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被木素大叔勸回自己家休息了,緊接著他就拉開了房間裡的柜子抓藥,配好了藥方讓阿世婭拿去後院熬煮。
而他自己,則繼續忙碌著找藥材,翻醫書。
莊佑傑還挺好奇這種木樓的結構,竟然還會有後院嗎?反正從他一路走來在外部的觀察,根本看不出來木樓裡面的結構。
但他又不能跟著去看,畢竟他現在要扮演一個擔心昏迷弟弟的哥哥,得尊重自己的身份。
木素一邊挑選藥材,一邊對莊佑傑說,他的阿爹,曾經是水寨最厲害的醫者。
雖然他沒有自己阿爹的醫術那般高超,但他也一定會盡力救治梁垣雀。
木素大叔的阿爹名叫合爾扎,他們家族世代都做醫生,在水寨里救死扶傷。
合爾扎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他很年輕的時候就在醫術方面取得了驚人的成就,但他卻覺得這仍然不夠。
畢竟水寨發展了這麼多年,依舊還是有很多棘手的疾病令所有的醫生束手無策。
合爾扎認為,水寨雖然一直在發展,但發展的實在是太緩慢了,這種緩慢不僅僅是體現在醫術上面。
那時候的水寨,幾乎是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地方,古老的族規規定,離開寨子的人將永世不得回歸。
但即使如此,合爾扎依舊還是踏上了出行的路,他覺得水寨需要發展,而發展就需要跟外界的交流。
大多數的人都不支持他,包括他的妻子,木素的母親。
但還是有小部分人,偷偷地來跟合爾扎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其中大多都是年輕人,他們已經逐漸厭倦了水寨這一小片兒天地,但卻沒有合爾扎的勇氣。
他們承諾,合爾扎外出遊歷,他們會盡最大的能力照顧他的家人。
合爾扎離開之後,幾十年來再也沒有進過水寨,在早期的時光里,他會把外面世界的新鮮玩意兒帶回來,放在寨子外。
水寨不肯接受這個「叛道者」,但接受了他帶回來的東西。
有些是在生活和勞作中會讓人更省力的工具,有些是水寨從來沒有生長過的植物種子,更多的是跟他身份相配的藥材。
直到有一次,他悄悄放在了寨子外面一本厚厚的醫術,留言這是給自己的兒子木素的。
從那之後,合爾扎再也沒有帶東西回來。
有人說他留戀上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不願意再回水寨附近,有人說他就是出了意外死在了外面。
木素就撿起了阿爹的醫術,靠著自學繼承了家族的職業,成了水寨的醫者。
而當年送別過合爾扎的年輕人中,逐漸有一個人在寨子裡嶄露頭角,他主張合爾扎對外交流促進發展的思想,慢慢地一呼百應。
而後來,他成了寨子的頭領,也就是從他上任開始,水寨開始跟隔壁的羅船水鎮開始來往。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學習漢話,希望能坐上「採購員」的職位,藉此離開寨子接觸外面。
但整個水寨之中,還是有很多人反對這種方式。
其中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以水寨曾經權力鼎盛的大祭司為首,當然也有部分年輕人受家庭的影響,也是「守舊派」的一員。
比如說莊佑傑剛剛見到的那個男孩,他們一家人都是守舊派的,尤其是他的哥哥,年紀輕輕但非常偏執。
他見不得男孩學習漢話,但男孩又想成為採購員,所以他就會偷偷來到木素這裡練習。
這也就是為什麼剛剛木素跟他的交流是使用漢話,他們之間是用盡各種片段時間給男孩做練習。
聽著木素大叔的講述,莊佑傑的腦子裡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個離奇死亡的王明,會不會是被水寨的守舊派給殺害了?
畢竟他是跟在外採購的水寨青年進入的寨子,並沒有經過守舊派們的同意,萬一他們就一怒之下把外來者清理了呢?
但他又不能直接問木素,守舊派有沒有殺人,畢竟說到底人家才是一脈同胞。
於是他在心裡尋思了一下,換了一種婉轉的方式打聽,「木素大叔,你們這種革新派跟守舊派之間關係好麼?平常會不會起衝突?」
木素不疑有他,非常自然地搖了搖頭,「怎麼會,我剛跟你說了,我們寨子裡的同胞都是很團結的,就算思想不同,也不會因此產生矛盾衝突。」
莊佑傑點了點頭,那要這麼說,守舊派也不是多麼偏激的人群,他們既然能跟革新派平淡和睦的相處在一個寨子,那也就不至於一怒之下殺了王明。
即使再討厭外人,最多也就是像對待那個記者一樣,把他趕出去吧。
那王明為什麼會墜河呢?他的死到底跟水寨到底有什麼關係,他生前在水寨之中又經歷了什麼?
莊佑傑的腦子越想越亂,他看向了梁垣雀,心說大哥,我們已經成功混進來了,你差不多就醒吧,案子還查不查了?
在跟木素的談話間,阿世婭熬好了湯藥,小心翼翼地端了過來,莊佑傑謝過了她,接了過來。
梁垣雀已經不吐血了,只是面色依舊如同一個死人一般。
莊佑傑端著藥碗,正糾結該怎麼給他餵進嘴裡的時候,他看見梁垣雀眼皮之下的眼球動了動。
這不是人在昏迷中無意識的轉動,他的兩隻眼睛都抖動著,就是在給莊佑傑放信號。
看到他終於醒了過來,莊佑傑的心才是徹底放了下來,之後不管會發生什麼事,只要身邊有梁垣雀,總都是能應付過去的。
他把梁垣雀扶起來,把藥碗送到了他的嘴邊,不用他做什麼,梁垣雀自己就喝了。
莊佑傑的站位正好能擋住木素跟阿世婭的視線,讓他們看不到梁垣雀的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身邊沒有鐘錶,不知道他們水寨人是怎麼計算時間,莊佑傑只能照著往常的生活經驗判斷,此時差不多已經是深夜。
阿世婭首先撐不住了,捂著嘴打起了哈欠,木素讓她上樓去休息。
接著他給莊佑傑他們留下了一盞蠟燭,熄掉了房間裡其他的煤油燈,也上樓去了。
見他們都離開,莊佑傑把蠟燭放在床頭,輕輕地推了推梁垣雀,「喂,醒醒吧,他們都走了。」
可梁垣雀依舊紋絲不動。
莊佑傑還以為他裝上癮了,又推了他一把,聲音稍微提高了一點,「嘿,醒醒啊。」
梁垣雀依舊沒反應,但卻猛地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指非常冰涼,激的莊佑傑心裡一激靈。
在搖曳的昏黃燭光下,莊佑傑注意到梁垣雀的嘴唇動了動,口型似乎是在說,
「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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