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被推開,幾個小廝攙著莊澤小跑出來。
「裡頭到底怎麼了?」十四姨太攔著恰要與她擦肩而過的幾人問。
「那個……」小廝一時間還想不出該怎麼稱呼孫祖恩,只好說,「少爺死了,老爺要處置了八姨太和那個長工呢。」
十四姨太瞪了眼,尖聲道:「你說什麼?!」
小廝瞧十四姨太那不願相信的樣子,剛想再解釋兩句,卻見十四姨太仰天哭嚎了一聲「祖恩」之後直接栽到了地上。
這一聲撕心裂肺,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把屋裡的孫守祿也嚇了出來。
孫守祿出門瞧見這情景,顧不上剛才的大悲大怒,趕緊過來在小廝們的幫助下將十四姨太抱回了隔壁的屋子。
黃檗驚魂甫定,低頭間瞅見地上的一灘紅,眼前一花抬手亂扒拉,攀住了楊臻的腰,他把頭藏在楊臻的胳膊肘下哆嗦著說:「她不是要生了吧?」
楊臻也只是瞟了一眼,側臉對一直在嬌羞的小丫鬟說:「去叫穩婆!」
小丫鬟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趕緊頷首跑開了。
楊臻想朝孫守祿所去那邊走,卻被黃檗扯住了。楊臻回頭瞧他的樣子,皺眉道:「你給大夫當學徒,還見血發暈?」
黃檗掛在楊臻的胳膊上嬌弱得不行,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楊臻瞧他那副弱柳不堪輕風的樣子,揚手道:「得了得了,你去照顧那個放牛工,跟著孫府的人打點一下孫祖恩的事吧。」
黃檗不情不願,不過也不能在院裡干晾著打量那灘血,便也佝僂著單薄的小身板進了孫祖恩的房間。
楊臻跟著進了十四姨太那間屋後,被孫守祿趕緊拉過去診脈。他查看過十四姨太的情況後,立刻給十四姨太施針固穴,用沖經重新調起十四姨太的精神。
孫守祿在邊上著急詢問情況,楊臻坦白告訴他:「這位夫人要早產了。」一聽這話,孫守祿便著急了。楊臻專心渡著沖經,也分出幾句話姑且安慰他道:「孫大人放心,夫人的胎已足八個月,生產無妨。」
孫守祿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這點疑慮擋不住他的心急,緊著答應了,把剛趕過來的穩婆招呼過來幫忙。
楊臻把十四姨太治醒後,向穩婆交代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項後便退到屋外等消息了。他往院裡一站,看著兩個房間的房門,在心中過著今日發生的事。
若不是莊澤挑事,他根本不會讓人這座宅子裡的事一件接一件發生。他一直沒猜到推手是何人,先前他懷疑是孫家人窩裡反,可瞧剛才十四姨太那個表現,幾乎是比親娘還親了,據說其他的那些姨太太們也是死的死、荒的荒,再者就是謹守婦道不出閣房,總之就是沒有一點自相殘殺的意思。
對面的屋子裡女人還在生孩子,聽著動靜倒是挺順利。
他在孫府里發現的奇怪事不少,第一件不是孫祖恩的肝氣不足,而是十四姨太的脈象不是孫守祿所說的那樣只有七個月。就像他剛才所說的,已滿八個月了——這中間是否有玄機他當時無法判斷,也不能說破。如今看來,這個正在出生的孩子是不是孫守祿的,也值得琢磨了。
誒,可真夠亂的。不知到時候回去講給大小姐聽她會怎麼覺得……
楊臻如是想。
屋裡傳來一陣新生之啼。
黃檗從屋裡跑出來,擋著眼睛好奇地問:「生了?」
「那兩個人怎麼樣了?」楊臻點頭,等著那屋裡的人出來。
「唉,我剛進去那會兒八姨太還在哭呢,現在大概是反應過來了,明白過來兒子死了,跟那個放牛工坐一塊,倆人都跟傻了一樣。」黃檗嘆氣。
孫守祿臉上掛著老淚和血痕,樂得合不攏嘴地快步走出來,朝楊臻拱手道:「多謝秦大夫,多謝多謝!」
楊臻看他的樣子便明白了,他也拱手說:「恭喜孫大人喜得貴子了。」
「啊?」一邊的黃檗像是聽到了個荒唐的笑話一樣咧了嘴。
楊臻提膝頂了這個說話不分時候的小子。黃檗收到這明顯的提醒之後才也跟著楊臻拱手道喜。
孫守祿好一陣感慨後,又道:「秦大夫這幾日幫了孫府不少忙,眼下府中添丁,本該留秦大夫好好感謝一番的,只是……」他話到此處便不繼續往下說了。
楊臻看著他臉上那點並不真實的侷促,識相道:「孫大人說笑了,行醫治病乃是在下的分內之事,不圖其他,如今貴府之事已然解決,在下便告辭了。」
「多謝秦大夫體諒,」孫守祿拱手,「酬謝之事本官會親自去醫館拜訪的。」
楊臻答應著,道了句告辭便被孫守祿派人送出門了。
黃檗被稀里糊塗地送到門外,眼看著孫府的人把大門哐當闔上,瞪著眼啞口了許久才道:「這就把咱們扔出來了?」
楊臻倒沒覺得有什麼,抬腳便往街上走,「他們還有自己的事要忙,咱們是外人,還要留在那裡面白白尷尬嗎?」
黃檗把嘴撅得老長,不樂意道:「話是這麼說,天都快黑了,瞧這架勢保不齊還要下雨呢!他連頓飯都不管……」
楊臻使勁吸了一口氣,笑道:「你就圖他那頓飯?」
黃檗直道不是,跟在他後面走了一會後又問:「您說,孫大人會怎麼處置八姨太和那個放牛工呢?」
「我這個外鄉人哪曉得你們這兒的風俗。」楊臻雙臂環胸,悠哉散步。
作為本地人的黃檗尋思了一會後哆嗦了一下,搖了搖頭:「想想就嚇人……」
他們這裡怎麼對待姦夫淫婦?黃檗聽街坊鄰里說過幾次類似的例子,姦夫亂棍打死,淫婦裝籠子裡沉湖,不只是他們這裡,天底下對待姦夫淫婦的手段都是殊途同歸,目的只有一個,夠殘忍、能解氣、可以警醒其他人就好了。
「可是……」黃檗悶聲憋了好一會又道,「他竟然又有兒子了!那個平野先生到底準不準啊?不是說他沒兒子命嗎?孫祖恩不是他的,可現在又添了個……」
楊臻被他逗的笑出了聲。
「您笑什麼嘛!」黃檗甚覺掃興。
「有沒有、是不是,都是人家的事,你又何必糾結這些呢?」楊臻還是笑。
「您就一點也不好奇嗎?」黃檗心裡癢得很。
楊臻樂呵呵地搖頭,他有什麼可好奇的,他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自然不必在乎其他的了。
他們二人行至路口,楊臻說:「你先回醫館吧,我去客棧報個平安。」
黃檗答應著,顛著步子小跑回了懷春醫館。吳乃庸一聽他是被放回來的,便立刻拉著他問起了這些日子以來孫府的事。黃檗跟說書人一樣,給醫館裡的人們講了講孫府的事,也給街坊們平添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楊臻推開周從燕的房門時,周從燕正擼著袖子給自己往胳膊上擦藥酒。周從燕剛打算開罵,但看清來人後立馬就羞了,她手忙腳亂地往下放袖子,嘴上還嫌棄道:「你回就回,怎麼都不敲門吶?」動作粗了些,蹭到了自己手臂上的擦傷,疼得她一抽手打翻了桌上藥罐。
楊臻往前邁了兩步接住了險些摔到地上的藥罐,放到桌上,坐到她對面拉過她的胳膊,拿過她手中的小藥刷沾了些藥酒輕輕給她擦藥。「怎麼弄傷了?」他邊擦邊問。
周從燕任他拉著胳膊擦藥,腮上粉嘟嘟的,硬是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沒事兒,都是小意思!」
「午後我回來的時候怎麼不告訴我?」楊臻輕輕吹了吹擦上藥的蹭傷之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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