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蓮說得風輕雲淡,笑意頗深,那雙明亮的眸子閃著譏諷的寒光,足以令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心臟一顫!
她說得沒錯,博陵崔家家主崔仁師,現任殿中侍御史,為人謹慎公正寬厚,若是被他知曉崔家還有這樣禽獸不如的門人,不發威嚴懲才怪呢!
崔相山氣得渾身哆嗦著,卻不敢再動強硬逼著蕭玉蓮,他現在才算是看清了眼前這位一向唯唯弱弱的三兒媳婦,此刻露出了尖銳地利爪,不是好惹得主!
以前是看走眼了啊!
崔相山不用臆想都能想像得出,如果蕭玉蓮真的帶著這倆瘦得皮包骨頭孩子往縣城一走,那關於崔家無故休妻賣孫子孫女的醜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刮到京城,作為一家之主的十九叔崔仁師,絕不會輕饒了他,把他逐出崔家都是輕的!
崔相山雖然年長,但是輩分卻低,五十三四歲的他,還得管京城裡那位殿中侍御史,年僅二十九歲的崔仁師叫叔叔。即是長輩,又是家主,崔相山還是從心裡懼怕這位年紀輕輕的家主的!
「賤婦無狀,爾敢壞俺崔家名聲,俺豈能饒你?!」崔相山拿眼角餘光瞄了一眼穩坐泰山看好戲的村正馮孝安父子,外厲內茬地喝罵道,「不說你這賤婦忤逆不孝,就單單你這般黑心肝侮俺崔家名聲就該休掉!」
「對,黑了心肝的小娼婦就該早早地休掉才是,免得壞了俺三兒的前程。」也不知道張氏嘴裡所說的他三兒子崔繼業會有什麼好前程,就心口胡亂罵著。
蕭玉蓮不耐煩再做這口舌之爭,便乾脆利落地道,「兩條路,要麼給我和離書,要麼我現在就帶著孩子和滿身的血污傷痕去冀縣告狀,走哪條路你們自己選,我不介意陪著你們全家要死就一齊死!」
「你?蕭氏,你痴心妄想要和離!」張氏叫罵著,瞪著一雙魚泡眼睛看著崔相山,尖聲道,「老爺子,這和離書不能跟她,咱們崔家只能是休妻,她願意去縣衙就讓她去。」
狀告公婆,她蕭玉蓮也沒好下場!
在這以孝治天下的古代,作為晚輩,尤其是兒女媳婦,敢上公堂狀告爹娘公婆,那得先挨一頓板子再說!所以張氏才叫囂著讓蕭玉蓮去縣衙告他們。
蕭玉蓮哪能看不出張氏的算計?一陣冷笑,決然道,「去縣衙以為我蕭玉蓮怕了你們不成?哼!你們仁義禮信傳家的崔家,大伯子和小姑子不但插手弟弟兄嫂的房事,而且還動手毆打弟妹侄子侄女,你們說,我這個理由去上公堂會不會得到縣太爺的憐憫?
崔家主,您若是覺得我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的話,那我就再找一個更重要的人證,一同去京城見見咱們崔家家主,就說這位姓丁的人證不但與我崔家有親,而且……」
「住嘴!」蕭玉蓮剛提到姓丁的,再看崔相山,面色頓時一變,目露凶光大喝一聲,制止了蕭玉蓮的話頭。
蕭玉蓮也不急,嘴角掛著一絲譏笑,慢聲道,「崔家主,您家不是仁義禮信傳家的崔家嗎?那麼您就應該知曉,所謂的婦人所犯七出才能休棄。而我蕭玉蓮自打十五歲嫁進你們家門,試問這些年來可犯過這些錯?」
「沒……那倒沒有。」不知道為什麼,蕭玉蓮的質問不但沒惹得崔相山大怒,反而一改先前惡毒之態,口齒結巴地答應了一句。
「崔家主,我這一雙兒女可曾犯了大錯,你們要狠心地賣掉他們?嗯?就為了那幾兩銀子,你們就不顧念血緣親情,下此歹心?」蕭玉蓮忽然語氣凌厲起來,咄咄逼人地喝問道。
崔相山在聽到「姓丁」的時候,氣勢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儘管臉色依舊陰沉的可怕,但是面對蕭玉蓮的質問,他竟然沒敢再咆哮。
旁邊的張氏見狀,很是詫異,暗自心裡一沉,這蕭氏賤人說姓丁的,這姓丁的是誰?為啥老爺一聽姓丁的,脾氣就軟了下來?
「老爺,」張氏扯了一把表情木訥的崔相山,一指蕭玉蓮,「快點一封休書將她和她的兩個孽子打發了,還留著她們在這裡胡咧咧什麼?」
「和離!我蕭玉蓮是你們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抬進門的,你們想要休妻,簡直是做夢!我明白告訴你們,要麼和離,要麼咱們就對簿公堂!你們既然不想好,那我不介意成全你們!」
崔相山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穩了穩心神,才一擺手不耐煩地大喝道,「給她和離書,趕緊打發她滾!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什麼?老爺,你……你說什麼?給,給她……和離……書?」張氏和周氏同時驚叫出聲,就連崔相山的兩個閨女崔文秀和崔文娟都驚愣了,「爹,你說什麼呢?咱們這樣名門望族,怎麼能讓這樣的賤婦和離?」
崔相山此時眼珠子都紅了,青筋暴起,雙手撰緊了拳頭,瞪大眼睛怒道,「俺說給她和離書,你們沒有聽到嗎?嗯?」
崔相山的大兒子崔繼祖和二兒子崔繼宗知老爹心意已決不容更改,只得狠狠地瞪了蕭玉蓮幾眼,這才起身去取來筆墨紙硯。
「爹,是休書還是和離書,您老決定了嗎?」崔繼祖不甘心地再次軟聲問道。
崔相山沒理他,而是轉頭看著村正馮孝安,咬牙切齒地擺擺手,努力放平了聲音說道,「既然村正在這兒,這和離書還請你給代勞寫一寫吧。」
馮孝安就等著這個「美差」呢,從頭到尾,崔家和蕭玉蓮所言所行都看了個清清楚楚,這就讓他更加堅定地表示要幫襯蕭玉蓮!
尤其是當蕭玉蓮將「姓丁」的兩個字風輕雲淡地說出口,崔相山突然就一反常態,立馬答應給她出具和離書,很是令馮孝安奇怪和震驚!
姓丁的?姓丁的是誰?他是做什麼的?蕭玉蓮說得姓丁的,定然是崔相山的軟肋,不然狠毒無理的崔相山一聽到姓丁的就氣焰消弱下去了許多,可見她是抓住了公爹的把柄,一招致命!
由此可見,蕭氏玉蓮果然是個有心計能隱忍的!正因為她有心計能隱忍,才會有今天的自保!
他就說嘛,蕭氏門人豈是那草包無能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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