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臻仰臉看了看身後靠著的樹,放棄了往上爬的想法。
「他想廢了你,而且,在我假扮你出現在竹林擂之前,他肯定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廢掉了你,但在見過完好無事的『劍魁』之後,不知他會怎麼想,會不會再有什麼動作。」
怎麼才能找出那個六木的持有者呢?此人若不能分明,日後終究是個隱患。
「與我有仇?」楊青問。
楊臻輕哼一聲,「天曉得你到底有多少仇家,走到哪裡都能被暗算。」
「我……」楊青想辯解,但卻不知該怎麼辯解。
「咱們去崆峒那裡看看吧。」楊臻說著,便邁出了步子。
雖說如今梁奉一已經成了崆峒的罪人,但許重昌尊師重道,仍斂了他的屍身準備一同帶回平涼安葬。
二人來到崆峒的居處,院子裡安靜得很,直到臨近安置著梁奉一遺體的大堂門口時,他們才聽到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楊臻抬手攔住楊青,二人一起貼在門外聽堂中的動靜。
堂中停著高矮不同的兩口棺材,兩口棺材中間跪著一個人,那人似是淚後余愁,時不時地抽抽鼻子揉揉眼睛。
「師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掌門明明待咱們那麼好,掌門說大師兄不適合主持大事,但如今只有大師兄能當事了……」
楊臻靠著門,心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田溢一向孤僻,您也不喜歡他,怎麼會和他一起害掌門他們呢?」
「那個人……」楊青也聽出了問題。
「噓。」楊臻作勢讓他止聲。
「師父,我是不是錯害了人啊?當初我以為是他殺了掌門,所以才對他用了毒,可是緊接著樓長老又出事了……前幾日他又出現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好了……」
楊青聽不下去了,直接踹門進了大堂。
棺材前的人一個激靈從蒲團上跳了起來,「什麼人?!」
楊青站在門口處,直勾勾地盯著他,一動不動。
楊臻也隨著跟了進來,並隨手輕輕把門闔上。
「楊,楊臻?」那人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怎麼是你?」
楊臻看了看他,拉著楊青來到梁奉一的靈前拜了三下後,說:「你是叫韓驍來著?」
他的記性好得氣人。
「是……」韓驍扶著棺材板站穩。
「我剛才在外面好像聽到了些不該聽的話。」楊臻說。
「我……」韓驍想躲,但這偌大的堂中只有身後的兩口棺材可以藏身。
「事發之後,你見過梁源嗎?」楊臻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韓驍被問懵了。
楊青側臉看楊臻,他甚至想不起來梁源是誰。
為什麼會突然問到梁源?楊臻有自己的盤算,梁奉一臨死前留給他的那個眼神,一直讓他放不下,他看得出,梁奉一直到生命最後仍有那麼一些放不下的所在。韓驍的立場楊臻尚不確定,唐突地直切問題難免會讓他心生牴觸,倒不如旁敲側擊,一點一點地靠近。
韓驍搖頭。
「是你沒見過,還是他真的不見了?」楊臻進一步確認自己的猜想。
「我們找不到他了。」韓驍說。
自梁奉一死後,梁源就再也沒露過面。和楊臻猜的一樣,城門失火,池魚潛逃。梁源那樣的小子恐怕沒有這等的心性,不可能撇下自己新喪的爹獨自逃命的,如果他真的走了,多半是梁奉一早先囑咐過的。
這樣就講不通了,梁奉一光天化日便要殺了許重昌,明擺是要破釜沉舟,既然是放手一搏豈能毫無把握?既然有把握,為什麼要讓自己唯一的兒子提前逃走呢?真正合理的解釋是梁奉一覺得自己難逃一劫,害怕牽連到自己唯一的兒子,所以才讓梁源躲遠的。如果梁源夠聰明,沒有到找到真正可以相信的人之前,他是不會現身的。
「可憐吶,梁前輩過世,靈前連戴孝的人都沒有。」楊臻搖頭惋惜。
韓驍咬了咬牙,面朝棺材,重新跪回了蒲團上,說:「我替未艾守著,不勞楊兄費心了。」
「未艾?梁源到二十了?」楊臻不識趣,繼續問道。
「前些日子剛到……」韓驍習慣性地回答,但話沒說完就勒住了。
「你是梁前輩的徒弟?」楊臻往旁邊一站,虔誠地低下頭,繼續問。
韓驍憋了好一會兒,才肯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前輩待你很好吧?」
韓驍點頭說:「如父如兄。」
楊臻挑眉看他,常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過瞧韓驍不像年小的,說「如兄」也講的過去。
「是啊,印象里,前輩是個很老實厚道的人。」楊臻順著他的感情往下說。
「你們之前見過?」韓驍顯然是被勾起了情腸。
楊臻點頭:「在平涼,前輩追捕嵬名峴的時候遇見過,聊了幾句,老實人的忠厚是藏不住的。」
「嵬名峴……」韓驍的聲音顫了顫。
楊臻刁鑽地注意到了他的變化,說:「如今已經證明嵬名峴與貴派之事無關了,韓兄莫非還對其心有芥蒂?」
一旁的楊青磨了磨牙,瞅著韓驍,默不作聲。
「不,我只是……」韓驍搖頭,「只是——」
「只是心存愧疚?」楊臻似笑非笑地說。
韓驍抖了抖,激靈了一下後看向楊臻,在對上他的眼睛後便迅速別開了頭,結舌道:「我,我為什麼要有愧疚!你胡說些什麼……」
「你入梁前輩門下之前,可曾在別處學過藝?」楊臻問。
「你問這個幹什麼?」韓驍盯他。
「或者,我換個問法,你和五毒宗是什麼關係?」楊臻眯著眼,以銳利的目光回擊他。
「你——」韓驍猛地站起來,瞪著眼睛道。
楊臻矜持一笑:被他猜中了。
而韓驍在看見楊臻那奸計得逞的笑之後也明白過來了,他一陣恍惚後道:「你是在試我?」
楊臻坦誠地點頭。
韓驍自嘲地笑了笑後,又跪回了蒲團上,他道:「楊臻,你可真是恐怖。」
「承讓了。」楊臻說。
韓驍意味不明地笑道:「沒錯,我是對嵬名峴用毒了,而且還是『六木陰噬脈』,當時我以為他殺了掌門,所以在跟著師父追他時偷偷打出了六木。」
「你從何處得來的?」
「離開五毒宗之時,順手帶出來的。」韓驍坦白道。他從前是五毒宗的嘍囉,因為外部勢力對五毒殘宗的緊密打擊,他們那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宗門之人陸陸續續地作鳥獸散了。那時施行遠正好趕上了差點餓死街頭的韓驍,便將其撿了回去,因當時施行遠早已不再收徒了,所以韓驍便拜在了梁奉一的門下。那時韓驍已經快二十了,雖說年紀不小,但因為入門晚,所以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往後排號。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他原本以為他帶出來的要命玩意兒要白廢了,卻不成想被嵬名峴趕上了。
「還有麼?」楊臻問他。
「有啊,你想要?」韓驍戲謔一笑,「還剩兩支,分你一半?」
楊臻把白眼一翻:「我要那東西作甚,只是想提醒你,以後不要再亂用了。」
「亂用?」韓驍不服,「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是嵬名峴殺了掌門,他就在我眼前,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楊臻唯恐天下不亂地笑道:「是是是,所謂『寧殺錯,不放過』,你有情有義,知恩圖報,自然不能容忍既定的仇人從自己手中逃脫啦。」
「夠了!楊臻。」韓驍斜眼看他,「反正已經做了,我自己問心無愧,也無需你在這裡冷嘲熱諷,再說,前幾日他不是出現過嗎?他敢來,說明我並未傷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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