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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
許老師噎了一般,辦公室里不知誰發出低笑,他臉色一白,『砰』!的拍響桌子,「胡鬧!沈純良!你是不是胡鬧呢!我要找的是你家長!真正的家長!!」
純良低頭裝死,滾刀肉一樣,「許老師,這就是我真正的家長,我一個戶口本上的姑。」
「她年紀有你大嘛!!」
許老師伸手指了指我,「她也是學生吧!哪個學校的!還你姑姑,你怎麼不直接從幼兒園抱出個孩子告訴我那是你老叔啊!」
「那您得問我爺。」
沈純良堅持把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貫徹到底,「我爺要是再養一個,保不齊我真……」
「沈純良!」
這給老許氣的!
硝酸甘油都要造幾粒兒了!
其餘的老師們搖頭苦笑,瞄著我們姑侄倆滿眼無奈,悄聲道,現在的學生啊,太能搞花樣了。
「許老師,您別急,我的確是沈純良他姑,如假包換的姑。」
我安撫著許老師,轉臉就給了沈純良肩頭一杵子,「怎麼回事!!」
一下子沒控制住力道,來血了麼,右胳膊就有勁兒,純良猝不及防的悶哼出聲,腳下連退,後腰撞到了沒人的辦公桌,桌腳蹭著地磚發出『吱嘎』—尖銳聲響,他身體趔趄著還差點摔倒,嘴裡嘶嘶的,「姑……」
「你還有臉叫我姑?!」
我特麼上學的時候都沒給老師氣這樣!
沒客氣,我兩步上前對著他肩膀又是一拳,「你幹啥啦!!」
砰!!
純良直接被我錘倒,他倚靠的辦公桌也一同跟著倒塌!
轟轟聲響,老師們大驚,紛紛起身,「哎!輕點啊!小姑娘!你要拆我們辦公室啊!」
我連聲道歉,極其過意不去的扶起辦公桌,書本也逐一捋順擺放整齊,回頭又拎起地上的純良,扯著他肩膀的衣服拉他站起來,「你說呀!在學校幹啥了!」
純良搖晃的站穩,疼的直哼哼,「姑,我沒做什麼啊。」
「你還不說是吧。」
我眼尾瞄著許老師,高高的揚起巴掌,「看我這一大嘴巴子不撤死你這個不爭氣不成才不上進……」
「行啦!!」
許老師又一拍桌子,「搞這些給誰看呢!!」
我速度很快的收回手,一句話差點沒憋死我!
拽著純良回到許老師旁邊,「許老師,我家孩子我知道,他有時候可氣人,您看他現在,還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兒的呢,我打他一百回都不解氣!」
「這一次啊,不是他奶奶不來,是他奶奶都被他給氣出陰影了,我們長輩在家的時候都教育他,來學校是汲取知識的,不是氣人的,許老師,沈純良要是哪裡做錯了,您就儘管批評,我們做家長的沒有不字,教育純良,您真的辛苦了!」
許老師僵著臉,對著我們又推了推眼鏡,「算了,既然你是沈純良姑姑,態度也算誠懇,我就把沈純良的情況和你說說,這個沈純良,真是我教學生涯以來遇到的最難管的學生了!!」
「是是是。」
我虛心點頭,暗自腹誹,您這話怕是說早了,不到您退休,遇到的學生總會一年比一年差的。
「對沈純良呢,我本來是給予厚望的,雖說我們學校不是重點高中,但是能考進來的學生,說明他基礎水平都不會差。」
許老師聽不到我心聲,一臉正色的繼續,「高一上學期時我們有過摸底考試,沈純良在全班也能考進前二十名,全年級還會進百名榜,那個時候,我覺得這個孩子很有希望進入重點大學,是要著重培養的苗子,但萬萬沒想到,從高一下學期開始,他的成績突然一落千丈,直接變成全班倒數……」
我低眉順眼的聽,心裡也是無奈,為啥那陣能變成倒數,還不是為情所困麼。
沈純良那階段不是正好受情傷了麼,在家裡萎靡不振那出兒我還記憶猶新呢。
可是他後來回家都很正常了,早就走出來了呀。
想著,我嘶了聲,「許老師,純良不是一直倒數吧,他暑假時的拿回家的期末成績單我們都看過,在班裡還是二十六名,中等生啊……」
「二十六?」
許老師眉頭一緊,從抽屜里翻出上學期的期末成績排名,手在二十六名那欄一頓,「這不是沈玉良麼,啊,沈純良,你真行,咱們班的沈玉良什麼時候變成你了?」
沈玉良?
我湊近成績單一看,二十六名還真是沈玉良,倒數第一沈純良,「許老師,還有別的排名單嗎?」
許老師從抽離里拿出一厚摞子,「你看吧。」
我前後一翻,小老哥的成績夠穩定的,一直穩坐最後一名寶座!
至於那沈玉良,倒是在班級二三十名晃悠。
也就是說,純良哪次都把自己的名字和沈玉良調換一下。
然後恬不知恥的說這是自己的成績?
辦公室里瞧熱鬧的老師搖頭輕嘆,像是見慣了這種事,「沈玉良,沈純良,這倆名字是很好改,用塗改液覆蓋一下改個字,再到校門口的複印社重新複印一份成績排行榜,這樣的孩子太多了,看似騙家長,其實還不是騙自己,腳上的泡都是自己作出來的,唉!」
我脊背僵著,直直的看向沈純良,你行哈,這點心眼都用家裡人身上了!
這位沈玉良還挺給你面子,回回考的都很中游,倒是間接給你保護住了!
許姨在家還念叨呢,中等就中等吧,也不指望純良考前三,總比小學時那回回倒數第一強。
合著你還是給她憋了份兒大禮!
純良不敢看我,站那一臉窘迫。
我生忍著氣,聽著其他老師的感慨,那些話像是一道道耳刮子抽在臉上,打的我麵皮兒都掉地上,彎腰撿都撿不起來!
難怪許姨在家發飆不來,肯定是知道了真相嫌棄丟人,你說你考的差就差唄,從小被罵到大的人心理素質還不過硬麼,玩欲蓋彌彰這齣兒幹啥!
老天爺,要不你現在地震吧,給我埋這裡,受不了啦!
「許老師,對不起呀,純良他做的不對,我們做家長的也有責任,沒太……」
許老師抬手打斷我的話,「這事兒就先放放,他能做手腳的,也就是月考和期中期末拿回家給你們看的那張紙,就像其他老師說的,他是在自己騙自己,現在呀,沈純良有更嚴重的問題要解決!」
說話間,許老師就痛心疾首的拍起桌子,「這小子一到上課就看小說!被我逮到好幾次,什麼狼的魅惑,那小子太帥!愛上我你無可逃避!總裁的天價小喬妻!束手就擒吧小寶貝!」
我聽得直咧嘴,許老師激動之餘就拉開抽屜,從裡面扔出來一堆言情讀物,「你看看,都是沈純良看的,這都是什麼書!他也算是讓我長見識了,我本以為只有女同學會看這種小說,沒想到他一個男孩子還看得比誰都來勁!!」
咱也不敢吱聲呀,丟大人了。
「哪怕他看看嚴肅文學呢!」
許老師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啥叫血壓即將飆升,「這麼下去他能有什麼出息!!」
「許老師,您別急……」
「這世道已經很嚴肅了,我就想俗點怎麼了?」
我剛要開口安撫,純良就在旁邊接茬了,許老師氣的捂心,「沈純良,你無可救藥!!」
「我不認為。」
純良半低著頭,表情還很叛逆,「百年孤獨我看過,買下一張永久車票,登上一列永無終點的火車,悲慘的世界裡面說,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我還很喜歡卡爾維諾的小說,樹上的男爵,他的父親在樹下問他,你希望自己配的上你擁有的姓氏和爵位嗎?柯希莫說,我將盡我一切的努力配得上人這個稱號,我將具備他的一切品質。」
許老師啞口無言。
辦公室都安靜下來,一眾老師驚訝的看著沈純良。
「沈純良,你跟我抬槓是不是?」
許老師僵著臉,「你配的上人這個稱號嗎?沖你改成績單騙家長這點你就配不上!」
我臉色漲紅,好像這事兒是我乾的,純良反倒坦然,「許老師,這事兒我沒傷害到任何人,只是我奶奶她常年情緒不好,一生氣就容易過激,打我罵我倒是無所謂,就是這兩年她上了年紀,一發火就要吃很多藥,吃的手指都發顫,我主要是為她身體著想,所以才做了這個事兒……」
說著,純良眼底划過晦澀,:「另外,我也是怕我爺,我爺還是希望我有出息的,但是我真的學不進去,我又不想他……不過我還是讓他失望了,也讓我家裡人失望,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我只能說對不起,在這件事上,我的確做得很不男人。」
空氣再次陷入死寂,我還挺觸動,誰的心裡沒有小九九呢,就像我當年復讀,也是對家人隱瞞了真實想法,表面上好似風平浪靜,其實最後傷害到的,依然是家裡人。
許老師點頭,「剛才那句話當我沒說,沈純良,我的意思是,現在不是炫耀你看多少書的時候,而是你的學習態度,你是一個高三的學生,你在自毀前程!」
「沒吧。」
純良低著眉眼繼續,「我挺好的,我想考高中我就考上了,我爺對我的要求只是學識,並不是學歷,您覺得我是看閒書,我覺得我在看各種各樣的故事,畢竟人生苦短,我想做些快樂的事情。」
「沈純良!!!」
許老師喊得棚頂都要炸裂,「你是不是……」
「我怎麼了?」
沈純良懵懂狀。
蔫不登兒的氣人。
「許老師,我來。」
我真怕給長輩氣出毛病,對純良我也算是了解,這小子看似不聲不響其實一肚子主意。
許姨說我是天生反骨,他沈純良一樣,從他考不上高中能一次次重念的勁頭上就會看出來,這小子在有些事情上,只會按照自己的行為準則去執行,就像他犯病了去頂樹,你把樹幹纏上都不好使,可軸。
「你說你怎麼了?」
我看向純良,他嘴唇一要動我就問道,「直線與圓的方程,傾斜角X軸正向與直線向上的方向所形成的角,直線與X軸平行或重合時傾斜角為多少度?」
純良張了張嘴,別過臉,無言以對。
我輕懟了他一下,「槓啊,高三學生連這都不會?」
還跟我扯什麼文學!
「你幹啥。」
純良被我懟的直嘟囔,「我要是會做題還用的著冒充沈玉良回家求得太平麼。」
嘿!
「姑告訴你,是零度。」
我對著許老師又鞠了一躬,「對不起啊許老師,是我們沒把純良教好,問題的確是出在純良身上,所以您今天找我過來,是為了這個事兒?」
許老師嘆了口氣,「你這姑姑做的倒是很像那個樣子,我今天找你,是因為沈純良在班裡看小說,被我逮著了,誰知我批評了他兩句,他就說要不念了,我這也是恨鐵不成鋼,眼看明年就要高考了,沈純良比班裡同學年紀都大,他已經二十歲了,總不能關鍵時刻放棄,所以,我才給沈純良奶奶去了電話,誰知聊了幾句,她就說不管了,我就想問問你,是否真的同意沈純良放棄學業。」
不念了?
我驚訝的看向純良,「你要不念?」
鬧呢?
純良別過臉不看我,嗓子裡則嗯了聲。
「許老師,我不同意沈純良不念。」
我壓著火,「他當年為了考上高中都留級念的初三,付出的辛苦我是看在眼裡的,今天這話他肯定沒過腦子,這樣,我先帶他回家,讓他爺爺教育他,教育好了,我再把孩子給您送過來。」
許老師一臉難言,「可以,高三主要也是以複習為主,讓他回去冷靜幾天也好,我本以為啊,他年紀大點,能穩重,沒成想,還是處在叛逆期。」
這話對了!
沈純良就是發育遲緩型。
可你要說他真遲緩,他又跟大明白似的,啥道道都能給你擺擺,欠揍型!
從辦公室一出來,老小子就對我笑,「行啊,栩栩,家長做的挺溜啊,一口一個我家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生的呢!」
「你還好意思笑啊。」
我咬牙掐著他手臂,「改名字,你怎麼不把自己改成全班第一呢!」
「我倒想啊,關鍵玉良兄不給力啊,再說我考那麼高容易暴露,一但我奶高興了跑來學校看我,或是給老許去個電話,我不是活完麼。」
我憤恨的鬆開手,白了他一眼,「你還挺精,這回看許姨不揍死你。」
「兵來將擋唄,哎,栩栩,老許還挺得意你呢。」
沈純良絲毫沒有在辦公室里的蔫吧樣兒了,回教室取完書包就神采飛揚的出來了,「沒看他問你哪個學校的麼,八成以為你是縣裡重點高中的學生,恨不得讓你轉學到我們班呢。」
我懶得理他,離開這一路都感覺到被打量,終於知道家長被請去老師辦公室是啥心情了。
最丟人的不是學生,是家長啊!
「哎,你怎麼還帶一個出來了!」
哎呦我天!
這門衛大爺還盯著我呢。
「下課了嗎?你倆上哪啊!」
「大爺!我不念啦!」
純良笑呵呵的回應,絲毫不理會我即將瞪出來的眼珠子,手還朝我送了送,「大爺,這不是學生,這是我姑,來領我回家的,您忙著啊!」
「你姑?」
大爺匪夷,「你爺這是老來得女啊!」
「那可不,輩分可大啦。」
純良就跟在村頭閒聊似的,「回見啊,過兩天我再來拿行李,您老注意身體啊!」
我繃著張臉,走出校門老遠才看向他,「你還真想不念啊,那是誰在家和我說的,要擁有選擇權,咋滴,你不想選擇了唄。」
「看破紅塵了,我誰也不選。」
純良整理了下書包背帶,踢了踢腳下石子,「栩栩,你不也不念了麼,我得和你做個伴兒。」
「那能一樣嗎?」
我無語的,「我不念是……」
話沒說完,耳聽報又在街對面出現了!
小男孩兒坐在了牌匾上,超薄的小腿翹著搖晃,死黑色的眼珠子發笑的看我。
「壞了。」
純良猛然發聲,「出事情了。」
我愣了下,「你也看到了?」
「看到誰?」
純良捂著心口,對著我的眼還挺發懵,「心口疼,姑,你好像要遇到啥事兒……別說話,有聲,你要出遠門了……」
出遠門?
我顧不得多問,轉回頭,那個小男孩兒又不見了。
純良嘶嘶的揉了揉心口,也緩過勁兒來了,「好奇怪的感覺,姑,剛才誰在和我說話?」
耳聽報和他說的?
不對呀。
紙人是袁窮放出來的,怎麼會和純良說什麼?
那就是……
我直直的看他,下午的陽光穿過的他耳廓,鑲嵌出金色的光暈,難不成,祖師爺開示了?!
純良真是要陪我踏道的身邊人!
「姑?你想啥呢?」
沈純良朝我晃了晃手,「哎,我這也是慧根吧,我這男四號的戲要開演了對不對?我就說麼,這兩天就不對勁,反正就不想念了,咱倆要行走江湖了吧!!」
「姑!我們雌雄雙煞終於要大殺四方啦!!」
哈?
我唇角一抽,「五年前我就說過,不要叫這個名字,咱倆出去容易被團滅。」抬腳朝車站走去,「再說你不念這事兒我還沒同意呢,師父也不會同意的,許姨更得罵你,念了這麼多年,馬上就要考大學了,你這……哎,人呢?」
一轉頭沈純良消失了。
我第一反應他是不是被那耳聽報叼走了!
不能啊。
鬼也沒把活人變丟的本事啊。
正納悶兒的四處看,沈純良拎著一袋子東西從旁邊的小超市里笑嘻嘻的出來了,到我身邊就把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居然是一盒發熱貼,他利索的拆開包裝拿出一片遞給我,「喏,你貼外套里的T恤上,一會兒肚子就熱乎了。」
「你這幹啥啊。」
他見我不動還有點急,「你不來大姨媽了麼,咱們到家都得天黑了,一會兒你別肚子疼了,貼上你就舒服了。」
「你怎麼知道我來大姨媽了?」
純良笑的憨憨,「你在辦公室打我那兩拳我就品出不對勁兒了,這你還是收力了吧,不然都能一記豪流根給我從教學樓錘到足球場……」
「行啦!」
我接過發熱貼,直接貼到裡面的T恤上,「別整這景啊,該罵你我還是要罵你,回家不會替你說好話的。」
「我用不著!」
純良不在意的拎著剩下的東西跟我朝車站走,「不就是被許奶罵罵,我爺說幾句,沒啥大不了的,再者,我爺未必會說我,許奶也未必會罵我,他們要是想不開,一個就白做了幾十年先生,另一個白陪著先生十幾年,都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天天和生死打交道,我這算什麼事兒啊。」
我靜靜地聽,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到了車站,純良反而不自在了。
「栩栩,你一直看我做什麼,我髮型亂了?最近眼眉是不是沒修好……」
「挺帥的。」
客車來了,我沖他笑了笑,「純良,你是大人了。」
純良唇角一顫,「貌似,一直比你大吧。」
我笑了笑,上車後坐到窗邊,肚子暖暖的,心裡也暖暖的,純良坐到我旁邊,戴上耳機,還給我耳朵里也塞了一個,「姑,最近我喜歡聽老歌,聽得時候啊,咱們要下巴抬到四十五度,這叫悲傷憂鬱帥。」
耳機里傳出歌聲,夜已沉默,心事像誰說,不肯回頭,所有的愛都錯過,別笑我懦弱,我始終不能猜透,為何人生淡薄~風雨之後,無所謂擁有,萍水相逢,你卻給我那麼多~
我看著似乎開啟裝酷模式的純良,耳朵里的歌曲迴蕩,腦中想起的,卻是他一次次成長的瞬間,他在冬夜氣喘吁吁的跑出來叫我回去,他給我加油觀慧根,他半夜困得哈欠連天的看書學習,他顫顫巍巍的打電話查分,他臭美問我是不是帥破蒼穹,他在炕上哭著說擦他媽的……以及剛剛他說,我就想俗點怎麼了?
「純良,你就是男一號。」
我輕著音,「你是最帥的男主角,真的。」
沒有誰的人生是配角,每個人都是一幀一幀的長大,有過錯,有高光,擁有各自的苦樂酸甜。
純良收回神,一臉內容的看我,摘下耳機湊過來,「栩栩,你別這麼說話,我會愛上你。」
我眼一瞪,想死?
純良噗的失笑,「對嘛,你要清楚自己那聲音,我作為你的晚輩,會孝順您老滴,侄子也很清楚,我那未來姑父什麼性格,我還指望他發家致富呢。」
致富?
我對著窗外無聲的抻著指節,咯咯聲響。
純良低笑個不停,肩頭碰了碰我,:「我錯了錯了,姑,你駕照取了吧,給我看看,未來是不是司機小霸了?哎,回頭你去京中接成大哥,咱倆租輛車,我出錢,過過飆車癮。」
「我帶你麼?」
我撇了撇嘴,「還飆車,飆你個頭,我們教練說了,寧慢勿快,安全第一。」
純良睜大眼,「那有啥意思!人家小說里的女主角遛狗都三十邁!」
……
回到家,純良當著沈叔和許姨的面就把決定說了。
這決定倒是乾脆,直接令許姨傻眼,顧不得去追究他其餘過錯了!
默了會兒,沈叔只是問他,「不會後悔?」
純良搖頭,「不會。」
沈叔便不再多言,氣息斂著,起身回了正房。
待他一走,許姨就忍不住開口,「純良,你好歹也考下大學嘛,當初廢了那麼大勁才考上的高中,不念多可惜,這樣,奶不罵你,只要你好好念,奶相信你有實力,上了大學還能在劉佳那……」
「許奶,我覺得沒意思了。」
純良一臉平靜,「我當年考高中,就想爭一口氣,我沈純良是個爺們,並非只是要和劉佳談戀愛,她只是個前因,如果我就是想和劉佳在一起,那我就直接和劉佳一個班不是更好?」
「現在我和劉佳已經沒一點關係了,我不愛念也不是受她影響,只是我也喜歡陰陽術法,可能我不適合踏道,但我絕對能輔佐好栩栩,許奶,您得懂我,我是一個多麼優秀的男人,我要承擔更多別的責任。」
許姨眼圈含著淚,聽到最後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你說歸說,能不能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這話說的太不要臉。」
「事實麼。」
純良還是挺有一套,迅速把許姨搞定,「許奶,您忘了您當年還說過,放眼整個鎮遠山,沒一個姑娘能配得上我!」
「你真信啊。」
許姨嘁了聲,「我自己說完都不信。」
「您得信。」
純良摟住她肩膀,「許奶,我念不念書都是次要的,您想啊,就我目前這成績,大學指定考不上,要是參加了高考,回頭您的老閨蜜王奶奶一問,純良考多少分啊?就算您不在意,是不是也有點打我爺的臉?倒不如我先不念了,誰問起來,你就說不愛學了,是不是好看點?」
許姨無可奈何的嘆氣,「算了,不念就不念吧,就是我沒想到,我一個老師,帶的倆孩子沒一個學到最後的。」
「許奶,您這可把栩栩刮噠了啊。」
純良拱火道,「她可一直無止境的學著呢,您這話傷她心啦!」
「你去一邊子!」
許姨啐他,「那你什麼時候去取行李啊,你們班主任其實不錯,我就是一聽你倒數第一來氣,還有你看那課外書,都什麼書名?好歹一個大小伙子,你看啥小寶貝呀!」
我聽著發笑,見沒事了就去到正房,感覺到沈叔好像有心事,得和他聊聊。
「師父?」
沈叔已經在炕上閉目打坐,見我進來也沒睜眼,「純良長大了。」
我嗯了聲,是啊,他會給我很多驚喜,會照顧我,是個男人了。
「栩栩,你也長大了。」
「師父,怎麼說?」
沈叔閉著眼,「栩栩,我記得幾年前,你學步法記不住,自己半夜起來就去後院偷偷練,練得摔跤還會給自己氣哭,我問起你來,你就說沒事,其實我知道,你經常哭,這么小的孩子,卻要吃這麼多的苦,可你從來沒有抱怨過,你一直很樂觀,很堅強,是我沈萬通沒有收錯的徒弟。」
我紅了眼,「師父,您掛我電話就是在家想這些詞兒嗎?太煩人了。」
「我要閉關了。」
沈叔沉了口氣,「從今日起,你就算是學成了。」
學成了?
「師父,我……」
「為師畢生所學,已經在夢裡全部教給你了。」
沈叔平著聲,「到了你需要運用的時候,各路術法,自然就浮現到你腦海里,記住,多做事,凡是有求與你的事主,就要把事情做的漂亮,花終歸會開,你想要的一切,都會屬於你,等著吧,如果有人找你出門,你就不要急著回來。」
我望著他刀疤橫生又布滿皺紋的臉,胸腔一陣窒疼,全無那種學成的喜悅,「師父,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要去哪啊,就算我準備下個月去京中,也是看看成琛,然後探個親就回來了。」
「不可。」
沈叔閉著眼,呼吸漸漸發沉,「栩栩,你說袁窮為什麼一直在蟄伏?」
「他要養傷啊。」
我應著,「就算他養好了傷,他也怕您,畢竟他打了您五掌五雷,而五雷掌本是無解法門,承掌者必死,但是您吃了五掌還安然無恙,袁窮定會畏懼您,再加上我身上有罩門,他才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你在我身邊,袁窮更不敢出手了。」
沈叔耐著心,「為師所說的時機,就是要暴露你自己,畢竟袁窮的目標就是你,你走出鎮遠山,就等於脫離安全地帶,袁窮必然會抓緊時間瘋狂試探你,而你莫要怕,為師閉關後元神會與你更有感應,如果交上手,你只要燃符默念為師名諱,為師的元神便會一念即至助你拿下袁窮。」
我懂了。
袁窮懼怕沈叔的實力,我在沈叔身邊他終歸猶疑,但我自己走出去就不一樣了,袁窮一定會出手,我就是絕對的誘餌!
「師父,那我們有幾成勝算?」
沈叔微笑,「我們師徒聯手,最多只需要七成功力,就可拿下他。」
我扯了扯唇角,眼底溢出苦澀,「師父,栩栩死了沒事,你千萬不要死。」
「栩栩啊,不要婦人之仁。」
沈叔語氣輕了幾分,「別忘了你的命格是為師借你的,你死了,為師也活不成,此次,為師要閉關三個月,入定內觀,摒除雜念,爭取道行全部恢復,此次若與袁窮交手,為師勢必拿下袁窮性命,與我而言,袁窮不死,你我都絕對不能死,但是他具體什麼時候會出現,卻需要你這眼中釘前去刺痛。」
「出門在外,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栩栩,你一定要警惕四周,任何出現在你身邊的陌生人,都不可付之全部真心,拿出七分的真誠,留下三分的餘地,小心為上。」
我嗯了聲,「師父,栩栩明白。」
朝沈叔鞠了一躬,我轉身準備出門,沈叔每年都會閉關,一個月到三個月不等,入定後不吃不喝,就在炕上打坐,像是睡著了,醒來他會神采飛揚,屬佛道高階的修行術法,所以我不用擔心。
「栩栩?」
走到門口,沈叔突然叫了我一聲,我回過頭,「嗯?」
沈叔睜開眼,雙目清亮的看我,唇角牽起,「為師想看你打五步拳。」
我愣了兩秒,「現在?」
「對,現在。」
我點點頭,做了個深呼吸就拉開架勢,「馬步架打,哈!」
沈叔淡笑的看完,頷首,心滿意足的閉上眼,「去吧,人能常清淨,天地悉皆歸。」
我默默地出門,迎面遇到純良,本想攔著他,又一想,沈叔這一入定就不能打擾了,就讓他進去和沈叔聊了,回屋坐了會兒,純良回來後就哭了,我問他怎麼了,純良搖頭,「沒事,我就是覺得,我爺是個強人,我永遠佩服他。」
……
多日都很平靜,我還陸續做了幾個小活。
趁著去縣裡給人看事情,和純良取回了在學校的行李。
回到院裡,看著沈叔靜寂的正房,心頭滋味一言難盡。
師父入定了,道家叫內觀,以靜修為本,收心止念。
袁窮似乎真的在等,等我出門,因為那紙人耳聽報我再沒看過,純良那日心口疼,所謂的遠門,是指我要去京中嗎?
可是此次動身,我真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或許在哪個不經意的時刻,袁窮就能與我面對面,我需要做的就是召來師父的元神,與袁窮來個生死之戰,但,一切會順利嗎?
這些年,陰人帶給我的,不僅僅是時運上的問題,情緒也會無時無刻的受到影響,會很憂慮,悲觀,厭世,心裡好像住著個惡魔,在我疲憊動搖的時候就說,你去死吧,你死了就一了百了,我極其痛恨這個情緒,所以,我從不沉迷,只默默告訴自己,袁窮會被我們打敗的,一定。
……
晚上我收拾著行李,成琛一周後回來,我得提前去京中,洪梅姐生意做的很紅火,她一個也是開網店的朋友在京中買了一套房子,結果住進去就不對勁兒,說是鬧鬼,洪梅姐就把我介紹給她了。
假期交通會擁堵,我正好提前過去,解決完這個事情就去機場接成琛,承諾得兌現。
純良自然和我一起去,小老哥還挺激動,試著衣服不知道帶哪件好。
「姑,你看我穿這個帥不?去大城市不會有人說我土吧。」
沒等我答話,許姨就接過茬兒,「沒人管你穿啥,除非你光腚滿街走,純良,出門長點精神頭,多照顧你姑,還有栩栩,你接人歸接人,可不能定下終身啥的,你歲數還小呢,別一衝動就那啥了,我回頭可得揍你啊!」
「我知道啊。」
我笑了笑,正要扣箱子蓋,見純良那衣服上面還扔著個彈弓,「純良,你還要帶彈弓啊。」
「哦,那是我武器!」
純良將彈弓塞到衣服下面,「當年我為了偷襲你,練的彈弓可准了,我得帶著,一但有啥突發情況,這玩意興許就用上了!」
我搖搖頭,孩子心性,剛合上行李箱蓋,手機鈴聲就響了。
拿起一看,是陌生號碼,「喂,你好。」
「栩栩嗎?」
男聲略有疑惑,「是梁栩栩嗎?」
梁栩栩?
微微蹙眉,這男聲有點成熟,我沒聽出誰,「你是哪位?」
「我是孟雪喬。」
男聲應著,「你是不是梁栩栩?」
「雪喬哥!」
我一個激動站起來,「你怎麼才給我來電話,這些年你去哪裡了啊!」
「真是你呀栩栩!」
孟雪喬也驚呼出聲,「一言難盡,我年初回臨海了,三兩句說不清,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是這樣,你怎麼還不回臨海呢,你奶奶要不行了呀。」
「什麼?!」
我臉僵了僵,「我奶奶她不行了?不會啊,剛才我還和我爸通過電話,他說我奶奶犯了點老年病,心臟不太好,在醫院靜養,不讓我給奶奶去電話打擾她,怎麼會不行了呢?!」
孟雪喬壓低聲,「我進了臨海市殯儀館工作,做遺體美容師,梁伯伯前天聯繫了殯儀館,諮詢了一些火化喪事流程,我無意中聽到了梁伯伯的名字,就去問我爸,我爸還瞞我,我找到醫院,看到了你三姑,你媽媽,你奶就住在搶救室,我進去時她還認出我了,讓我告訴你,她要見你最後一面,否則她死不瞑目……栩栩,這麼大的事兒,你家人為什麼要瞞著你啊,難不成要讓你奶奶帶著遺憾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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