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黛!」趙元稹奮力把楊寶黛手裡的長刀搶下來,頓了頓,:「你們都先冷靜下,交給我來解決,我回來了,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和孩子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別怕了。愛字閣 m.aizige.com」他抓著妻子的手臂,看著楊寶黛憔悴的都能看著下巴尖的臉,心疼的不得了,拿著手指想要摸摸她。
「趙元稹!你是害怕她死了耽誤你的仕|途吧!」楊寶黛推開面前的丈夫,絲毫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她朝後退了兩步,盯著被人帶走耳朵朱氏,語氣是滿開的一寸一寸冷意:「我給你一日,一日足夠你弄清楚你娘做的好事,屆時你若還是包庇她,那麼,我們的夫妻也做到頭了!」
趙元稹愣愣的看著她:「寶黛!」
楊寶黛扭頭,完全不理會趙元稹,:「孫嬤嬤你去讓大姐先回盛家,朝朝你陪我回院子。」
趙元稹站住原地愣了許久,旁邊跟著的侍衛遞來包紮的手帕,這可是將來執掌蒼生的手,萬萬不能有事的。
趙元稹仰頭微微眯了眯眼睛,扯過手帕蓋住還在流血的手掌心,語氣森然:「一個時辰,我要知道離京期間所有的事情。」
侍衛立刻拱手,神情嚴肅:「是!」
回到福祉院,朝朝看著楊寶黛慢慢腫起來的手腕,忙讓人拿來了膏藥給她塗抹。
「少爺也真是個狠心的,居然拿著銀錠子給夫人砸過來。」朝朝都還沒有從剛剛的驚心動魄回過神,居然趙元稹會回來的怎麼及時!還為了個朱氏狠狠砸傷了髮妻。
朝朝心疼的替楊寶黛吹了吹手,打抱不平起來:「夫人這雙手也是琴棋書畫都知曉詩酒茶都會的,少爺也真是,夫人忍忍,奴婢輕輕的······」朝朝跪在楊寶黛旁邊,拿著指腹一點點的給她上藥。
楊寶黛覺得無力的很,抬手撐著額頭揉了揉,靠著旁邊的小桌案,低頭看著朝朝,半晌,她緩緩道:「朝朝,趙元稹什麼時候開始讓你監視我的。」
朝朝手裡捏著的膏藥啪的落到地上,她愣了一下,立刻以頭嗑地,一副嚇的不輕的模樣。就聽著頭頂楊寶黛淡淡的,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我知道趙元稹酒後誤了你的身子,我若要處置你,早在知道的時候把你發賣出去了,別害怕,我問你,你就好好說。」
「大概兩年前,就是少爺醉酒,少爺酒醒後就給了奴婢一條路,若奴婢不好好把夫人一舉一動都告訴他,少爺就要趕走奴婢,奴婢不得已才······可自打夫人知道警醒了了奴婢,奴婢就真的沒有再給少爺傳一句話了,蒼天明鑑,我若不忠夫人,死無葬身之地!」朝朝飛快的說完,砰砰的在楊寶黛跟前磕頭。
楊寶黛頓了頓,又問「除開你,趙元稹還安排過什麼人監視我嗎?」
朝朝抬起頭,搖搖頭:「應該沒有,少爺也十分忌憚夫人不悅,雖說是讓奴婢監視夫人,也就五六日問借著奴婢去書房送夜宵問兩句話,大多是問老太太可否惹了您,亦或者京城裡頭聚會的女眷苛待了您······」
朝朝說著拉著楊寶黛的裙擺,哀求起來:「夫人夫人若真的要丟了奴婢,也讓奴婢伺候你平安生產,倒是您要打要殺要發賣奴婢都沒有怨言的。」
屋子陷入許久的平靜,楊寶黛笑了笑,把人拉起來,握住她的手:「朝朝,我抬你給趙元稹做姨娘吧。」
朝朝徹底呆滯了。
「我和他如今怕是不能白首了,可我還是很愛她,我若離開府邸了,你就替我好好照顧他。」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微微偏過頭,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意:「若是個男孩趙元稹是不會允許我帶著孩子走的,你替我好好照顧他。」
「夫人你在胡說什麼啊,什么姨娘什麼看著小公子,奴婢,奴婢只想跟著夫人身邊,做牛做馬都可以的,求求夫人不要趕走奴婢。」朝朝低身拉著楊寶黛的手,認真道:「奴婢知道夫人是覺得少爺不會處置老太太,想自己給苟公子討回公道,奴婢誓死都要和夫人在一起,若是老太太不為這次的事情付出應有的代價,夫人若要走,奴婢跟著你,您別看著奴婢毛手毛腳的,可能吃苦了,奴婢能幹活養活夫人和您肚子裡頭的孩子的。」
楊寶黛輕輕嘆了口氣,摸著朝朝的腦袋,笑了笑就道:「你去趙元稹書房守著,若她不願處置了朱氏,你就回來告訴我,我們再說其他的。」
前院書房之中。
趙元稹慢慢的聽著侍衛稟報楊寶黛苟洱佛廟私會通姦的事情,他靠著椅子上慢慢轉動這大拇指上的扳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稟報的侍衛看著主子靜靜的閉緊眼睛聲音越來越小,跟著趙元稹久了,都知道他不說話閉著眼睛轉扳指便是風雨欲來的陣仗。
「繼續。」趙元稹語氣泛著冷。
侍衛磕磕巴巴總結:「總之老太太就借著個由頭想把夫人和苟大人給殺了,蘭桂仙與海如蘭也有參與,證據以及清楚乾淨,據查應該是夫人有意放過的······」
屋子陷入極其的安靜。
外頭有人敲門,小聲道:「大人,苟大人來了。」
趙元稹微微睜開眸子,敲著扶手扣著手指,挑了挑眉:「讓他進來,都退下。」
苟洱推門進來,趙元稹起身拿過旁邊的披風扔到椅子上,抬手要把人攙扶坐下來,他還沒有開口,就看著苟洱笑著和他打招呼:「看你這樣北程收穫圓滿的很啊,幾時進宮面聖?怎麼沒有瞧著檀香回來?」
他咳嗽兩聲並未坐下,只是接過趙元稹遞給他的茶水潤了潤喉嚨。
趙元稹看他的眼神幽深了兩份,還是執意扯著他的胳膊把他按到椅子上頭坐下,瞟了他一眼:「看來你還真如外頭說的那樣喜歡那個譚妙了?檀香暫時還要在北程呆些日子,年底應該就回來,你身子可還好,我已經派人去把內宮把穆昌平叫出來,一會來了讓他好好給你診診脈,這次就根治完再說其他的,北鎮撫司的空缺我會替你守著。」
苟洱靠著椅子乾咳了兩身,蹙眉緩了好一會,才抬眸看著趙元稹,問道:「你預備如何處置朱氏。」
「你和寶黛本就沒什麼,如今我回京了,北程朝局已定,對外也就不用隱瞞我去北程的事情,本就是誤會。」趙元稹背著手看著窗外盛開的花樹,頓了一頓,語氣帶著謀算和思量:「我接手內閣在即,不能有任何影響風評官聲的摺子遞上去打壓我,娘暫時不能送回青花鎮,我會把她禁足在後院,屆時修個佛堂讓她清修。」
「清修?」苟洱以拳抵唇咳嗽的看著趙元稹,眼中仿佛戲謔一笑,似乎聽到了極其譏諷的笑話一眼,神情緊繃的看著他:「這就是趙閣老的處事方式,誰的公道都不給?哦,畢竟是親娘,肯定得護著,是啊,反正又沒有人死了。」
苟洱說著斷斷續續咳嗽了幾聲,慢慢撐著疼痛的身子站了起來,語氣冷冽了幾分,沉聲道:「趙元稹,開宗祠吧,讓你趙家宗親耋老出門,休了朱氏出門,這種老娘留著只會給你添麻煩!」
趙元稹眸光一烈,斷然搖頭:「不可,近幾年不成。」北程此行比他預想的回報的多,他馬上就會是文淵閣大學士,內閣的首輔,這時候扣個不孝的罪名下來,他就是白白去北程拼命一場,他還沒瘋成這樣,這種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情,他是絕對干不出來的。
苟洱忍不住道:「所以你就預備偃旗息鼓了!趙元稹!你是被權勢迷暈了眼嗎!若你是楊寶黛,若你差點被婆母連著孩子一道殺了,夫君一句禁足就掀過這事不提,你,你還是個為人夫的玩意嗎!」
「現如今這樣才是最妥當的。」趙元稹淡淡回答。
苟洱揮袖直接把桌案上的東西推到地上,顫聲道:「趙元稹,你不能在錯下去!你不能在被權勢沖昏眼睛了!你醒醒吧,不要為了一個朱氏搞得眾叛親離,楊寶黛是愛你,可她不是傻的!你知道這次的事情給她留下多的——」
「留下什麼!」趙元稹仿佛被出動了底線,抬手砸了旁邊的花瓶,目光極其警告的看著苟洱,冷聲打斷他的話:「她是我趙元稹的髮妻,這京城誰敢說她一句不好!說敢說我就殺了誰!說一句殺一家!」
「趙元稹你錯了!你大錯特錯了!」苟洱上前一步拎起他的領子,眸子裡面似乎是焦急的情緒蔓延出來:「你必須趕走朱氏,趕走她以後楊寶黛要對她做什麼你都不能去過問!你若因為權勢官聲助紂為虐,你會失去所有的人,趙元稹,我不能看著你在錯下去了,你醒醒好不好,朱氏這次是真的起了殺心要動你的妻兒!你這樣,會讓楊寶黛徹底對你寒心的!」
「楊寶黛只是為你打抱不平,只要你追究了,此事便可大事化小。」趙元稹抬手要拽開苟洱提著的衣裳,卻被他一拳頭打到旁邊架子,他眼眸燃起不悅的怒火,冷冷道「你她娘的瘋魔了,別以為你病著就能這樣和我大呼小叫的!真當我不敢還手了!」
這些年他手中的權勢越來越大,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順著他,連著穆昌平都要按照他的意思做事,他就沒想過還有人敢動土到他頭上來。
苟洱一拳下意思的過去,自己也岌岌可危的死撐著旁邊的桌沿,最後還是撲通一聲坐到地板上,他半是疼半急是雙眸猩紅,他抬手想要站起來,卻是十分的艱難,他看著擦著嘴角要把他扯起了的人,直接拂袖,直勾勾的看著他:「趙元稹,不是所有人都不會離開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會一直陪著你的,你失去了楊寶黛,你會後悔終生的!」
苟洱強忍著身體帶給他的病痛的站了起來,痛的頭皮發麻,背脊後面都有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珠。
趙元稹深吸了口氣,走到旁邊拿著茶盞喝了口水,直接背著他就冷道:「虧得你還是個不拘小節的土匪頭子出身,如今比個娘們小九九心眼子還多,全京城的官都找不出你怎麼個沒出息的!我看你還做什麼官,乾脆去寫戲本子去!成天想的都是後宅的事情!」
他別過目光看著苟洱站的艱難,額頭滿是汗珠,吐了口氣,把腳邊個凳子踢道他腿邊。
苟洱瞧著那凳子,只是瞬間,狠狠一腳踹到邊上,震的書架上的幾個小花盆砸了下來。
苟洱搖搖晃晃走上前,趙元稹捏著指腹眯眼看著他,只感覺這人今個是瘋了,:「我可警告你,別以為你病著就能站到我頭頂撒潑打滾耍混賬,輪公我是你上司,輪私我是你二哥,再張牙舞爪一下,我斷了你的腿,你也能安安生生養病。」
苟洱喘著氣目光都有些游離氣,疼痛將他後背的內杉都打濕的差不多了,他在幾聲劇烈的咳嗽之手,目光死死的抓著趙元稹:「是,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是八拜之交我割頭換命兄弟,所以,有些話別人不說,我得說,外頭的人可以看我苟洱熱鬧的,可以指著我苟洱的脊梁骨任意的唾罵,可我不能容忍他們笑話你。」
趙元稹上下打量了苟洱一眼,感覺這人有些神志不清了,微微咬了咬牙,冷道:「那你不滾去躺著跑到我這裡抽什麼魔障瘋!」他吐了口氣,又言歸正傳:「回去好好養病,晚點我帶寶黛過去瞧你,把這事先給平了,我累了,沒工夫陪你上躥下跳的。」
他靠著旁邊的椅子坐下,他接到京城密保,唯恐苟洱和楊寶黛出事,帶著二十人的部隊從北程連夜加急馬不停蹄的朝著京城往回趕,一路上還要應付諸多不想他安穩回程的刺殺,又和楊寶黛鬧了一場,他已經累的沒有多少耐心。
苟洱看著坐在椅子上抬手自己捏著肩膀一副雲淡風輕得人,眼眸驟然起了淚,他嘴唇顫抖著,深深的呼了好幾口氣,才無力的開口,「趙元稹,我,我就要死了,有些話我得都說出來······」
趙元稹聽著這話當即火氣,抬眸就看著苟洱眼角的淚水已經划過臉頰。
苟洱還沒有感覺自己已經哭了,他笑著看著趙元稹,語氣滿是無力的:「我累了,我活著太累了,你是我的兄弟,更是我再造之恩的大恩人,我從未說過要如何的報答的你,可我早就做好能為你去死的覺悟,如今我只是等死的人,我要把該說給你的聽的話都說出來。」
「元稹,你這些年錯的離譜,錯的讓人發笑,權勢利益不是所有!你已經錯的快要無法挽回了!你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也是命,他們反你忤逆你,你有成千上萬的法子可以折磨他們,可以讓他們罷官可以把他們的姑娘嫁給對家,讓老天爺去折磨他們,可你永遠要抄家滅族,你手染多少鮮血!這筆賬不會算了,那些家族苟延殘喘活下來的人會擰成一股子報復你的!」
「楊寶黛為什麼會差點母子俱損,就是在給你還賬啊!他們碰不了你,就會加在你妻子,你孩子的身上,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若非當初硬|要下殺手了結了江小安,江家發覺後,怎麼會派人在我回程的時候伏擊我,我又怎麼會被整整一百人追殺!」
「就是因為你殺了海家全族,明明只是抄家流放,你也答應了蘭桂丹不加以報復,殺你弟弟的是海老太太,海家多少人無辜性命都被你一一奪取,即便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也知道誰殺人誰償命這樣的道理!」
趙元稹目光冰冷的看著靠著書案唾罵他的兄弟,突然就笑了,語氣冷的聽不出一點情緒:「在你心中,我就是怎麼個十惡不赦的混賬玩意?」
「不,趙元稹你不壞的,你一點都不壞的,你比我見過的許多人都善良溫和,是你權勢薰心了,你不能在這樣了,現在還來得及啊!」苟洱幾乎紅完了雙眸,鼻尖酸澀抖動著,喉嚨裡頭嗚咽難受的厲害。
「那你是要我看著楊寶黛殺了我親娘!兒媳殺婆母,到時候不說我的管事仕|途,連著楊寶元盛衡都得被牽連!」趙元稹氣的發笑,直直的目光看著苟洱,:「我看你現在是仗著自己身子不好我不敢動你反著來拿捏我了!」
苟洱痛苦的抬起雙手摸了把臉,喉嚨裡面的嗚咽慢慢從傳出。
他哭了,他的眼眸驀然發紅,有淚水從他眼眶裡面掙扎著出來。
他哭自己說不動權勢薰心的兄弟。
他快死了啊!他只能最後幫他護著楊寶黛最後一次了,以後的路就得這個人自己去走了,他再也不能提著刀在前面給他掃平一切麻煩,他就要死了。
可他要怎麼樣才能說動這個兄弟莫要在注重權勢了······
趙元稹目光複雜,他從未見過苟洱哭過,即便在他最慘烈的時候,這個人也是一笑而過,仿佛就不知道難過是什麼,他看著面前的苟洱拿著袖子抹了把臉,卻是臉上的淚痕越抹越礙眼。
他別過頭摁了摁鼻尖,他靜了半晌,才道:「至少等我坐穩了首輔的位置,我在依你話行不行,你現在好好回去休息。」他想這人估計是病糊塗得了,盛衡的女兒又一次病的糊塗了也是稀里糊塗的抱著他哭。
苟洱幾乎都要哭笑了,側著身子不想讓趙元稹看著自己崩潰的臉,他依靠著書案長長的嘆口氣,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有止住眼淚,也隨了便,語氣無限悲涼:「趙元稹,你是不是從沒有想過楊寶黛會離開你,你有真的了解過自己的枕邊人嗎!她的姐姐弟弟那個是省油的燈,她只是穩得住而已!你當她為什麼現在安安靜靜,她就是在等著你的動作!」
「你娘是鐵了心要殺她和她肚子裡面的孩子!你若放過朱氏,楊寶黛定會不顧一切同你和離,即便鬧到金鑾殿她都敢!她家裡兩個姐弟都是護犢子不講理的!盛衡掌著半個督察院,多的是法子逼你和離!你的孩子,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若敢搶她的孩子,她就敢殺了孩子弄的玉石俱焚!」苟洱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整個屋子。
「等走到哪一步,你就什麼都沒有了!」苟洱拿著拳頭打著自己的心口,嘴裡的話都在打哆嗦:「朱氏不可能陪你一輩子的,我也陪不了你一輩子,只有楊寶黛可以,我不會害你的,趙元稹,哪怕全天下的人背叛你,我都不會的,我都要死了,我說的這些話都是肺腑之言,你不能,不能傷了人家的心啊!」
苟洱慢慢朝著門口而去,手指抵著門閥:「朱氏不是個好東西,這些年她給你和楊寶黛添了多少麻煩,讓你家族老開宗祠替你爹休了她才是上策,屆時她就不是你趙家的妻子,即便被楊寶黛泄恨殺了,你最多丁憂一年,你的地位依舊不會動搖!這才是最圓滿的解決方式,趙元稹,你不能在錯了,你輸不起的······」
苟洱抬起手背擦乾淨臉上的淚痕,淡淡道:「到時候你追求你的權勢地位,沒人會阻止你,楊寶黛會替你在官眷中周旋,楊寶元會心甘情願為你所用,盛衡也會盡力扶持你,權勢你可以流血拼命去爭,人心沒用的,沒有了就是沒有了,你怎麼都找不了求不回來爭不回來的,你不可能在遇到第二個楊寶黛了!」
「你以前最愛罵我意氣用事不懂動腦子,可現在誰才是那個意氣用事不動腦子的?」苟洱深吸了口氣,語氣十分諷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如果我還能活下去,我或許還願意陪你演這場戲,願意拿著要死的模樣去求楊寶黛不要動你娘,可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守護你的妻子了。」他頓了好長一會,才繼續道:「還有,我要是死了,能不能——」
苟洱開口了好幾次,也無法把嘴裡的話說出去,推門迎接日光進門,就看著站住院子門口等她的譚妙。
趙元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腦子裡面全是剛剛想要給他醍醐灌頂的話。
猛然耳邊就聽著一聲撕心裂肺無比驚懼的叫聲。
院子門口。
譚妙看著突然口噴鮮血轟然倒地的人,淚水直接湧現了出來,他不許任何侍衛過來碰他,將人抱著懷裡,拿著袖子不停給她擦在嘴角溢出來的血痕:「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我都說了讓人去叫趙元稹過來,你非要逞強過來······」她忙掏出懷裡的瓷瓶導出藥丸要給他餵到嘴裡。
「我其實已經有些看不清楚你了。」苟洱搖頭拒絕服用,這東西已經對他沒有半點幫助了,從他甦醒開始,他有半隻眼睛就徹底看不清東西了,他仰頭看著譚妙,嘴裡幾口血從肺腑涌了出來,他低低的笑起來:「你再哭下去,我都以為你喜歡我了。」
「別說話,別說話了。」譚妙努力給她擦拭嘴角的血跡
「其實我也是害怕死的,我不怕死,我很害怕這個世上沒人記得我這個人,其實我也想過的,若是能活過來,我想娶你的。」苟洱靠著她的懷裡輕笑:「你在錢莊的戶頭我匯了挺多銀子過去,足夠你做個小富婆了······」
譚妙使勁的搖頭,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你若是活著,我就嫁給你,我等著你來娶我,好不好?」
苟洱沒有說話,只有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滑落出來。
「苟洱!」反應過來的趙元稹從屋裡沖了出來,看著站住旁邊不動的侍衛大罵:「都是做什麼吃的,快去找太醫!去,把整個太醫院都給我叫來!」
苟洱嘴裡再次大吐了幾口血出來,趙元稹嚇得跪在地上,雙手都在顫抖:「苟洱,你別,你別······」
苟洱好笑的看著好兄弟:「趙元稹,我沒騙你,我真的要死了,我提這口氣,一直在等你回來,等你回來給你說剛剛那些話。」
趙元稹拿著袖子想要把他吐到臉上的血擦乾淨,為什麼他會吐怎麼多的血!之前即便是病道極致了,也只是咳兩口指甲蓋的血而已「你給我閉嘴,別說話了,好了慢慢說!」
「我不會害你的,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聽我的,還,還有,謝謝你願意同我做兄弟,我要是死了,能不能——」苟洱邊說著眼淚和著血跡胡滿了臉頰,他抬起的手想要去抓什麼,卻是猛然瞪大了眼睛。
趙元稹只覺得不妙,看著他立起來的手欲要去握,可還沒來得及,就看著那手臂砰然落下。
「不!」趙元稹眼眶迸發出血絲,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苟洱!苟洱!來人,快來人!」趙元稹一把將譚妙推開,瘋了般拼命的要把人搖醒,咆哮起來:「苟洱,苟洱,你會好的,你給我睜開眼睛,不許死!你······來人啊,快點來人啊!都是死的嗎!」
苟洱朦朦朧朧的看著似乎流淚的趙元稹,慢慢悠悠的閉上眼睛。
他記得很清楚,初見趙元稹的時候,他正在被土匪窩裡頭的人追殺,因為他功夫好老大準備讓他做二把手,追殺他的人又是他幾個心腹弟兄,他根本沒有設防,萬萬沒想到他們在酒水裡面放了軟筋散,他反應的快,趁著月色一直跑一直跑。
可還是沒有氣力的摔倒在了山林小路上,後面追著他的最後一個人已經舉起匕首朝他而來。
再然後他睜開眼睛,就瞧著自己睡在個乾淨的屋子裡面。
「醒了?醒了就出來吃飯。」
苟洱聽著聲音忽的坐起來,就看著旁邊個與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郎英俊清秀,正抖著個算盤似乎在做賬本,他就看著那人走了過來,抱著肩瞧著他:「我叫趙元稹,我救了你,你該叫我一聲恩人,你身形和我差不多,湊合穿吧,快點出來,就等你開飯了。」
苟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頓飯,飯菜不算好,趙元稹和他老爹招呼他入座,朱氏又燙了壺熱酒就出去打馬吊了,趙元稹的老爹和藹風趣不停給他夾菜,也不問他的過往和底子,他吃了一半就被人叫走了,苟洱瞧著面前被堆成山堆的碗有點無從下手。
趙元稹啃著雞腿就問他:「你是郊外山上的山匪吧,莫非是你家寨主夫人瞧你長得好,惹得你們老大嫉妒,要殺了你吧?」
再然後趙元稹就時常去郊外找他,順便用他那狡猾的腦子幫他收拾了不少人,作為交換,他答應教趙元稹功夫,他本以為趙元稹就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郎,結果打起架了比他還狠辣,招招都奔著致命去。
再然後,他的聲望在土匪窩裡頭越來越大,頭子就想做了他,趙元稹比他快一步察覺死亡的信號,居然用了他從未聽過反間計直接把整個土匪窩送給了他。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趙元稹一邊摸著土匪窩裡頭的錢,一邊和他做買賣:「瞧你笨的很,字也寫的不是很好,不如我教你讀書,日後你這裡紅利分我一成,就當我當初救你的代價如何!」
在然後就是拜把子。
人家拜把子都是說著什麼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熱血話,這人還非要和他爭誰做哥哥。
「哎喲,我做大哥虧不了你,你不知道在家裡都是老么最的寵嗎!放心,以後天塌下來,我給你頂|著!」
「以後有我一口吃的,絕對有你個碗!」
苟洱只感覺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這個救他出黑暗的兄弟,趙元稹看著苟洱張嘴的模樣,對著譚妙低吼:「別哭!」又把頭低下去,拼命的想聽清楚苟洱嘴裡喃喃的話,:「你想說什麼,你說·····」
苟洱努力的用唇靠著趙元稹的耳畔,說話極其苦難,聲音輕的就如同霧氣:「趙,趙元稹,我要死了,能不能,能不能······」他的話到底沒有說出來,就想盛開的花朵拼命不願枯萎一般,慢慢的垂下了頭,輕的幾乎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話飄散在哭聲之中。
「能不能,留下一點骨灰進你家祖墳,我不赤|裸|裸的來著世上走一遭,又無人問津的離開,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可惜,沒有人聽到他最後的呢喃小小心愿。
因為,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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