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冢前傳 第七章：生死定情

    一時，吹奏之人與聽笛之人都渾然忘我，恍若身在和光共塵、花繁草香之地，眼前是映著夕陽宮闕，檐下飛燕穿梭，斗拱間紅雲綠霧，波光粼粼的水面，蜻蜓款款而立。而蕩漾在清風裡的河水，淙淙泠泠，一路隨著澹澹雲影出了宮牆，流向雲霧繚繞、矗立千年的蒼翠青峰，那裡鹿鳴呦呦，松風滌盪......轉眼入了林子，只見泉水潺湲在林間石上，映出一片從容樹影，雲霓天光……

    樹下之人閉目聽著，也已然痴了，面上不由露出欣然微笑，恍若身生雙翼，迎清風而去，一飛九重，天涯滄海。

    燕撫芷聽著這笛子，淡淡露出笑容，卻忽然一陣咳嗽，從喉中吐出口鮮血來。笛聲猝然而止，鏡煙用手接住，指縫間流淌的血讓他五內如焚，卻大聲喊道，「恩公！快來，芷姐姐吐血了！」

    駕車人快步到了馬車上，鏡煙扶著燕撫芷，讓他幫著拔箭。但駕車人沉聲道，「殿下恕我直言，這箭刺著她要害，一旦拔出，她命就沒了。」鏡煙一聽呆若木雞，這邊燕撫芷卻顫抖著從頭上拔下那纏凰金釵遞給鏡煙道，「這金釵是王后所賜，我本不該接下，如今奉還殿下，將來送於有緣之人——」

    鏡煙滿臉淚痕，深知燕撫芷是救不得了，卻也木然接過那金釵，卻從隨身的背囊里摸索半天，拿出個妝盒，那是個半舊的銀盒，看著並不華麗，倒像是平常百姓之物。他小心打開那妝盒，從里拿出個朱紅絹包，從里拿出個玄玉手鐲，捉住燕撫芷的手要給她戴上，眼裡滴著的淚珠斷線一般地道，「這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當年她說，讓我給我未來的妻子戴上，阿芷，你戴著就是我妻子了。」

    這話，讓駕車人大出意外，看來這王子的身世，還大有玄機！

    燕撫芷看著他搖頭，似要縮回手去，鏡煙抽泣著硬給她戴上。這時，駕車人就看燕撫芷目光散了，心下不忍，想提醒鏡煙，卻見他兀自念叨著，「戴上，戴上你就是我妻子了，別離開我——」說著將那鐲子給燕撫芷戴好，抬眼看只見她正看著自己。

    一道日影射進車裡，照著她神色安然若素，一滴淚順著眼角流到腮邊，只見她抬手放在鏡煙的頭上，說了一句，「阿熠，今後是男子漢了，不要再哭——」目光卻看著那駕車人，似有懇求之意，駕車人明白是要將鏡煙託付給自己，於是點點頭讓她放心，而這邊鏡煙不察，剛答應一聲，燕撫芷的手就落了下去，歪倒在他懷裡。

    臨死時，她說出了鏡煙王子的真實名字：阿熠。

    「芷姐姐！」

    隨著鏡煙一聲嚎啕大哭，駕車人嘆息著退出身子，悽然地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水。其實，燕撫芷的傷勢極重，一箭穿心沒死在當場，卻能支撐到現在，可見她是放心不下。一腔心血，流盡方休，如今見鏡煙脫險，也算是瞑目而去了。

    ......

    靜謐的林中草地，香氣四溢的花草交相輝映，白色的蝴蝶飛舞花間。在樹影劍徘徊。一座新墳立起，上面插滿了黃色與白色的小花，並無墓碑。鏡煙跪在墳前，將一束雪白的野花放下才道，「芷姐姐喜歡素淨的花，也喜歡肅靜的地方。如今這地方好，安靜，讓她睡著，便沒人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