讓寶勒爾闖進了寶庫,將這柄珍貴的天誅神劍給帶走了。
這樣的神兵,莫說草原,整個天下又有幾把
若是他開口,甚至能用這把劍換來一位劍道宗師的效力。
所以他認為,這把天誅神劍的價值,足夠償還人情了。
其實他這樣想,也並沒錯。
在他眼裡,中原的一處山賊,身份甚至還不如草原上的牧民,為蔑兒乞部出了些力,給予一把天誅神劍已是厚賜。
只是
「白音,你不是個小氣的人,為何要斤斤計較五娘這個孩子,我拿她當寶勒爾一樣疼愛,你不要視她為外人。若不是她,我早已被格列山那個叛賊給殺害了。」
蔑兒乞老可敦轉過頭,皺眉同忽查爾道。
白音是忽查爾的乳名,為富足之意。
忽查爾聽聞母親之言,終不再淡然了,面色微微思量起來,似在思考到底該如何謝田五娘。
然而田五娘卻上前半步對蔑兒乞老可敦行禮道「額母,此間事了,我要折返回山寨了。山寨中還有許多事,我離不得。」
蔑兒乞老可敦怎肯這時放人,連連搖頭道「寶勒爾和我說了,我走之後,好多人都變了心,只有你還是那般,不顧自己的生死來救我。你是我的好孩子,我斷不會讓你受委屈。」
田五娘面色淡然,目光卻柔和了些,看了眼滿臉親近的寶勒爾後,對老可敦道「額母,我並無委屈。只是山寨缺鹽,需要問額母多借些。」
這話,別說旁人,就連正在悲泣的圖門汗和胡寧閼氏都為之所動,看了過來。
好一個鍾靈毓秀的姑娘
萬兩金銀不要,卻只要些鹽。
草原上鹽不能說不值錢,雖有鹽湖存在,但想提煉出精鹽,花費之代價遠超中原。
可是,這只是對普通牧民來說。
對於金帳內的貴人而言,所謂鹽巴,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事。
然而田五娘的選擇,卻透出了其高貴的質。
胡寧閼氏因為先前之事心懷愧疚和不安,正要開口重重賞賜這個令她都覺得很好的中原女子,不想剛要開口,就覺得腹中一陣翻江倒海,一口酸水嘔了出來,惹得眾人側目望了過來。
「閼氏,你這是怎麼了」
圖門汗關心道。
他一生坎坷,從未想過當汗王,卻陰差陽錯成了大汗。
性格柔和,手段更是懷柔,他極少處死奴僕,也極少征伐各部。
他不明白,長生天為何這樣待他。
如今已經帶走了他兩個王子,難道還要帶走他的閼氏
胡寧閼氏面色慘白,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圖門汗束手無策,幾乎落淚,好在蔑兒乞大可敦是過來人,上前觀察了下胡寧閼氏的情形,大喜道「多半是有了身子了,汗王,閼氏多半是有了身子」
圖門汗聞言大喜過望,卻率先看向了他的國師。
也不見動作,忽查爾只輕輕往前邁了一步就來到了閼氏身邊,切脈稍許,面色卻肅重起來,他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道「是有了汗王骨肉,只是」
圖門汗大喜之後便是大驚,忙問道「國師,只是如何」
忽查爾皺起眉頭道「閼氏因先前之事,傷了胎氣。我醫術不精,難以安胎。」
圖門汗忙問道「隨帳薩滿呢」
忽查爾沉默了下,方道「都死在了叛軍手中。」
看著束手無策的帳內諸人,尤其是那位恍若天神的聖薩滿忽查爾,田五娘心中忽地想起了林寧的那番「胡言亂語」
武者不事生產,縱成了武聖,也不過靠強橫武力威壓弱者,又豈能事事如意
還真是,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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