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僧 第二章 棄兒
「抱歉，孩子餓了……我能用一下火嗎？」
打破了沉默，就意味著要繼續下去了。
不管是接受這個奇怪的人進來避風雨，還是給他趕出去。
哭聲最先驚醒的不是別人，而是眼前的怪人。
輕輕哄了幾聲，怪人禮貌詢問羅蒂雅。
「等一下。」
沒等羅蒂雅回話，威爾遜已經走過來，冷著臉看著愣在那的怪人：「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出沒？」
指著怪人懷裡哭鬧踢動腳丫的嬰兒，威爾遜開口：「還有，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怪人一邊哄著嬰兒，一邊抱歉笑著：「是這樣。我從附近的一個矮人部族過來，要去羅納德小鎮，結果走到這附近看著打雷閃電風又大，就想過來避一避。」
威爾遜手依然握住劍柄：「矮人在南方，羅曼帝國在最北方。」
怪人剛要開口，突然剛剛那名匯報方圓五百米布拉布拉的那個騎士指著怪人對著威爾遜：「隊長，你看他的眼睛，他是棄兒！」
威爾遜一愣，下意識看著怪人的眼睛，居然是黑色的瞳孔。「你是棄兒？」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羅蒂雅驚訝開口看著怪人。
怪人一頓，摸摸鼻子，嘆息笑著：「如果按照神賜大陸的描述和定義……那我的確是個，棄兒。」
說完晃晃懷裡哭鬧的嬰兒，怪人對著羅蒂雅：「對了，她也是。」
「她？」
神賜大陸通用語，男人的他和女人的她是有區分的。
下意識看看嬰兒的黑色瞳孔，又撥開襁褓看著嬰孩的雙腿間，果然是個女孩。
羅蒂雅彎起嘴角要說什麼，手臂被拉住拽到一邊。
「身為公主，別和棄兒有接觸。」
羅蒂雅眉頭皺起，轉身看著威爾遜要說什麼，威爾遜卻表情嚴肅瞪著她。
羅蒂雅咬著嘴唇沉默，隨即轉身走到一邊坐下沒再多說。
「那你是矮人和人類的棄兒？」
怪人抱著嬰孩，點頭開口：「他們說是要遷徙，我和她就被留下了。所以打算去距離最近的羅納德小鎮，不過迷路了，所以……」
威爾遜仿佛得知他是棄兒之後，按著劍柄的手就慢慢放下。甚至連剛剛追究他言語漏洞的興趣都沒了。
「我們是羅曼帝國近衛騎士團的騎士。」
威爾遜指著怪人：「身為棄兒沒資格和我們呆在一起，給你一支火把離開這裡。」
「呵。」
剛剛那名騎士輕蔑笑了一聲，和其他九個騎士笑著嘀咕什麼圍坐烤火。
威爾遜面無表情示意怪人。
怪人有點無奈，看看幾個騎士，隨即抱著哭鬧的嬰孩：「不要吧？我沒什麼，但是外面風大雨大，孩子又沒吃東西，受不了的。」
威爾遜不為所動，拿起一個火把遞給怪人。
怪人猶豫一下，沒有接火把，而是看著羅蒂雅。
「不用看她。」
威爾遜擋住怪人的視線：「一位高貴的公主殿下不是你一個棄兒可以……」
「夠了！」
羅蒂雅突然站起：「你別一口一個棄兒一口一個高貴的。別忘了我的哥哥也是棄兒。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幫他採藥的。」
十名騎士下意識看過來，被羅蒂雅瞪回去都不再說話了。
威爾遜皺眉上前：「羅蒂雅……」
「叫我公主殿下。」
羅蒂雅揚起脖頸看著威爾遜：「這裡已經處於魔獸山脈，嚴格意義說已經不屬於三大帝國境內。而且他們的族人已經遷徙了。沒有什麼是一定要嚴格執行的。」
威爾遜一頓，瞪了怪人一眼，轉頭沒再多說，卻也不再坐和羅蒂雅的火堆，而是和十名騎士湊在一起。
羅蒂雅皺眉掃了他們一眼，示意怪人：「你隨意吧。不過你自己早做打算，我們有自己的事要做，和你不順路，也不會給你提供庇護的。」
怪人舒了口氣，笑著單手行禮：「多謝了。給你們添麻煩真的很抱歉，我會儘量不打擾你們，只要一小塊地方就好。」
羅蒂雅恩了一聲算是回應，坐在一邊也沒再理會他。
雖然是說了句話開了恩沒有趕他走，但是她身為公主，哪怕是私生女，可只要不是棄兒，就不能和他們過多親近。
所以，羅蒂雅也沒有坐在這個火堆，也和威爾遜湊在一塊。
威爾遜或許還計較她自作主張，故意當做不知道羅蒂雅過來，坐在那不動也不讓位置。
幾個騎士偏頭笑，被羅蒂雅瞪眼將威爾遜蠻橫推開，威爾遜趔趄一下起身，看著坐在那嘀咕什麼的羅蒂雅，搖搖頭也沒多說。只是再也不看那邊的怪人一眼，包括十名騎士在內，也都無視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樣。
那麼說到這裡，以神賜大陸的描述和定義……什麼是棄兒？
簡單也複雜。
簡單來說，棄兒雖然不是被拋棄的嬰兒，但也差不多。不知道這個大陸是不是哪裡規則有點扭曲。不同種族雖然通婚的特別少，但終歸不是沒有。
然而仿佛是受了詛咒一樣。只要是不同種族交配生下來的嬰兒，天生不能修習魔法和鬥氣。一輩子等同於廢人。這樣的孩子，就被稱為棄兒，被神放棄的嬰兒。
複雜來說。不能修習魔法和鬥氣的人很多，甚至可以說是大部分，那麼為什麼棄兒好像地位，待遇，甚至尊嚴都顯得很低很低？這可能就要從很久很久以前的神魔戰爭說起了。
只是這明顯是個大坑，才第二章就全都告訴你想得那麼美。
所以現在你只要知道棄兒在神賜大陸不止本身等同於廢人不說，地位名譽尊嚴也比奴隸強不了多少就好了。甚至某種程度上，還不如奴隸。
最底層的平民都可以對他們大呼小叫隨手打罵，甚至打殺了，審判大部分也是偏向平民的，最多花幾個錢了事。
此時的怪人和他懷裡的嬰兒，就屬於這種棄兒。
至於怎麼分辨他們，很簡單。不管什麼不同種族組合排列生出的棄兒，比如精靈和人類結合，生出來的棄兒有可能像精靈長著尖耳朵，有可能像人類。矮人和人類結合，生出來的棄兒有可能像矮人那麼矮，也有可能像人類。
但不管怎樣的遺傳，幾乎都有一種最明顯的特徵是棄兒獨有的。
這個特徵，就是黑頭髮，黑色瞳孔。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個種族是這樣顏色的頭髮和瞳孔，變異都不可能。以至於這也成為了最方便區分棄兒和普通種族的辦法。
剛剛怪人因為沒鬍鬚沒頭髮，所以一時沒認出來。
至於有眉毛……那還不如直接看眼睛。
怪人慢慢坐在火堆旁邊，既然允許被留下，也不多說什麼。還在哭鬧的嬰孩被他輕輕放在草堆上。如果說無視當他不存在的是十個騎士加上威爾遜，但卻不能說沒有一個關注他。本來就和他們這些男人沒太多話題的羅蒂雅，穿著騎士鎧甲佩戴騎士劍，身份性別也註定和他們聊不到一起。
在十個騎士和公主坐在一塊還有點拘束的情況下。
微微偏頭餘光看著那邊的怪人，此時也算可以仔細看看他到底有多奇怪。
反而看出很多有趣的狀況。
雖然長袍很舊，這種吟遊詩人才會穿的長袍被改成塑身的，卻襯托他的身材。不說健壯，但也顯得很勻稱結實。身高看起來倒還過得去，一米八以上。但以一個女人來說都一米七五，一個男人就顯得普通了。
在外面走了估計時間也不短，還抱著孩子，長袍在腳邊快蓋住鞋，反而上下一塵不染，還是很容易髒的白色。
領子很整齊，如果不注意光頭，一直從來沒變過的溫和笑容和彎起的嘴角，顯得很有親近感，反而棄兒獨有的黑色瞳孔，襯托出這個身材這張臉，很有點特有的魅力和味道。
越看越大膽，羅蒂雅嘴角彎起。
倒不是她懷春少女，懷春也不可能對著棄兒。
只是她真的很好奇，除了查理斯，也就是為了他而到這裡採集落日花的那位棄兒同父異母哥哥以外，這基本算是她最近距離接觸的棄兒。有些好奇，有些隨意，除此之外，也就沒別的了。
但是或許，還是好奇占上風。
「等一下……等一下……」
怪人棄兒笑容不變，好像是他習慣一樣。一邊做事一邊哄著嬰兒也都帶著。很慢很穩的，從行囊中拿出一個小盆，還有一小瓶綠色的液體。
放在火上架著，嬰兒看著怪人棄兒將綠色小瓶打開，液體倒進去。不再哭鬧了，只是小腿蹬動，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偶爾發出啊啊聲，好像在催促。
羅蒂雅倒是認出來，那是大陸最廉價的飲料，野果汁。
似乎還加了一點白色的，應該是淳羊奶。
隨後怪人棄兒拿出一個調羹慢慢攪動。
「唏律律！」
突然外面拴著的馬匹發出叫聲。威爾遜和幾名騎士下意識站起，羅蒂雅也跟著來到門口出去。發現外面雷電交加狂風四起，此時已經理所當然地下起雨來，而且還不小。羅蒂雅走回石屋內，威爾遜和十名騎士去了石屋後，透過石屋後牆有個破舊的窗口可以看到，他們在找東西給馬匹擋雨。
此時此刻，就只剩下羅蒂雅和怪人棄兒，以及那個棄兒嬰孩了。
就在羅蒂雅要重新走回火堆坐回去的時候，突然愣在那，神情異樣。
「來，吃吧……慢點……」
怪人棄兒將已經溫熱的果汁和羊奶倒回瓶子裡。是一種木頭做的瓶子，瓶口被細鐵絲整齊箍住。瓶口一個凸起的東西軟軟的被嬰兒咬著，似乎是什麼植物的皮。很軟有韌性的那種。
羅曼帝國當然有這種東西，給嬰兒餵奶用的。不過做工更精細，更昂貴而已。
怪人棄兒的心卻比奶瓶細。先倒在自己手臂上感受一下溫度，然後才小心將奶瓶的瓶口送到嬰兒嘴裡。揚起保證不會被嗆到的幅度。
嬰兒等半天了，此時驟然含住，用力吸吮，手腳並用捧著小瓶子，看著那麼可愛。
怪人棄兒抱著她輕輕晃著，嘴角含著微笑。
伴隨著篝火的火光，還有此情此景。
羅蒂雅的心，好像被什麼，給碰了一下。
尤其還是碰觸到，女人獨有的，最柔軟的部分。
母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