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姬眼波流轉之間發現楊臻還在看著她,恍神片刻後說:「走了這趟差就得擔下這份責,只不過像楊公子你們這樣平心靜氣地來問責的人實在少見。」她抬了抬手,與旁邊湊過來的僕從道:「去把阿市叫過來。」
「上次家中無主,也是妾身不察之過。」蝶姬說。
阿市碎步而來,往堂下一跪,俯首默默。
「江郎山同行之人,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不許隱瞞。」蝶姬涼著口氣看著堂中瑟瑟巍巍的女人說。
宿離與楊臻對視,這話是說給他們聽的麼?
「是。」阿市微微起身垂首,「奴家雖未見過那兩人的真實面貌,但卻從他們對話中大概了解到了一些情況。年歲大些的人姓胡,似乎是丐幫有關係,年輕些的人姓汪,他仿佛是還有個義父。而且……」她說起話來越發模稜兩可:「那個胡姓之人的武功變化莫測,奴家見過之後總覺得與他本人方枘圓鑿,不大和諧。」
「若佟……」宿離有了一絲猜疑。
「楊公子,你怎麼看?」蝶姬問。
楊臻皺眉:「姑娘,依你看來,那兩個人確實早就相識對吧?」
「是的。」阿市說,「那兩人交談熟絡,也是此事的主導者。」
後面這句話是不是推卸責任楊臻並不在乎,丐幫、姓胡、姓汪、義父這幾條線索放在一塊他已經有了準確的懷疑方向。
「在下還有一個問題。」楊臻說。
蝶姬抬手示意他直說便可。
「這件事裡,杜三斤參與了多少你可清楚?」
阿市搖頭:「奴家自始至終都未接觸過那人。」
宿離低聲與楊臻道:「杜三斤做事未然事必躬親,或許只是個中間人也可未知?」
確實未可知,但杜三斤其人總讓楊臻分外介懷,前不久見面之時他甚至懷疑過杜三斤和錢津達他們有勾結。如今錢津達嫌疑未明,他不過是確定了崆峒和峨眉的事有不可說之人指使,丐幫之事雖然已經有了雛相,旁的干係還需再加調查。胡威長當初被廢了武功逐出丐幫,汪平的下場他並不甚清楚,還有那個所謂的「義父」,或許還與申德胥之死有關。
「楊公子還有什麼疑惑嗎?」蝶姬問。
楊臻笑露半分又勒了回去說:「已經出乎預料了,多謝塢主與我們方便。」
宿離和蘇緯各有各的成算,只是礙於當下所處之地不能坦言,暫且只能交換眼色,既然楊臻問到了有用的話,他們也就能走了。
蝶姬十分誠懇地對他們說:「百花塢處在江湖,若有得罪還請各位海涵。中原人講究取之有道,妾身欽慕君子也該有君子之舉,往後哪怕是尋常營生妾身也會多加把關,絕不會再出這種荒謬之事。」
軟話說到這等地步,宿離也不好得理不饒人,陪笑了兩聲說:「塢主坦誠至此,貴方本來便非蓄謀之人,如今又肯助在下查明真相,已是十分難得了,多謝!」
蝶姬笑了笑,看他們三個男人與她道了別,待他們要離開之時才緩緩開口:「楊公子喜歡紅楊?」
楊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花樣,說:「旁人送的。」
「還以為是有緣人,」蝶姬的語氣有些遺憾,「我曾見過一棵紅楊柳,只是十二年之前再去就找不到了。」
楊臻咧嘴但又不成一個完整的笑,他大概知道她為什麼找不到那棵紅楊。
蝶姬又問:「我看楊公子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上不大舒坦?」
楊臻抬眉回頭,看向那個端坐在上的女人,想不到走到這裡還能被問這個問題。「大病未愈,讓塢主見笑了。」他說。
「我有一方可治心症,楊公子若不嫌棄,可以試一試。」蝶姬朝旁邊抬了抬手,伏在一旁的僕從默默退下去。
「真的?」蘇緯也繞了回來。
蝶姬掩齒:「從家鄉帶來的東西,原不是中土之物,幾位不知道也正常。」
那個仆女麻利地碎步回到了堂內,捧著一盆形貌別致的白花送到了楊臻面前。
「這是……三葉白葵?」蘇緯看到那盆花的第一想法便是三葉白葵,但仔細打量過後又覺得不太一樣,這一盆的花看著似乎要大一些。
「公子竟然識得此物?」蝶姬有些驚訝。
蘇緯樂得有些確幸,看了看楊臻後道:「從前因為要解毒所以討到過一盆,只不過那盆的花開得沒有這盆大罷了。」
蝶姬笑微微道:「原來如此。這是雌株,可以結果,葵籽煎油可以修護心經,花蕾小一些的是雄株,雖然不能結籽,但卻對怪毒有奇效。」
「真有這等效用?」楊臻反倒有些疑念。心症靠養,坦白說單獨的哪一味藥能有治本的效用,難說,起碼他是信不來。
蝶姬點頭道:「只是用了此物容易嗜睡,楊公子還需當心。」
楊臻瞭然,不過需要當心的嗜睡得是什麼樣嗜睡?
百花塢的道門一闔,堂內跪坐著的阿市再次伏身道:「主人,奴家還有一事未向您稟明。」
蝶姬粗短的眉毛顰了顰,似是不大高興:「為何要隱瞞?」
「只因……」阿市伏得更低了,「那也是奴家的一己揣測,奴家覺得野田藤似乎與那汪姓之人有些意思。」
聞言,蝶姬突然冷笑了一聲,又是這樣的事。「你是說江郎山之行可能是她與外男勾結所致?」
「屬下不知。」阿市不敢抬頭。
「萬幸這回惹到的是正人君子,否則方才哪有辯白的機會。」蝶姬起身道,「中原人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我們既然已經無法返鄉,怎能不好好自處?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便自行出塢自我了結吧。」
「是!」阿市伏在了地上。
蘇緯捧著雌株的三葉白葵跟著楊臻出了鴉灣渡。這棵雌葵花開得挺大,花蕊中已經隱隱有了花籽的形狀,草身藥植最長不過三五年的生長歲月,這種漂洋而來的玩意不知守不守本草常律。「小師父,你相信那個女人的話嗎?」他問。
「哪個?」楊臻原還在跟宿離打磨方才問出來的話,他乍然一問,楊臻分不清他在說什麼。
蘇緯雖然覺得那個被審的女人答話過於輕易,但這不是他該擔心的事,他信他小師父能解決,他只好奇這盆花是不是真能治好他小師父的病。「那個那樣的女人,」他形容不出蝶姬的模樣,只能如是潦草稱呼,「你會用這盆花治病嗎?」
楊臻說:「我日常且好好養著,沒必要專門吃藥。」
「所以你是不信嘍?」蘇緯問,「也對,真有這樣的奇效,為什麼我爺爺沒把它寫進《山海志》呢?實在不行,回去跟師爺鑽研一下再說也好。」
楊臻笑了笑說:「能不讓他知道就替我瞞著點吧,不然又得挨一頓收拾。倒不至於不信她,我這也不是什麼著急的症候,沒必要趕著自救,何況,老驢頭說覺睡多了人會變傻,想想還是算了吧。」
「啊?」蘇緯樂了,原來他小師父想的是這麼一回事,不過他覺得即便他小師父的腦子打個對摺也足夠用了。
「到頭來,」宿離繼續與楊臻方才的合議,「丐幫的事也是這一條線上的。」
「胡威長當初只是被廢掉武功趕出了丐幫,後來去了哪裡咱們不知道,不過氣海無波的人正好可以修煉移梁合築,只不是不知道這種已經成型過又被廢掉的情況效用如何。」楊臻說。
宿離驚訝:「你知道移梁合築?」
「我在給《繡經全圖》作注呢。」楊臻說。他不確定宿離當教主那會兒看過多少全圖,所以也沒跟宿離討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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