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臻抬眼與刑兆輝對視了一下後,收回了步子道:「抱歉,是在下失禮了。」
刑兆輝搖頭:「我看著師父他老人家時,也忍不住想走近一些,只是如今還是給他老人家一個安寧的好。」
楊臻點了下頭,也不在執著些什麼,而是側臉看了看一旁紅著眼角的蔣固敏說:「固敏姐節哀。」
蔣固敏抿著嘴點了點頭,又對刑兆輝說:「大師兄,既然若佟他們來了,我便安排他們同成嶺一起住吧。」
「好,你去吧,這裡有我和兩位師叔守著。」刑兆輝說。
蔣固敏答應著,同常成嶺領著楊臻四人離開了禮堂。
蔣固敏將他們領到地方後,留常成嶺安排打理,自己則又回了靈堂。
常成嶺他們幾個人一共分了三間房,焦左戎與常成嶺一屋,楊臻和蘇緯師徒倆一屋,周從燕自己單個一間。分好房間後,蘇緯和周從燕都回屋歇著了,楊臻則去了焦左戎和常成嶺的房間。
「六哥,這三日的守靈次序是怎麼安排的?」楊臻再直白不過地問。
「聽敏敏說是每夜兩人,今夜前半夜是刑兆輝,後半夜是她,參宿參星兩位前輩也會時不時的來看看。」常成嶺回答。
「小師叔,你覺得有問題?」焦左戎終於問出了一直憋著的話。
有焦左戎一起就方便多了,畢竟焦左戎能明白楊臻的意思。
楊臻翹了翹嘴角說:「問題嘛,問著問著就有了。」
「怎麼回事?」常成嶺不明所以。
焦左戎簡單的向常成嶺解釋了幾句後又問:「那小師叔覺得問題出在何處?」
「我對參象真人的死尚存疑竇,不過到底如何還是要等看過屍身之後才有分辨。」
楊臻的這話讓常成嶺和焦左戎的頭皮奓了一下。
「小師叔……」常成嶺還以為他聽進去刑兆輝的話了呢。
焦左戎左右顧忌了一番後也勸道:「小師叔,這若是讓峨眉門人知道了,恐怕……」
「所以啊,不能讓他們知道。」楊臻看著仿佛是要見鬼的兩人,笑道:「放心,我就看兩眼。」
常成嶺與焦左戎對視一眼後,點頭說:「明白了,小師叔放心,我會照顧好敏敏那邊的。」
子時將過,蔣固敏進了靈堂。
刑兆輝跪坐在香案前的蒲團上,面對著靈席上的參象真人出神,甚至都未察覺有人進來了。
「大師兄?」
蔣固敏站到了刑兆輝身旁,跪到了他旁邊的蒲團上,問:「在想什麼?」
「之前師父還跟我說,這次試武大會咱們沒什麼作為,下回一定要好好準備,不管楊臻上不上場。」刑兆輝說著突然笑了一聲,「說到底是我不爭氣,沒能給師父一個滿意的結果。」
「師兄你別這麼想,師父並不是覺得咱們不夠好,」蔣固敏望著參象真人,語氣再柔和不過地說,「他只是希望咱們更好罷了。」
刑兆輝側臉看了看她,慚愧地笑了笑說:「你說得對,師妹,怪不得師父偏疼你,師兄弟幾個中,你是最懂師父的。」
「師父待我們極好,我多希望可以再多陪陪他老人家。」蔣固敏又想起第一次見參象真人的場景。
那時正是試武大會期間,參象真人還不是峨眉派的掌門。峨眉前掌門塵鏡子領著參象前來拜訪蔣文彬,談過之後欲離開之時,正好遇上了從外頭跑回來的蔣固敏,兩相對撞,蔣固敏一個沒站穩便往後仰了過去。
參象真人垂手一掏,拉住了差點橫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
門口的丫鬟小廝被嚇得一陣簇動,連忙圍過來查看蔣固敏的情況,跟著出來送客的蔣文彬也趕緊過來抱起撫背安撫。在確認蔣固敏確實無事之後,蔣文彬把蔣固敏領到參象真人跟前說:「敏敏,快點謝謝真人。」
承賢山莊從來都是人來人往,門客不斷,所以蔣固敏很小的時候便被母親教過不少與客相待的小腦筋,比如「看到年輕的叫哥哥,和父親差不多的叫叔叔,比父親大的叫伯伯,再老一點的話叫爺爺」。蔣固敏雖然年紀不大,但也覺得稱呼「真人」叫叔叔的話很奇怪,於是在眨了兩下大眼睛的工夫之後,有模有樣地向參象真人作了個揖開口道:「謝謝真人師父。」
門口聚著的三個男人都撫須而笑。
蔣固敏平日裡見的都是男人,方才的揖禮自然也是平時見多了目染過來的禮。男人間的禮數被她這麼個小丫頭做來,看著有些彆扭,但更多的是率真的可愛。
此事之後,蔣固敏跟著蔣文彬到演武場中觀看比武時,便只以搜尋參象真人的身影為目的了,畢竟這麼多花里胡哨的人中,蔣固敏只認得那麼一個人。
後來,蔣文彬問她想不想學武功,去峨眉派怎樣?
這自然沒什麼好拒絕的。
如今算來,她入峨眉已有十二個年頭了,可她覺得即便是再來十二年,她也仍願意陪著自己的師父。
「師父大概也願意你陪著他,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你好好陪師父說說話。」刑兆輝起身三拜過後說。
「謝謝師兄。」蔣固敏目送走了刑兆輝,回頭看見香爐里的高香只剩了點香尾,便起身又續上了三根高香。
正當她對著參象真人陷入再次回憶時,常成嶺如做賊一般地貓著腰進了禮堂。
「敏敏?」
常成嶺恐驚天上人般地小聲叫了一下。
蔣固敏回頭看他:「怎麼了?」
「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他一副大聲喊的樣子,但實際發出來的聲音卻幾同蚊吟。
「過來說吧,我不能離開師父。」蔣固敏說。
「不方便,你過來一下,就一下。」常成嶺朝她招手。
蔣固敏被他的樣子弄得不明所以,似是請求允准一般地回頭看了看參象真人,起身鞠了一躬後朝常成嶺走過去。常成嶺見她走近,直接拉著她出了靈堂,拐到了場院邊上的鐵樹旁。
「你幹什麼呀?」蔣固敏不放心地往堂中望了望。
常成嶺拉住想要回去的蔣固敏說:「我有話跟你說。」
蔣固敏有些微慍:「快點說。」
禮堂屋檐上突然垂下一道纖薄的身影,如過堂風一般從窗戶飄進了靈堂中。
「敏敏,我娘前些日子來信,她問我什麼時候能……」常成嶺看著蔣固敏的眼睛,聲音越說越低。
「你——!」蔣固敏真的有些生氣了。
「我知道我知道!」常成嶺連忙合掌認錯求饒,「在這個時候提這種事不應該,但是我娘近些年來身體也不太好了,她老人家還等著抱……」常成嶺又說不出來了。
楊臻一個翻身,單膝觸地,了無聲息。
他走到參象真人的遺體前,低念了聲抱歉後便抬手掀開了參象真人的遮容布。
因只是頭一日,所以尚未開始腐化,參象真人的臉看上去十分自然,整個人好似只是睡著了一般,唯一能露餡的便是那青白帶紫的干唇。
從前他跟林年愛出去雲遊時也接觸過不少死屍,什麼樣的都有,所以他看著參象真人也不至於膽怯。他單手撐開了參象真人的眼皮,看到了參象真人散寬的黑眸以及眼白上已經有些發黑的血絲。
「抱什麼?」蔣固敏看著常成嶺的窘迫樣子,不由得消了火,畢竟從前參象真人也囑咐過她早日婚嫁之事。
「抱……」常成嶺張不開嘴。
「師父過世,我還得為他守孝三年呢。」蔣固敏看著他說。
「這……」常成嶺傷心了:早知道就不來問了!
「固敏,你怎麼沒在裡面守著?」
參星真人領著單以謀走過來問。
常成嶺看著這二人,心頓時便被攥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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