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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霍秋蘭也不由得擔心,這一年汪天師已經七十多歲高齡,雖然身體健碩、仙風道骨,但總有羽化一天。這些年,都是由汪天師獨自畫符,從來不讓他的兒子和弟子參與。如果汪天師不在人世,是否還有人能夠接班。再者,李大鵬體內邪魔一直沒有消除,被符籙暫時控制,孫子出世後,邪魔會不會糾纏到孫子身上,這些都讓她困擾。
霍秋蘭念道的孫子正是我。我還沒有出世的時候,奶奶霍秋蘭就給我起了好名字,李扶搖。取自「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她希望她的兒子,也就是我的父親李大鵬終有一天能夠出人頭地,如果父親沒有那一天,那就寄托在我的身上。
我出生那天,是極其不平凡的一天,發生了很多事。我所知道的並不多,許多事奶奶始終沒有告訴我。
那時,我們家在寶華山麓經營了一間小旅館,旅館的頂樓,是我們自家使用,母親就在這裡生產,找來的產婆在附近很有聲名。
那是一個白天,好端端的晴天,忽然烏雲蔽日,狂風大作,之後雷電交接,宛如末世的黑夜。汪天師早在幾天前,就從石門來到我家旅館,還帶著他的大兒子,兩個人都是一把年紀,汪天師七十多歲,大兒子也五十來歲。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我們家。
母親生產之際,雷電在我家窗前不停地划過,聽說劈斷了不遠處的一棵百年的老榕樹。母親身體本來就很脆弱,因驚嚇過度而難產,只有產婆帶著兩個徒弟掌控大局,產婆也慌了,說要送到醫院及時就醫。但外面的天氣惡劣,沒有交通工具,根本無法將母親送去醫院,父親叫了一輛農用車,也遲遲未到。不多時,奶奶和父親就面臨保大保小的問題。生死存亡之際,還沒等他們考慮,母親丁翠萍沒有撐住,香消玉殞。
產婆說我也胎死腹中,節哀順變。奶奶和父親承受這突然的打擊,一時沒能緩過勁來。奶奶失魂落魄地走出旅館,一個人站在狂風暴雨中,不多時又發了瘋似地跑回家,找到產婆,讓穩婆劃開肚皮,把孩子拿出來。奶奶說在暴雨中陷入了昏迷,母親的靈魂告訴她,肚中的孩子還沒有死,一定要救出來。
產婆將信將疑,但外面風雨大作,又走不脫。被奶奶一直糾纏著,只能照辦。於是我就出生了,我來到這個世界「悄無聲息」,沒有哭鬧,因為我並沒有呼吸。
母子二人的屍身躺在床上,奶奶和父親眼睜睜地看著,黯然失落。大約晾了三四個小時,外面的雷聲緩了許多,汪天師父子風塵僕僕地回到旅館,二人滿身傷痕,衣衫破損,似乎經歷了一場大戰。
進門後,奶奶將母親難產致死的消息,告訴汪天師。汪天師也黯然神傷,看了一眼李大鵬,長長嘆了口氣。這時,他快速走近一動不動的我,做了一個手印,一道刺眼的光芒閃過,我頓時醒了過來,那是我第一次睜眼,奶奶說我眼神兇惡,像欠了很多錢一樣。
汪天師又從八卦袋中取出他的大印,摳出大印底部的玉石,將這塊玉石做成一塊玉佩,掛在我脖子上,再三囑咐,務必寸步不離,而且不得和任何人說起這塊玉。說我命理坎坷,只有佩戴這塊玉,才可以逢凶化吉、驅災辟邪。
交代過後,汪天師父子二人也不收拾行李,急匆匆地趕出門去,走進大雨之中。此後,汪天師再沒有出現,而他的大兒子,回去後不病而終。
江湖傳言汪天師已經駕鶴西去。由於找不到汪天師,父親沒有符籙護身,再次遭受著病痛折磨,奶奶去石門找到汪天師的二兒子,他說這事無能為力。從此父親一病不起,意識越來越薄弱,迷迷糊糊間經常喊著母親的名字,不到半年,父親離世了。
自從嫁到李家之後,奶奶霍秋蘭沒過一天好日子,眼看著有盼頭了,盼著,盼著,有多少期望,就有多少絕望。
奶奶不能絕望,現實需要她再次堅強地站直腰杆。一個嗷嗷待哺的孫子,在襁褓中等待她撫養成人。和爺爺李鯤、二爺爺李岳下葬的那晚一樣,霍秋蘭一生之中第三次經歷這一夜。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她送走了自己的兒子,不管第二天醒來怎麼樣,都必須繼續剛強下去。她料想孫子在劫難逃,縱然如此,她也會儘自己所能,照顧好這個孫子。
可是第二天,我並沒有如她想像的發燒乏力,而是躺在嬰兒床上,一如既往地鬧騰,哭聲明亮通透。再過幾天,身上也沒有出現紅疹。奶奶不明所以,既然折磨了李家三代的妖邪無影無蹤,她心中是說不盡的開心。
雖然沒有傳承太爺爺李龍源的病,但也有糾纏在我身上的其它的病症出現,不過對比他們的煎熬,我身上的病不值一提。
這事要從我出生的一個多月說起,父親還沒有去世,身體孱弱的他,常常咬牙堅持,抱起自己的兒子。身處襁褓的時候,醫生說要曬曬太陽,促進骨骼生長。但只要把我抱進太陽,我就號啕大哭,父親和奶奶不明緣由。醫生堅持說我缺鈣嚴重,必須曬太陽,早上太陽溫和的時候,父親不管我的哭鬧,硬生生曬了二十多分鐘,曬完後渾身皮膚紅得發紫,周身泛起一層層死皮,那時的我已哭得脫力,不再鬧騰,氣息微弱。父親發現後,送到醫院搶救,住院一個多月,才逐漸恢復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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