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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柏低頭,濃黑的眉眼在光影中顯得有些陰鬱。
白晚舟並不著急,而是誠懇的說道,「柳柏大哥,你救過我性命,我視你作恩人。待我的情意,我雖不能投桃報李,卻也是放在心上的,我對你感激,把你當做真心的朋友!這人用最狠毒最低劣的手段在害我,你若也把我當做朋友,就請把前因後果告訴我。」
柳柏終於道,「有人告訴我,你肚子裡的孩子來路不明,不知生父是誰,反正不是淮王爺的,而你冒險懷著孩子重新嫁給淮王爺,只是為了給孩子找個名正言順位高權重的父親。將來孩子生了,與王爺沒有相似之處,王爺會疑你、查你,待東窗事發,你和孩子都沒有活路。」
白晚舟和南宮丞同時一愣。
想了無數種可能,沒想到……是這樣。
他們都以為柳柏是糊塗油蒙了心,可他做了這麼多,初衷竟是為了保護白晚舟。
他寧願得罪他不可能斗得過的南宮丞,寧願認下一個與他無關的孩子,甚至包容下白晚舟「低劣」的人格,只是為了讓白晚舟不要泥足深陷越錯越多。
白晚舟心頭湧起一陣陣感動。
她初到這個世界,丈夫與她有深不可越的隔閡,唯一的親人哥哥遠在千里之外,世人都對她抱著最大的惡意揣度,她幾乎沒有立錐之地。
這半年多下來,她與南宮丞經歷磨難,解開誤會和心結走到了一起,哥哥也來到京城在背後撐著她護著她,她還有了疼她如命的外公,也結交了幾個不錯的朋友,例如文王妃,例如裴馭……
她沒想到,無意中還收穫了另一個男人對她這般隱忍的愛意。
只是這份愛太沉,她幾乎承受不起。
南宮丞也很驚訝,他本來厭恨毒了這個人,以為他不過是想渾水摸魚趁機攪亂,從而毀了白晚舟的名聲,讓白晚舟不得不跟了他,沒想到……他竟出於這樣的原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柳柏是情敵,還是差點壞了他婚事的情敵,但柳柏這番話一出,南宮丞對他的厭憎卻一掃而空,曾想捏死他的衝動也拋到九霄雲外,對他甚至起了兩分好感和敬意。
柳柏是在對白晚舟好。
任何對白晚舟好的人,南宮丞都願意回報以善意。
他只是輕輕啟唇,「是誰這麼告訴你的?」
柳柏想到那個人,再看看眼前這對剛剛成了婚的璧人,猶豫片刻,搖搖頭,「罷了,你們不必知道,沒得髒了耳朵。我也答應過他,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得守諾。你們若有氣,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至於那個人,我被他蒙了是我蠢,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叫他後悔。」
話問到這個份上,白晚舟便知眼下就是柳柏能說出的所有了,他肯說出這些,也只是為了解除南宮丞的芥蒂,讓南宮丞重新認可她肚子裡的孩子。
其餘之事,他大概是想親自找哄騙他的人解決清楚的。
南宮丞倒是不肯輕易放過那背後之人,還待再問,卻被白晚舟牽了牽衣袖,為了平息他的怒氣,她化作繞指柔,低低在他耳邊咬了一句,「今日是我們新婚,你真不打算洞房了嗎?」
南宮丞最是自律,跟好色不沾邊,但聽得白晚舟這一句,頓時就酥了。
他白了柳柏一眼,「今晚就到這裡吧。」
白晚舟卻道,「放了他吧,他也是受害者。」
南宮丞想了想,對衙役道,「放了他。」
茶館梨園只禁了三日,三日後,謠言還是會起來,他這個當事人若被關著,只會更加惹人猜想,他出去了,自會找幕後之人談判,謠言反而能不攻自破。
出了大理寺,白晚舟挽住南宮丞精壯有力的手臂道,「南宮丞,今夜月色這樣好,我有點沉醉,衙門離家不遠,咱們散步回去吧。」
濃稠月華下,白晚舟稍顯豐腴的臉頰更露白淨,從前她縱使再瀲灩詭譎也只是個小丫頭,這幾個月以來,愛情的甜蜜和母愛的光輝籠罩包圍著她,把她變成了一個高貴雍容、美艷無方的女人。
南宮丞只要側頭看到她臉龐,心中就抑制不住的湧起一陣陣愛意和寵溺。
他從未發現自己這麼愛她!
這個發現讓他冷汗涔涔,他竟然差點錯過她!
他抱著失而復得的喜悅和謹慎,將她輕攬入懷,「白晚舟,小舟……淮王妃!」
白晚舟正在想心思,聽他這麼莫名其妙的話,嗤笑一聲,「有病嗎?」
「相思病。」南宮丞將她手拉到胸膛。
他的胸口有很重的傷口,不止一道,甚至有兩道是白晚舟替他親手治療的。
但所有的傷口都有藥可醫,若失去了白晚舟,他才藥石無救。
白晚舟一陣惡寒,「你怎麼了。」
兩人正經過一條無人的小巷,南宮丞就將她抵到牆上,輕輕將她吻住,」白晚舟,我這樣愛你!」
白晚舟的心倏地柔軟,「我們已經成親了,你務必一輩子這樣愛我。」
「不。」
白晚舟細牙用力,咬住他唇,「你說什麼?」
「一輩子不夠,生生世世我都要這樣愛你!」
白晚舟沒有機會再說話,他的吻又密又急,吻得她都快軟了才停下。
他在人前喜怒不形於色,在白晚舟面前也大多是內斂,難得見他這樣不受控制,白晚舟心底不受控的有些饜足,摸了摸他眉角,「記住你的話。」
南宮丞輕笑,他的小女人好霸道。
記得她好像也愛聽情話,正想與她說些靡靡之音,不料她眉間已現出一片運籌帷幄,「外公與我們兄妹認親那日,到場的人你都還記得嗎?」
南宮丞一腔柔情軟意還沒抒發,就被她打斷,頗有些不虞,「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我外祖記恨你曾與我和離,原本不同意親事的。」
南宮丞心底生寒,抹了一把額頭薄汗。
白晚舟又道,「他後來答應得那麼快,是因為太后告訴他我有身孕的事。你可記得,當時誰離他們比較近?」
南宮丞反應過來,她已經在偵算誰是那個背後害她的人了。
「小東西,你就不能等到明日?今晚是洞房花燭夜啊。」
白晚舟狠狠瞪他一眼,「叫你不要想了,怎麼還在想。」
「你年輕貌美,我血氣方剛,我們睡在一個被窩裡,你叫我怎麼不想。」南宮丞表示委屈。
白晚舟不理會他,又道,「我記得當時穎王夫婦是離太后很近的,太后不覺得這是什麼丟人的事,再加上我外祖年紀上來了,耳朵難免有些聾,所以太后說的聲音不小。」
「你懷疑是……」南宮丞微驚。
白晚舟不置可否,又道,「我與柳柏的相識,是三公主促成,三公主好心,想給我重新找個靠譜踏實的男人,才會引薦我們,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
「她哪裡是好心,她是閒得長毛。」南宮丞不快道。
白晚舟悄悄他腦袋,「憤怒和妒忌會讓人失去理智,你就不能安安靜靜的聽我分析?」
南宮丞嘟囔,「你已經是我的人,頭頂著淮王妃的名頭,肚子裡懷著淮王的種,誰也不能讓我憤怒嫉妒,得不到人的人才會嫉妒。」
白晚舟失笑,「好好,你不是憤怒也不是嫉妒,你只是喝醋。」
南宮丞無語。
「我們不能單憑她當時坐在太后身邊就給她安罪名,你派人查查,三公主最近和穎王府有無往來,若兩件事都占上了,就不會是巧合了。」
南宮丞的眸光頓時就凝了冷冽,「若是她,我這次絕不會再跟她說半分舊日情分。」
白晚舟笑盈盈的臉龐一下子就爬上寒霜,「言下之意,你現在還跟她有舊日情分?」
南宮丞自悔失言,「你想哪裡去了,我指的是年少一起成長的情分,跟你說的不是一碼事。」
「那不就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嗎?」白晚舟不依不饒。
南宮丞頓時就笑了,「方才還嘲諷我嫉妒憤怒,你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嗎?我真該隨身帶把鏡子,叫你好生照照自己。」
白晚舟更氣了,「我現在什麼樣子?」
「像頭占山為王的母老虎。」
「你罵人!」白晚舟追著他便擰。
「我錯了,我錯了!」南宮丞抱頭鼠竄。
世人大概怎麼也想不到,在戰場上叱吒風雲殺人不眨眼的淮王爺,會被老婆追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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