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向綿延數百里,南北覆蓋數十里的龍盤山脈,位於廣南省中部,是野生動物和生態林雙重保護區,加上山勢險峻,道路不通,山脈中人跡罕至。除了山中採藥人和護林隊,幾乎沒有其他人知道,在龍盤山脈最高峰伏虎峰上,還有著一間小小的破廟。小廟只有三間房,正殿供著伏虎羅漢一尊,兩側廂房一邊是臥房,一邊是禪房。廟中多年來只有一名老和尚,老和尚法號圓通,誰也不知道他從何處來,又從何時開始呆在這廟中。直到十八年前,他出山採買,回來時在林中撿到了一名棄嬰,廟裡才又多了一口人。
這個被破廟中的老和尚撿到的棄嬰,襁褓中除了三百塊錢,還塞了一台手機,手機里的備忘錄上寫著嬰兒的名字秦慎,還有他的生辰八字,看來這是棄嬰的家人留給秦慎將來長大了尋親的線索。
山中不知歲月,只見日升月落,草木榮枯。秦慎就這樣在與世隔絕的大山深處,在老和尚的撫育下茁壯成長。識字是照著佛經和老和尚出山採買時順手拿回來糊牆的舊報紙舊書學,習武就是一套伏虎羅漢拳翻來覆去的練。外加把山中的各種飛禽走獸當做玩伴,秦慎十八歲時,長成了一個並不高大魁梧,卻是瘦削精壯,天真爛漫,活力四射,像一頭乳虎一般的少年。
這一日正是春分,秦慎早上喝完稀粥,幫著圓通老和尚在破廟後山坡上播種完春玉米,就跑到山中尋他的幾個好友玩耍。先是在一顆五百年樹齡的大松樹樹洞裡找到還在呼呼大睡的熊大,秦慎劈頭蓋臉一通猛錘把它弄醒,生著起床氣的熊大當然要追打秦慎。
「且慢動手!」秦慎伸手止住熊大。
「嗷?」熊大歪頭不解。
「我先把衣服脫了,免得被你抓壞了,回頭又要挨老和尚罰面壁念經!」
「嗷~~~」熊大點點頭。然後看著秦慎一身的腱子肉,忽然又作害羞臉紅狀。
秦慎大囧:「熊大你臉紅個屁啊!裝什麼純,從小和老子摔跤肉搏長大的,裝毛啊裝!」
熊大憤然一掌扇來,秦慎只來得及抬手護臉,就已經被扇到旁邊大樹上貼著了。
「善了個哉的!你這狗熊!好的不學,竟然學會偷襲了!老子今天非得揍得你求饒!」
「嗷!!」熊大拍著胸口白色月牙護心毛,仰頭怒吼以作回應。
一人一熊相隔十餘米眼神交匯,似乎身上都燃起了無形的火焰!然後不約而同的發力相向對沖,只聽呯的一聲巨響,扭打在一起,大戰三百回合後,秦慎憑藉不輸於熊大的蠻力和從伏虎羅漢拳中領悟的技巧——然並卵的被熊大壓倒在地。
「是你逼我的!」不甘失敗的秦慎使出了前幾天剛從師父切磋過程中領悟到的禁招:先假裝對方身後有人,大驚失色,騙開對方注意力,然後一招雙風灌耳讓對方頭暈腦脹,轉接下一招猴子偷桃將對方要害牢牢掌握!
但是!禁忌連招使完之後秦慎愣住了——熊大,你怎麼沒有桃?!
下一秒,羞紅雙臉的熊大(別問我為什麼狗熊也會臉紅!那是一種情緒!)蓄滿怒氣揮掌將秦慎變成了一顆划過天際的流星。
「我會回來的~~~~~」秦慎元氣滿滿,拖著標準的反派台詞從後山被打飛回到了破廟門口,就是降落姿態沒有控制好,頭都插了半截入土。
「徒兒你回來得正好!為師有要事要交待給你!」圓通老和尚似乎見怪不怪的一手就把秦慎從土裡拔出來,然後拖著眼冒金星尚未恢復知覺的秦慎走向正殿。經過一路上和石頭、台階、門檻的親密接觸,秦慎的腦袋在連續撞擊下負負得正,清醒了一大半。
「徒兒,為師收到失散多年的師兄傳書,說遇到了大麻煩。為師馬上要出發去東北找師兄,一路風波險惡,不能帶上你。」枯瘦的圓通老和尚難得的嚴肅。
秦慎蒙了:「師父,這十八年您從未離開過啊,留下我一個人該怎麼辦呢?」
圓通:「一轉眼你也十八歲了,是時候離開這裡去尋找你的家人了。」
秦慎:「啊?我的家人?」
圓通:「有何奇怪,你難道沒有想過自己是從哪兒來的麼?」
秦慎:「師父,我六歲的時候就問過你,為什麼山中那些動物都有父母,而我沒有。你當時講了個齊天大聖的故事給我聽,還說我和齊天大聖一樣,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難道師父你一直在騙我?」
圓通:「你,你還真信!阿彌陀佛,那老衲真是無意中犯了妄語之戒,罪過罪過啊。」
秦慎崩潰的喊道:「不!!我,我十八年來的希望都破滅了!這麼說我不是大聖的兄弟?!不!我不相信!」
圓通掏出一台破舊的手機,開機之後展示給秦慎看。
「徒兒,這部手機就是當年師父撿到你的時候,塞在你襁褓中的。幸好質量不錯,十八年後還能開機。你看,這條記事本寫了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但是沒有寫你的家人聯繫辦法。」
秦慎看著手機上nokia五個字母,睜大眼睛吃驚的問:「這不是師父你一直用來砸核桃的工具麼!怎麼會是這麼重要的劇情道具!」
圓通尷尬:「咳咳,物盡其用而已。不過說真的,這台手機如此堅固耐用,堪稱本寺的秘寶之一啊。這次愛徒你下山,就帶上它防身吧。」
秦慎眼含淚水,低吼一聲:「師父!」
圓通深情:「不用謝!」
秦慎使出從山中玩伴小花(一頭華南虎)那裡學到的一勢絕招——猛虎落地式,撲向圓通師父,抱住大腿猛力搖晃:「師父你好意思麼!就用這麼一台十八年前的諾基亞打發我下山!起碼教我幾招絕技啊!山下很危險的!您看看您拿回來的那些報紙,上面的社會新聞版塊不是寫著搶劫強姦就是寫著坑蒙拐騙!!」
圓通:「徒兒你不用怕,以你在山中踢熊斗虎,撩猴惹狼的一貫表現,你下山之後不禍害別人就不錯了。」
秦慎:「可是徒兒還只是個孩子啊!碰到報紙上寫的各種騙術怎麼辦?再說我看報紙上那些新聞,現如今講的是高科技,我就算能拳打南山熊大,腳踢北山小花,也不一定能混得好,怎麼辦?」
圓通:「罷了,別晃我腿啦!我都快被你晃暈了。老衲也是前世不修,攤上你這個冤孽。老衲就傳你一門神通護身吧。」
秦慎大喜,自己這位師父雖然平時有點神經兮兮,但實際上肯定是隱士高人。有時半夜偷看師父練功,竟然能在師父腦後看到隱約佛光。教給自己鍛煉的羅漢拳招數看起來很普通,搭配上運氣心法之後卻能力敵山中猛獸,這次如此慎重的傳給自己神通,不知道是不是能飛天遁地,真是令人期待又激動。
秦慎笑嘻嘻道:「師父,請問您是傳我七十二變還是筋斗雲啊?徒兒不挑,隨便教一樣吧!」
圓通卻是換了副嚴肅表情:「徒兒,跪好,為師要向你傳法了。」
秦慎也收起嬉笑表情,收斂心神,抱元守一,端端正正跪在伏虎羅漢像前。
只聽圓通念到:「佛門律宗南山宗伏虎寺住持圓通,今將慧眼神通授予本門俗家弟子秦慎,望佛祖、菩薩及諸天羅漢與歷代祖師大德庇佑。如該弟子有違背戒律,行事不軌,本門將追回神通,清理門戶。阿彌陀佛!」
念罷回身一掌擊在秦慎額前,秦慎還想著仔細問問到底有哪些戒律不可違背呢,只覺得一股強勁電流從額頭直穿入腦,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襲來,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早餐,天色大亮。秦慎強忍腦部脹痛,四下里遍尋師父不見。只在羅漢像前供桌上找到一張紙條,上面用鎮寺之寶——那台諾基亞壓著。
展看紙條一看,上面寫著:「為師已為你灌頂傳法,如今你已身具慧眼,修到大成,可以無遠近無快慢無晝夜無內外無大小之別,甚至可以視人心念真偽,堪稱行走江湖居家旅遊的必備神通。」
看到這裡,秦慎大喜,馬上潛運目力,四下張望,果然眼中的世界和原來大不相同,第一感覺就是屋裡暗處也能看清了,細微之處隨心所欲可以放大,快速飛過的蚊蟲可以像放慢動作一樣的觀察得很清楚,掛在牆上的背包里有什麼東西也能透視看見。
秦慎正在得意,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兩眼又酸又漲,心知不好,可能是初次運使神通,兩眼負擔不了。趕緊閉眼休息了片刻,低頭再看手中紙條,果然背面還有幾句叮囑。
「神通雖好,不可濫用。修為不到,不可勉強。此外,神功未能大成之前,必須謹守佛門戒律。本門是律宗小支,規矩甚多,說了你小子也記不住。何況你還是俗家子弟,為師也管不了你許多,就守居士五戒吧:殺戒第一,盜戒第二,淫戒第三,妄語戒第四,酒戒第五。切記切記,如有犯戒,失了神通就後悔莫及。」
秦慎懊惱,規矩怎麼這麼多啊!低頭再看,紙上竟然還有一串蠅頭小字,不用神通幾乎看不見。上面寫著:「為師為你推算生辰八字,你小子命犯桃花,容易招惹桃花劫,就連後山的平時玩伴,熊大、小花、金猴她們幾個,也都是母獸。你從小在深山長大,沒有和女人接觸過,下山之後切記遠離女色啊!」
「師父你可真囉嗦啊。不過也幸虧你提醒,不然我還不知道為何和師父拆招的時候猴子偷桃有用,和熊大拆招的時候猴子偷桃就失靈了,原來公母有別啊。」秦慎拿著紙條,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四下收拾行李。收拾完畢,向正殿供奉的伏虎羅漢像肅顏叩首,起身離去。
秦慎回頭望了一眼撫育自己長大的這座大山,然後放開腳程飛奔而去,從山頭望去,只見一道煙塵向山外延伸,風中還迴蕩著他的常用台詞:「我會回來的~~~」如同應和一般,山林里傳來一陣熊吼虎嘯,還有猴叫狼吠,估計都是秦慎的小夥伴們在不舍送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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