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的道:「草原上的人都有馬,他們是為了放牧,但我大梁人用馬多是用來出行像我林家,常備的馬車要四輛,因有規制在,所以為拉車預留出來的馬是七匹,除此外還額外備有五十多匹馬,是配給家中護衛的。」
「我家只有姑侄二人,所以只要多備兩輛給客人的馬車就好,可其他大家大族,子嗣繁茂,不說家中女眷,男丁總要每人一匹馬吧?君子六藝便包括了御。」
「所以您不要想著我們買了馬便是充實軍中,」林清婉指了指武侍郎道:「不信您問他,馬賣給兵部是多少錢,運至江南和中原賣給私人又是什麼價?」
「我就是再忠君為國,我也捨不得放棄這麼多錢啊。」
溫迪罕挑了挑眉問,「大梁的馬很貴嗎?」
林清婉笑,「可汗派人過去一打聽便知,何必問我,您問我,我答了,您心裡也未必相信。」
武侍郎就放下茶杯解釋道:「馬也分為好幾等,上等的馬,尤其是千里良馬,那是真的千金難求,下官記得楚國為賀陛下壽特意送來了一匹千里馬,本是要給二殿下的……」
武侍郎說到這裡一頓,「是要給四殿下的,但因為殿下不擅馬術,陛下嫌棄他糟蹋了好馬,便想把馬賞給朝中的武將。」
武侍郎一笑,繼續道:「兵部尚書聽到消息,特意抱了一匣子的金塊進宮,又送了皇后娘娘一尊金鑄的佛像,陛下便把那匹馬賞他了。為此,兵部尚書還悄悄挪用了他夫人的嫁妝,聽說家裡很是鬧了一通。」
林清婉:「……」
溫迪罕和右相:「……」
林清婉輕咳一聲,看向溫迪罕笑道:「您看,世上少有不愛寶馬之人,而我大梁馬場少,難培育出良馬,而大遼有馬,為何不能互通有無呢?」
「您覺得馬是戰備物資,所以怕我梁國買了馬強軍,可您別忘了,糧食和鹽巴在戰爭中的重要性不比馬小,可我大梁依然肯放開交易給您,難道我們不怕你們買了糧食去餵飽將士反過來打我們嗎?」林清婉嘆息道:「合作可以互相懷疑,但也要互相信任。什麼是商?互通有無,以我有的去換我沒有,而你有的便是商。」
「你們遼擅養馬,而我們梁擅育糧,以糧換馬便是商,便是合理的交易,可汗想用我們不需要的東西換你們急需的東西,」林清婉搖了搖頭道:「也就是我才肯吃這個虧。」
溫迪罕若有所思,右相也垂下眼眸深思。
他們當然不可能就被林清婉一番話說動,可到底把話聽進去了,商便是用對方需要的東西交換自己需要的東西。
若是梁國來的商人對他們的貨品興趣缺缺,那他們就只能用金銀去購買了。
可那樣一來入不敷出,只不過是用遼國的金銀肥梁國的商人罷了,這不是大遼朝廷想要看到的。
當今天下,沒有哪個朝廷是不窮的,富有的都是大家族和個人。
比如溫迪罕,他就很有錢,但遼國國庫里可沒多少錢。
溫迪罕的錢是戰爭中搶來的,還有走私賺的錢。
他比林清婉更知道馬在大梁有多受歡迎,可是跟趙捷合作多年,他從未供給給對方一匹馬,怕的就是他利用他給的馬強軍。
但林清婉說的也不錯,不僅軍中用馬,民間也是用馬的,甚至民間的市場要比軍中要大得多。
放棄這一條生意,他們不知要損失多少錢。
林清婉讓他們自己好好思考,和武侍郎告辭離開了。
一回到營帳,林清婉便寫了一封信交給易寒,「派人送回去給林全和林安,讓他們準備好糧食,明日我們就與遼交易。」
易寒接過信問,「遼國也準備好貨物了?」
林清婉就笑道:「我不著急,明天並不是一次***完,我只讓林全他們帶三分之一的糧食過來。」
她還想多換一些馬呢。
一匹成年公馬能換兩百三十石到兩百五十石不等的穀子,但一頭犍牛才能換不到九十石,更不要說羊了。
因為現在羊肉難賣,她可是把價錢壓得很低,她不信增加幾匹馬便能解決的事,溫迪罕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占這份便宜。
有一就有二,只有他這裡先放開了權限,她才能跟別人買到更多的馬,指望用這些糧食跟溫迪罕換到她滿意數額的馬是不用想了。
將信交出去,林清婉這才看向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武侍郎,問道:「武侍郎還有何事?」
「郡主,」武侍郎稍稍欠身道:「家中幼子也到習武之時了,所以我想給他買一匹小馬駒,讓他從小養著。」
林清婉就笑,「想法不錯。」
武侍郎就尷尬的道:「只是在下囊中羞澀,所以想跟您先借些銀子。」
林清婉便不在意的道:「這有何難,回頭我讓易寒給你送一百兩過去。」
武侍郎便鬆了一口氣,起身行禮道:「多謝郡主了。」
在遼國,一匹成馬在六十兩和七十兩之間,馬駒則在三十兩左右,可若是一匹好馬駒,那可比一般的成馬還要貴,也就是在八十兩左右。
林清婉借的銀子剛好多出一點,讓武侍郎有更多選擇的餘地。
這次機會難得,他可得給小兒子選一匹好一點的小馬駒。
可惜這次是抱著送死的決心來的,所以他出京時特意沒帶多少錢,現在向家裡要也來不及了。
真是可惜可惜。
易寒派了一個護衛回去便回來了,正好碰到石盞領了蘭娜進入大帳。
看到消瘦憔悴的蘭娜,易寒瞳孔一縮,快步趕了上去。
一掀開帘子,便聽到石盞平板的聲音道:「可汗說蘭娜在您身邊伺候了一段時間,您也用慣了,所以便將她送給您,您明日就要回去了,正好把她帶走。」
林清婉掃了蘭娜一眼,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我看蘭娜貼心得很,還是可汗留著吧。」
石盞面無表情的道:「看來郡主是不喜歡她,那她便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您放心,我會處理了她的。」
林清婉笑容便一冷,目光凌厲的掃過他的臉,這股氣勢一起,直接壓得蘭娜喘不過氣來,而石盞也脊背一寒,有些詫異的抬頭,卻不太敢看向林清婉。
帳中沉默片刻,易寒站到了林清婉身後,低眉垂眼的站立著。
林清婉這才慢慢收起氣勢,輕笑一聲道:「既然溫迪罕汗如此盛情,那我便領受了,石將軍,不如您將蘭娜的家人一併送給我,也免得將來她在江南想家。」
石盞就冷笑道:「蘭娜的父兄皆在此次保衛幽州之戰中陣亡了。」
林清婉就惋惜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既然她的父兄不在了,那她的母親和嫂子呢?哦,不知她可有侄兒侄女什麼的?」
林清婉目光瞥向蘭娜。
蘭娜臉上麻木,小十就忍不住推了她一下,低聲道:「郡主問你話呢,你快說啊。」
蘭娜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先是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石盞,石盞目光生寒的注視她,她胸中就忍不住湧起了一團火,在她回過神時她已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抖了抖身子,抬起頭來看向林清婉,正對她淡然的目光,蘭娜便眼睛一熱道:「郡主,郡主,我求您……」
她膝行兩步上前想要抱住林清婉的腿,易寒卻突然站到了她身前,皺著眉瞪她。
蘭娜看也不看他,徑直看著林清婉道:「求郡主把我母親,嫂子和侄兒一併要過來吧,我們願服侍郡主,給郡主當牛做馬。」
林清婉便看向石盞,笑道:「勞煩石將軍把他們帶來,明日我一併帶他們離開。」
石盞就扯了扯嘴角道:「他們並不在軍中,我如何能知道他們在何處?郡主不如問了蘭娜要地址,自派人去接他們。」
「這樣啊,」林清婉惋惜道:「可惜我不好隨意進出遼國,那就只能晚上去見可汗時拜託一下他了,希望他能幫忙找到。」
石盞鼓了鼓臉頰,他恨林清婉,也恨蘭娜,在他看來,沒有林清婉,幽雲兩州就不會丟,若不是蘭娜沒看住人,他們手上便砝碼,不至於在梁軍面前節節敗退。
蘭娜聽到林清婉和石盞的話,渾身都發起抖來,她的父兄已戰死沙場,因她之故,母親和嫂子侄兒都被捉拿,跟著林清婉,她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可她知道,留他們在遼國,他們將來會過得連畜生都不如。
她忍不住連連磕頭。
林清婉看了她一會兒,起身走到案前,提筆寫了一張契約,交給石盞後道:「這是今日我和可汗議好的價錢,你替我把這契約交給可汗吧,若無疑問,我們就簽好字,明日就可交易。」
又笑道:「不論能不能找到她家人,還請和可汗說一聲,石將軍既然特意把蘭娜送來給我,顯然也是覺得她很得用,既如此,我便不想她為家人分心,有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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