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華進了惠姐兒的院子,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子藥味兒,芳搖拎著食盒走在後面,捂緊了盒子不讓躥味兒。
「惠姐姐,今日可好呀?」英華跨過門檻,邊喊邊往內室去,惠姐兒的大丫鬟□□笑著迎了上來。
「表小姐是貴客,奈何我們小姐起不了身,您這邊兒來!」□□爽朗一笑,瞧著芳搖拎著的食盒就樂了,「這是什麼?莫非是表小姐親自下的廚?」
英華小臉兒一紅,不好意思道:「姐姐就別打趣我了,我的手藝哪是能見人的?」小嘴兒一努,示意道:「這是芳搖的拿手點心,不膩不甜,清香爽口!惠姐姐養病,想來口苦得很,芳搖特特做好拎這遠呢!」
「喲喲喲,謝過表小姐的好意啦!我們小姐定是愛得不得了,小姐本是不喜甜食的,可見天兒這么喝藥啊,口苦心更苦呀,這點心好,我代小姐先謝過芳搖啦!」□□笑著接過食盒,輕輕一福。
大概是久聞其聲不見其人,惠姐兒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可是英妹妹來了?□□你快讓英妹妹進來呀!」
□□捂嘴一笑,領著英華進了惠姐兒的閨房。裡面的擺設極為簡單,可處處透著主人家的細心,窗戶微微敞開,徐徐清風吹來,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透過窗戶一看,外面便是整片的花圃,已到夏季,開得奼紫嫣紅明媚動人,連整個院子都生氣了幾分。
英華暗自點頭,范氏對自己女兒的院子選得頗為用心,一草一木都相得益彰,從閨房望出去正是凝神靜氣,好一番風景呢!
惠姐兒靠在床上,釵環均卸,僅用一根白色珠簪固定髮絲,著粉色褙子與白色褶裙搭配的睡衣,領口處的蘭花刺繡讓整個人看起來高潔清秀了幾分,此時她正笑著對英華招手呢。
英華輕輕的出聲:「惠姐姐。」不是裝病麼,怎麼看著像真病了?
惠姐兒懂她的意思,拉著英華的手笑說:「大概是作謊的業報罷,這下真是病得很了。」
「怎麼會?前日不是還好好的麼?可是夜間著涼了?」英華關心的問。
惠姐兒點著英華的額頭,說:「又是一個老大人了,和祖母的話如出一轍!」
又道:「哎,這到沒什麼,與其說謊誆騙還不如真病了算了,裝得難受得緊!」惠姐兒嘆氣。
□□給英華端來了綠茶,白色青底的瓷杯襯著綠綠的茶葉煞是好看,「表小姐嘗嘗,這可是從京城帶來的茶葉呢,聽大太太說,這綠茶稀有,不是外邊兒用銀子能買得到的呢。」
「看你巴巴的捧過來,不過是一盞茶而已,也值當了?英妹妹還小沒見過世面,不然有你炫耀的份兒?」惠姐兒好笑的說。
「哪是表小姐沒見過世面,是奴婢眼窄才是,以為這樣的物什已經很開眼了,這才巴巴的獻來給表小姐品一品!」
英華才抿了一口茶,說:「你們主僕二人口才了得,這一來一往的有趣得很,想來姐姐養病也不乏樂趣了!」
「好你個小妮子,光等著看戲了罷?我們□□這殷勤的,可是生怕你下次不來了!」惠姐兒嫣然一笑,白皙的臉上漸漸浮上了紅光。
□□嘆氣:「表小姐多來開導我們小姐吧,二小姐嘴巴不饒人,這才把小姐給氣出病來了,我們五小姐也是個沒心肝兒的,自家姐姐還躺著呢,自個兒就去和三小姐泛舟去了,可不氣人麼!」
「□□!」惠姐兒是真生氣了,「背後議論主子又是何道理?你快閉嘴吧!」
□□也不生氣,腳步一轉,把惠姐兒的藥碗端來放在桌上之後才離去。
「五小姐?可是容淑姐姐?」英華問。
惠姐兒:「是呢,四伯家有兩位妹妹,論了序齒,容淑就是五小姐了,那兩位才是真不省心的,以後你自會見到的。」
英華想了想,自個兒老爹還有兩個兄弟呢,家裡自然也有姐姐妹妹的,若真論起來,自己也不是竇四小姐了,從未聽娘親說過,倒是忘記還有這門兒親戚了。
「惠姐姐可是生嫣姐姐氣了?」英華可沒有忽略剛才□□的話,因為容嫣而氣得病倒,想必惠姐兒心裡氣得不行了。
惠姐兒長嘆一氣,英華雖小,可她聰明早熟,惠姐兒已能把她當作可以談吐傾訴的對象了。
「起先是氣的,氣她自個兒不爭氣還要把罪名推在別人的頭上!我兄長是能耐,可那也是她的兄長啊。難道瑾哥兒高中受益的就只有我一人麼?岑家後繼有人能光大門楣,我們這些女子在夫家不是能挺直腰杆麼?嫣姐兒短眼,只看到太太夫人恭維娘親又捧高我,哪裡看到哥哥為了科舉十年如一日的讀書呢!」
「現下不氣了麼?」英華問。
「氣不起來了,眼看著相繼都要出門子了,出了這個門以後就只能偶爾回來看看爹娘,若是嫁得遠……」惠姐兒思及婚事坎坷,前路不明,眼眶通紅,眼底泛出盈盈淚水。
「姐姐莫哭!外祖母和大舅母一定會給你找門頂頂好的婚事,皇家貴胄咱們攀不上,公侯伯爵怎麼也得撈一個吧!」英華連連安慰,用絹絲細細的幫她擦乾眼淚。
「公侯伯爵之家又有什麼好呢?起先退親惹出事端來的不就是公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邊兒□□給大太太問安的動靜了。
「惠姐兒!」還未進內室就聽到大太太爽朗的笑聲了,英華和惠姐兒面面相覷,這是有什麼好事兒了?
「你們都聽聽罷,無礙的。」范氏一路風風火火而來,捧著女兒的臉看了看,「臉色好了許多了,想必是英姐兒的功勞罷!」
「大舅母既然知道,那有何表示呢?」英華笑嘻嘻的邀功。
范氏今日心情極好,竟然大度的表示可以讓英華去她嫁妝箱籠裡邊兒隨便挑一樣。
「呀!大舅母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說來也讓我們姐妹高興高興唄!」英華挽著范氏的手,笑著對惠姐兒作怪。
惠姐兒嘴唇一抿,說:「太太可是在賣關子?關子賣久了小心我們不愛聽了。」
范氏大笑:「這有何保密的?說來英姐兒也要給你惠姐姐道喜,是黔國公家來人啦,你爹爹在前面接到消息,說是黔國公世子來替二子求娶我們大姐兒了!」
什麼?有這等好運?英華的第一反應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急忙給大舅母道喜,再轉頭看惠姐兒,她卻早已淚水連連語不成聲了。
「這是高興狠了?」范氏有些摸不准了,疑惑的看向英華,英華也拿不住惠姐兒是何意思。
「娘親還沒有得到教訓嗎?為何又把我往那火坑裡推!這個公爺那個侯爺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是再不肯嫁那人面獸心的禽獸了!」
惠姐兒氣極,雙目通紅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色,好不容易說完話,一口氣沒有上來,竟直直的暈死過去了。
「我的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兒啊!」范氏著急得大喊,眼看著惠姐兒暈倒,撫著額頭覺得自個兒也頭暈目眩了起來。
「□□!快扶舅母過去坐著歇歇,紅裳,快去請大夫罷!」英華又一次見證了混亂的一幕。
老太太坐在上首,恨鐵不成鋼的指著大兒媳婦兒數落:「讓你去是報喜的,你怎麼又讓惠姐兒暈了過去?早知道老婆子親自去了,你這是辦的什麼事兒吶!」
范氏也很無辜,她為了女兒的婚事奔波了數月,終於有了眉目,還是這樣的權貴之家,她豈不是高興狠了?哪知女兒卻這樣誤解了她的心意,直接暈死了過去。
「是媳婦兒沒有說清,怪不得惠姐兒急了。」范氏認錯。
老太太拍著扶手吼:「當然是你的錯,我可憐的惠姐兒來龍去脈都沒明白個透,就被你這個娘給氣暈了!哎,老婆子我也快被你氣死啦!」
范氏急忙跪倒:「老太太千萬別這樣說,都是媳婦兒的錯,媳婦兒還求您春秋永盛呢,您別嚇媳婦兒啊!」
「起來吧,你這個當娘的就是太不穩重了。你仔仔細細的給惠姐兒說一遍,她會想不通?說到底,你也是暈了頭了!」
范氏苦笑著點頭:「可不是!惠姐兒姻緣不易,我日思夜想都是怕惠姐兒以後嫁得不好受苦受難,沒有一日能安寢的。這下好了,黔國公家也算是世家貴族,這次是世子親自派人求娶,想必也不會出什麼差錯了。我這顆心吶,總算是落了地了。」
老太太:「落地?還早著呢!惠姐兒早得了教訓,那樣的高門豈是那麼容易攀上的?惠姐兒要是嫁進去只有更小心的份兒了。也是你慈母心腸,罷了,我已經給惠姐兒道明白了,她也安心了。
你這個當娘的可準備好嫁妝了?這嫁入高門可不是個簡單事兒,光是嫁妝你就得再備一成。」
范氏喜不自勝,親自上前給老太太斟茶,笑得眉眼都是喜意,倒是把老太太給逗樂了。
「看老太太說的,自家閨女怎麼會虧待?我準備從自家的嫁妝里揀幾樣像樣的給惠姐兒壓箱,那世子家長媳婦據說也是高門嫡女,我可不願意讓惠姐兒矮她一頭!」
老太太覺得大太太估計真的是高興昏了頭了,指著她罵道:「你女兒是去做兒媳婦兒的不是去擺威風的!那世子長媳以後就是國公夫人,自然是嫁妝豐厚不必說,你硬是去別苗頭可不就是找死?做幼子媳婦是比長媳容易,可你也不能還未進門就和人家槓上啊!」
范氏心裡咯噔一下,急忙說道:「媳婦兒不懂裡面的彎彎繞繞,還望老太太指點!」
肯學肯改還是好的,老太太便也願意教授,總歸是自個兒的孫女兒,嫁入高門也算是和京城大家聯姻了,以後對族裡的子孫前程大有幫助,岑家久居南陽,勢力有限,若是能拉結這樣的人脈以後對瑾哥兒也是好的。
「黔國公沐家倒是比淮安候這樣的家族更為硬氣,若不是我們岑家素有好名兒他也不會千里迢迢的來求娶我們家的姑娘,雖是次子不能襲爵,可沐家二子勤學用功也是早有聲名的,惠姐兒一旦嫁進去,服侍公婆善待小姑自然不用我來叮囑,那些歪心思也不要有,趁著國公爺還在早日攢下家底,以後分了家也好過,沐家二小子想來也是這樣打算的,惠姐兒要通透些才好!」
范氏有些暈了頭了,她命好,公公有本事婆婆明理通達,妯娌之間偶有齲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現下聽老太太講來,竟覺得嫁入高門也不是那麼好了。
「這,惠姐兒是個善良的,我怕她應付不來,不如推了這門親事罷……」范氏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
老太太雙目一蹬,一拍扶手,指著不爭氣的大兒媳婦兒,道:「你道還有這樣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兒?結哪門親事兒不是費盡心思,哪家媳婦兒不是如履薄冰,我看惠姐兒是個明理的,嫁入這樣的人家就得是嘗得了甜頭也要耐得了苦楚才是,別以為天底下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兒!」
范氏喏喏稱是,老太太又道:「推了?也只有你這當娘的才想得出來,你家老爺怕是早已應下了罷!」
范氏驚詫,「不會吧?這,我這還沒有和他商量呢!」
老太太扯出一抹苦笑:「如此有益於家族的好事兒他又怎會推拒?你好好教導惠姐兒才是正經。」
范氏焦頭難額,乞求的望著老太太:「我這當娘的安逸日子過慣了,那些京城世家彎彎繞繞我全是不懂,還望老太太憐惜惠姐兒!」
老太太怒其不爭,雖是覺得范氏無用,但歸根究底還是岑氏門風清白書香世家,這些見天鬥心眼兒的活兒對於岑氏女子確實生僻。
老太太也算是名門望族出身,加之嫁人之前久居京城,那些門裡的事情沒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把惠姐兒的一應事物移都到主屋這邊來,當娘的不行我這個做祖母的不能撂挑子!」老太太擲地有聲,范氏喜不自勝連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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