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一的安慰很有作用。
佐藤美和子的臉色馬上就白了。
她的夢想是成為父親那樣踐行正義的警察,結果卻因為能力不足,稀里糊塗地搞出了這樣可笑的冤假錯案。
真兇因此逍遙法外了一整年。
直至此刻仍在肆意行兇殺人。
而且,可怕的還不止於此。
根據蟑螂理論,當你發現一起冤假錯案的時候,那實際上在看不到的地方,說不定就已經有一窩冤假錯案了。
佐藤美和子不禁想到前不久,自己差點把那位醉酒後慘遭陷害的b先生當兇手抓走的經歷。
那次如果不是有淺井成實幫忙,利用法醫手段證明了b先生的清白,她恐怕又要稀里糊塗地辦出糊塗案件了。
「原來我只是這樣無能的警官麼...」
美和子小姐開始懷疑人生。
「佐藤小姐...」
高木涉小心翼翼地想要安慰兩句,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畢竟,菜是原罪,是沒法洗的。
這該怎麼安慰?難道說這不是她的錯麼?
兩位男士一陣沉默糾結。
最終還是隸屬鑑識課、完全置身事外的淺井成實有些埋怨地看了過來:
「林先生,你怎麼...」
說話這麼直接呢?
淺井成實欲言又止。
但林新一還是讀懂他目光中的埋怨。
「額...」林新一不禁微微蹙眉:
他說的話有什麼問題麼?
不是已經放緩語氣在安慰她了麼?
不過,看看這位警視廳の花那臉色蒼白的模樣,自己剛剛那淺顯的安慰,或許還是不夠的。
「振作一點,佐藤小姐。」
林新一想了一想,又安慰道:
「當時負責辦案的又不是你一個人。」
「出錯了也不該你一個人扛。」
「說到底還是你們搜查一課整體人員素質出了問題,你沒必要如此為此自責。」
佐藤、白鳥、高木:「......」
氣氛還是沒活躍起來。
「其實水平差也沒關係。」
「水平差還能學習進步。」
「要是辦案態度有問題,信仰崩塌、道德敗壞了,那才是真正的無可救藥。」
林新一非常真誠地繼續安慰著。
而他也的確是這麼想的。
可佐藤美和子小姐卻反倒更加自責慚愧地愣在那,遲遲說不出話。
看這個模樣,她非但沒振作清醒,反而很有一股要在恥辱中繼續鞠躬道歉的可憐。
「夠了!」
林新一終於安慰不下去了:
這也就是在人均菜鳥的警視廳了。
要是在正常警察系統,這種搞出冤假錯案的警官通報批評都算輕的,領導怎麼可能還反過來安慰她?
領導是她爸爸嗎?
反正林新一不是,也沒興趣當:
「佐藤美和子,要鞠躬你找死者家屬鞠去!」
「難道你在這鞠躬道歉,就能讓兇手自投羅網?」
「既然犯了錯,知道錯,那就給我好好動手彌補啊!」
白鳥、高木一陣愕然:
警視廳の花又雙挨罵了?
怎麼會有人捨得罵這麼可愛的美和子小姐?!
「林先生,你...」
淺井成實又本能地想要為閨蜜說些好話。
但佐藤美和子卻是攔住了他:
「不用了,淺井...」
「我已經想明白了。」
美和子小姐臉上再也沒有了剛剛的愧疚和迷茫、
林新一一番劈頭蓋臉的呵斥,反而讓她清醒了:
是啊...她犯下的錯,她必須竭力彌補。
「林管理官這麼說,都是為了我好。」
「在這裡自責是沒有用的...」
「我一定會知恥後勇?竭力把這個案子辦好的!」
佐藤美和子緊緊咬著嘴唇?認真地向林新一表態。
「那就好。」
林新一索性不去扮演什麼好說話的暖心領導:
「我說話不會好聽,因為我是來辦案的?不是來搞同事關係的。」
「想要聽好話?那就給我把案子辦好!」
「是!」佐藤美和子認真地應了一下。
挨了這麼一頓罵,她眼裡對於林新一的崇敬不減反增?反而更加濃郁了:
「林管理官和警視廳的大家都不一樣呢。」
「能跟你一起辦案,是我的榮幸!」
白鳥、高木:「......」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目光里滿是迷茫:
有沒有搞錯...
林新一這樣不留情面地把人臭罵了一頓?竟然還把美和子小姐的好感度刷高了。
難道美和子小姐其實不喜歡被男人討好,反而更喜歡這種調調?
那按林管理官這套路...
美和子小姐豈不是要越陷越深了?
想著想著,危機感又莫名其妙地竄上來了。
「好了...」林新一根本沒注意到白鳥和高木那頗為微妙的目光。
在安撫好部下的情緒後,他便徑直重新進入正題:
「現在我們已經可以基本確定?一年前的仁野醫生自殺案?其實是他殺偽裝自殺。」
「而殺害他的那個嫌疑人...」
最大的嫌疑人自然還是部長的公子,小田切敏也。
因為他在仁野保死亡前幾天,被人目擊到與之發生過激烈衝突。
林新一想了一想,試著向佐藤美和子問道:
「佐藤,你知道小田切敏也和死者起衝突的原因麼?」
「這個...」佐藤美和子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一年前我們調查的時候?並沒有查出結果。」
「但最近重啟調查的時候,部長告訴我們:」
「他兒子跟仁野醫生起衝突的原因是...」
「是因為小田切敏也生性叛逆、行事乖張?被家裡斷了生活費和零花錢。」
「而仁野醫生利用職務之便非法售賣藥物,結果被手頭經濟拮据的小田切敏也意外抓住把柄?並以此向他敲詐勒索財物。」
「這...」林新一無話可說:
堂堂刑事部長的公子,竟然私底下向人敲詐勒索?
這已經是犯法了吧?
難怪小田切部長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說明情況?而是讓他過來問負責偵辦此案的佐藤美和子。
林新一稍作思考:「那小田切敏也?他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
「好像是...」佐藤美和子仔細回憶著一年前辦案時的經歷:「好像是左撇子!」
「他是左撇子?」
林新一眉頭越皺越深。
「怎麼了?」幾位警官都有些好奇。
只有淺井成實最快反應了過來:
「兇手大概率也是個左撇子。」
「因為從現場勘察記錄上看?從死者頸動脈飈射出的血液,甚至都絲毫不受阻擋地噴濺到了1.8米外的電視牆上。」
「並且分布均勻、面積較廣,上到天花板下至地板,均有血滴噴到。」
「這說明死者當時應該是呈站立姿態,且是身前沒有阻擋物的情況下,被兇手從身後一手抱頭扶住身體,一手切斷頸部的。」
「而如果是以這樣的姿勢殺人...」
淺井成實模擬著一個從身後抹人脖子的姿態:
「用右手持刀,留在死者脖頸上的刀口應該是從左至右。」
「而死者脖頸上的刀口是從右至左。」
「這說明兇手很可能是個左撇子,他是用左手持刀,從身後自右至左地割開了死者的頸部。」
「原來如此。」佐藤、白鳥、高木三人的表情愈發凝重:
小田切敏也有作案動機。
而且還正好是個左撇子。
部長公子與犯罪者特徵越來越吻合,這是所有警察都不想看到的。
「不過,其實也不一定了...」
淺井成實想了一想,補充著說道:
「因為兇手用來殺人的兇器是一把手術刀。」
「以手術刀的鋒利程度,不需要多少力氣,稍稍一划就能切開皮膚和皮下組織,斬斷氣管和頸動脈。」
「所以,如果讓我用手術刀殺人的話...」
「我可能選擇用更慣用的右手去摁住死者的腦袋,這樣能最大程度地防止對方掙扎反抗。」
「然後再用左手持刀——左手不慣用也沒關係,反正只要輕輕一划,就能把死者殺死。」
淺井成實把用手術刀殺人的動作姿態分析得頭頭是道。
看著就像私下裡這麼演練過一樣。
「唔...」
「這麼說來,兇手是右撇子的可能性也不小。」
「那我們以後調查還是以查左撇子為主,同時,也不能忽略是右撇子的嫌疑人。」
「總之,寧可費力氣把網撒大一點,也不能讓魚給跑了。」
林新一順著淺井成實的思路總結,表情卻不禁有些古怪:
淺井成實是醫生。
他以前籌備復仇計劃的時候,可能還真想過該怎麼用最擅長的手術刀去殺人吧?
「等等...手術刀?」
林新一猛地想到了什麼:
「這手術刀是兇手自己帶的,還是從案發現場,也就是死者家裡拿的?」
「當然是從死者家裡拿的...」
佐藤美和子很快就回答上來:
「死者仁野醫生家裡有一個存放各式手術用具的器械盒,裡面少了一把手術刀刀柄,還有一張新撕開的,一次性手術刀片的包裝紙。」
「正因兇器本就是從死者家裡拿的,而且又是死者生前擅長用的手術刀,我們當時才會判斷他是自殺。」
死者仁野保是心臟手術專家。
和林新一一樣,是靠手術刀吃飯的醫生。
此類醫生有些會在家裡放套手術器械,平時用豬皮、豬心、葡萄之類的東西模擬人體,練練切割縫合技術。
所以在他家裡找到手術器械很正常。
兇手會想到仁野保醫生的身份,特意去拿手術刀殺人偽裝自殺,也很正常。
「我明白了...」
林新一點了點頭,眉頭卻依舊緊鎖。
他也不再繼續跟幾位下屬討論,而是猛地拿起那疊案件資料,細細地翻看起來。
如他所料,當時參與辦案的鑑識課警員別的不行,但拍照可是一絕。
他們絲毫不怕浪費膠捲,把案發現場裡里外外地拍了個遍。
兇器,取用兇器的手術器械盒,甚至是器械盒周邊得原始現場,都被完完整整地記錄下來。
這對林新一此刻的調查起到了巨大了作用。
他拿著幾張照片反覆琢磨,突然說道:
「小田切敏也...」
「兇手應該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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