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燕本是想跟著方通淮一起來問問連舟渡他們在玉虛峰里的經歷,可連舟渡這副不正常的樣子怕是也沒法照顧他們的關心,她便只好安慰了連舟渡幾句就離開了。
崑崙人丁興旺,項東衢那邊也無需她多操心,先前緊湊著幫忙是因為蘇緯作為神醫的徒弟一直守在項東衢面前,她為著照顧蘇緯才一塊陪著的。她從來都不是個喜歡鑽研學問的人,所以跟著楊臻這麼久除了學了一些半吊子的拳拳腳腳之外,並未沾到多少醫道的東西,相較之下,蘇緯就爭氣多了。
眼下蘇緯也把項東衢的病瞧好了藥開完了,便早早地和季菱去等周從燕了。
「師娘師娘!」蘇緯接著進門的周從燕問,「問出來了嗎?小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沒,」周從燕搖頭,「我跟著方掌門進去的時候,十二師兄哭得正凶呢,什麼也沒法說。」
「哭?」季菱覺得奇怪,「哭誰啊?」
周從燕突然愣了一下,季菱這話問的她心裡一揪,似乎是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一般。
「不是吧?」蘇緯尚無察覺,「能哭誰啊?」
周從燕的眼睛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打轉,看著他們兩個一番討論無甚結果,她怎麼也坐不住了,直接衝出了屋跑回了秋逸興的房間。這回她看到的是揪著方通淮衣領子的連舟渡和拽著胖身子拉架的秋逸興。
三個男人紛紛尬住了所有的動作,六隻眼睛傻傻地看著周從燕,良久之間都沒有一個人記得撤下身上那些粗野的動作。
「你們……」周從燕真的開始害怕了。
直到周從燕開口問,他們仍未想出合理的說辭。方通淮和秋逸興面面相覷,以目光催促彼此趕緊想辦法。無言之間,連舟渡再次發力,卯起怒氣,使出吃的時候省下的力氣掐著上通淮的脖子搖晃鬼嚎道:「你說!你要怎麼給逆元一個交代!」
方通淮朝他瞪眼,秋逸興也當他是破拐子破摔了,可卻又聽見他接上了一句「要是七師兄真死了我一定要你償命」。
屋中之人又是一陣啞口,周從燕反應了片刻,眼裡晃了晃問:「七師兄出事了?」
方通淮明白了連舟渡的意思,總算不再掙扎了,隨便他怎麼掐,只要自己還能喘口氣就萬分配合地跟他一起演戲。
連舟渡終於能在周從燕面前放心大膽地哭了,他抹淚道:「師兄他在裡頭摔得不輕,不敢挪騰,十三……」一提到楊臻,連舟渡就更收不住淚了,一陣抽搭之後他才勉強說:「十三他……留在那裡照顧七師兄……等師兄能走了再回來!」他勉強自己瞎編一通之後,再也沒有了往常那些佩服自己的心思。
秋逸興倒是有些由衷地佩服連舟渡了,他尚且還有閒心這般想:要是蓋師兄在這裡的話,不知道會給連舟渡準備一頓怎樣的收拾。
「這麼嚴重嗎?」周從燕反而更擔心了。按照楊臻之前對她說的,百里啟可比楊臻厲害多了,連百里啟都能傷得這麼重,但楊臻豈不是更難說了?
方通淮倒是很懂小女兒家的心思,立馬跟進一步解釋道:「百里兄弟是為了保護我那幾個徒弟才受傷的,而且還是在我崑崙地界傷著的,幾位放心,方某一定負責到底!」
場子總算是圓了過去,可連舟渡還是不願給方通淮一個好臉色,若說此前是「看老子掐不死你」的話,此刻儼然是換成了「你徒弟臉可真大」。
「可是這都快二十天了,他們在那裡吃什麼呀?」周從燕有數不完的擔憂,「要不咱們去接一接佟哥他們?」
「不用不用!」連舟渡趕緊搖頭,他看她疑惑的樣子,生怕她再起疑心便又說:「咱們這麼多人都加起來還沒有十三一個懂行兒,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那裡面可不只是單純的山洞洞那麼簡單,到處都是機關難題,還有野豹子——」他本是想勸周從燕別去,但眼看著周從燕的俏臉被他越說越綠,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趕緊更換了話頭道:「所以啊,你要是擔心十三餓著,就趕緊去做兩鍋好吃的,我替你帶去給他!」
「我……」周從燕倒是被戳到了愧處,這些日子雖然她總以賢妻良母好師娘自居,但迄今為止從她手裡出來的飯食還真未必有人敢吃。
好不容易把周從燕哄走之後,連舟渡便又想繼續收拾方通淮,不過這回方通淮早就料到了,他也是著實累了,實在沒勁讓連舟渡再糟蹋了。
「連兄弟,你方才也說要回玉虛送飯,還是省些力氣干正事吧!」方通淮躲著連舟渡的拳腳說。
連舟渡聽了這話更惱了,他用來安慰周從燕的話竟然轉過來就被方通淮當作取笑他的噱頭。從前都是聽人道秋逸興和方通淮交情如何如何深厚,他作為後生,聽故事自然也是心中崇拜,一直覺得方通淮是個少年大成的俠義之人,但這回深入接觸過之後卻覺得是自己一向敬服的逸興師兄眼瞎了。
秋逸興拽著胖身子扯住他說:「別鬧了別鬧了!」
「師兄你還向著他?你又不是吃他家飯長胖的!」連舟渡覺得自己好像個孤兒。
「你……」秋逸興真是不知道該回句什麼好了。
「連兄弟,」方通淮衝著連舟渡就是一個直角大躬,「稍安勿躁,我崑崙玉虛境裡確實是機關重重,不過那是歷練之器而非殺人之物。」
連舟渡雖也曾抱有過僥倖,但想起當時的情況還是心驚肉跳,他道:「你說得倒輕巧,眼看著十三被埋的又不是你!」
方通淮卻遠比他有信心得多,他一笑而說:「正如你之前嘲笑過的,連我的徒弟都沒事,楊小兄弟就更不會有事了。」
連舟渡總是慢慢安靜下來,別的不說,反正他是覺得方通淮的話有道理。他往秋逸興旁邊一坐,心中一番念經之後,又腹生壞水道:「你怎麼就道你徒弟沒事呢?我可就只帶出來一個,那倆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呢!」
秋逸興在一旁看著,竟也不再拘束連舟渡了。他總覺得連舟渡這副得了便宜還要使壞的德性十分熟悉,等把目光挪到方通淮身上之後他才想起過來,從前方通淮十幾二十歲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哈哈哈哈!」方通淮放聲大笑道,「我信得過他們,連兄弟你也是,應該相信若佟才是啊!一個能在試武大會上叱吒風雲的人會被幾塊石頭打敗嗎?」
「那我就磨好了刀等著,要是你的話沒成,我就把你剁碎了餵豹子!」連舟渡說著跳起來便往外走。
「舟渡!」秋逸興喚他道,「你又打算幹嘛?」
連舟渡指了指方通淮說:「他那倆徒弟還下落不明呢,七師兄一個人也不知要找多久,我回去幫他。」
二人目送著連舟渡跑出去後,秋逸興扭頭看著方通淮問:「你真有信心嗎?」
「怎麼?信不過我啊?」方通淮笑問。
從前秋逸興就覺得這傢伙自信的時候笑起來實在讓人抵擋不了,如今十七八年過去了,這張已經見老的臉還是有那股神效。他嘆氣道:「我爹有多稀罕那個楊家小子你比我清楚,若是他真出事了,我怎麼跟我爹交代?」
方通淮還是笑;「別說你了,要是真出事了秋前輩又怎會放過我?」他坐到秋逸興旁邊攬著後者說:「我看你是睡了十幾年把膽子睡小了,放心吧,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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