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燕前前後後接見過劉聶好幾回,漸漸發現這人勤懇能幹的程度似乎都不輸於葉悛。周從燕覺得在神女峰的日子越來越有盼頭,能幹又懂事的得力助手這麼多,還愁什麼呢。她這幾天還抽空讓劉聶陪著下了趟山,到夔州城逛了逛。這一日出來得就不早,準備打道回府之時就更晚了。受劉聶之邀,周從燕隨他去了他在夔州的宅子。不去還好,去了一進門周從燕就迎面遇上了一個杏眼姑娘。
似乎是不認識,但看著又實在眼熟。
「教主,這是家中堂妹羽舒,」劉聶介紹,「之間就是您和楊兄一起把她送來夔州的,可還記得?」
「哥……」劉羽舒顯然是認識周從燕的。
周從燕總算記了起來:「記得,之前在——錢塘見過。」
兩個女人對視之間電光火石,似乎還有一串耳不可聞的噼里啪啦聲。
劉聶的住處都算不上是一座常模常樣的宅子,在周從燕看來都該說是窄巴,但任憑兄妹二人怎麼住都不成問題。平時劉聶不在家,這裡全由劉羽舒打點。這會兒他們二人正閒聊等著劉羽舒拾掇點簡單的飯菜。
「怎麼不把堂妹一起帶到教中呢,那樣彼此照應起來也方便許多。」周從燕合理慰問。她已經把從前的事都想起來了,自然也很清楚這個劉家妹妹之前動過的心思,換做是以前的她準會有些小情緒小心眼之類的牴觸,但如今她成了當家的人,跟楊臻也彼此相知,除了程莞顏那種威脅分外明顯的女人以外,她根本不會對劉羽舒有什麼個別的想法,此刻她所說的也不過是關心一下教眾家眷罷了。
「我這妹妹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我只希望她能像個普通的姑娘一樣度過一生,把她帶上神女峰難免會沾染上江湖煙波,還是算了吧。」劉聶說。尚存於世的就這麼一個親人,他自然是能護則護。
周從燕也不便再說什麼。她雖然有志把巫奚教扶正,但扶得再正到底還是江湖門派,歸根究底不是尋常百姓家,確實並不適合所有人。「那若是家中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就說一聲。」她態度瀟灑。
「先謝過教主了。」劉聶拱手。
沒等到飯飽之時,宿離和葉悛便找上了門。倒是沒什麼大事,只是教主大人入夜不歸讓他們著實不放心,於是便沿線尋了過來。
周從燕只道大可不必,劉聶則是直接被寵若驚。
當晚,飽餐一頓的周從燕便被葉悛和宿離認領回了神女峰,身披滿天星頂戴下弦月,輕風相伴夜鶯遠送,甚是悠閒。
「你們倆就算是不放心也沒必要一塊找出來吧?」周從燕被左右護法幫著登山,「看沒看到剛才劉聶的樣子,我總覺得他是被嚇著了。」
「不至於。」葉悛說。
宿離好一番笑過後說:「是宥生覺得不妥,如今接到你了我們也就安心了。劉聶平日裡跟知落走得近些,知落這麼些天又怎麼都不見人,我也有些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麼,大概只有等若佟來了之後他才肯現身吧。」
「他不該躲著楊臻麼?」葉悛問。
宿離一時啞口。
周從燕心道也是,宿離搞那麼一出惹到楊臻之後差點被掀了老窩,要是花千樹不好好處理,沒準兒還會再來一把血洗神女峰。「要不我提前跟佟哥說一聲?」她問。她前幾天剛給楊臻寫過一封大長信,當時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呢。不過細想來,花千樹似乎也罪不至此,他不過是換了個身份在混江湖的時候與楊臻相識相交罷了,又沒搞些亂七八糟捨本逐末的伎倆浪費楊臻的在意。屆時他們倆面對面各自解釋開了也就是了。
「他自己都不著急。」葉悛的話比夜風涼。
「也是,隨便他們吧。」周從燕也懶得多管,「反正佟哥不會給我添麻煩就是了。」
翌日大早,周從燕收到了從武陵源寄來的信。信是寄給她們娘倆的,所以周從燕又去找了她那個多日不見人的娘。
一封信由多人寫就,張春洲與竹葉青合計時事盤算日後,張白鷺和黃拂衣就比較簡單了,直接說要來找周從燕玩。當然,信上寫的是探望幫襯,但周從燕與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他們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竹葉青將信看罷後就又下了山,周從燕繼續處理手底下那些看似千篇一律的事務,多少天都這麼多來了,她已經習慣了。
堂外有人通報,周從燕應了聲讓人進來。來人是神女峰的守山衛肖代隸,周從燕認得。這人稟報說山下來了個人要求見教主,周從燕第一反應是心樂楊臻來得快,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楊臻即便是來也不會走尋常路,更用不著旁人替他通傳——許了之後,肖代隸從外頭領進來了一個女人。
不是別人,正是劉羽舒。
「怎麼是你?」周從燕暫時擱下了手中的事。
「我……」劉羽舒有些怯場結舌,「我來給兄長送補好的衣裳。」
周從燕光是瞧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扯謊,但還是擺手讓肖代隸領她去找劉聶。
果然,劉羽舒扭扭捏捏地就是不肯跟肖代隸走,周從燕看得乏味,揮手讓肖代隸退下,繼續處理手中的文冊道:「你有話直說就是。」
「我想進巫奚教!」劉羽舒真就直說了。
周從燕抬眸看了她一眼,「這事兒你得先去跟劉聶說,他不希望你摻和進來。」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劉羽舒攥著衣角神情堅定。
周從燕一聲輕笑:「話不能這麼說吧,據我所知你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再無旁的親人了,這兩年也是劉聶給了你安身立命之所,他這般照顧你還不配管你的事麼?」
劉羽舒理虧但卻仍舊倔強,她憋紅了眼說:「我感念兄長的照顧,將來必定會好好報答,但早在被楊公子搭救之時我就已認定終身,我知道楊公子會來神女峰,你是教主我不會跟你爭,我只求能見楊公子一面,只求能跟在他身邊,哪怕是為奴為婢也無所謂!」
周從燕磨牙,手裡的小狼毫在紙上鈍搓搓地畫圈道:「他全須全尾的,用不著丫鬟伺候。」
劉羽舒還有話說:「我……」
「好了好了,」周從燕壓手讓她止聲,「哎那誰啊,肖老二!」肖代隸他們兄弟倆,都是巫山守山衛。
肖代隸顛顛地又跑了回來:「教主。」
「去,讓人去把劉聶找來,就說他家裡來人了。」周從燕說。
肖代隸應著退了出去。
周從燕把手裡的冊文一卷,說了句「不嫌累就在這等著吧」之後就要去找葉悛。
劉羽舒竟然直接追了出來,拽住周從燕說:「你就這麼怕我?」
周從燕被這話說的好氣又好笑,她用手裡的冊文拍了拍劉羽舒的手讓她鬆手,樂呵呵地笑道:「我是無所謂手底下多一個灑掃之人,劉聶是你家裡主事的人,他答不答應才是你能不能來的關鍵,你們倆什麼時候商量好了到收人的護教使那裡說一聲,人家也好給你安排不是?」周從燕一望眼瞧見了從場外上來的劉聶,便把他這個妹妹還給了他。
日理萬機的她並不會再把這等事擱在心上,方才多說兩句不過是不希望這個傻姑娘白白浪費感情,畢竟被她勸退可比到時候在楊臻那裡把臉碰腫了好。只不過正在勁頭上的人哪裡聽得進去她的話,又哪裡能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周從燕跟楊臻久了看得也開了,不聽勸就不聽勸吧,自生自滅又與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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