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
含在嗓子眼裡囫圇著的兩個字,卻像炸雷一樣響在張清之耳邊。
趴在床邊迷迷糊糊的張清之一下子清醒過來,站起來看向面色臘黃一直昏睡,或者說昏迷的劉桂新。
「渴。」劉桂新又說了一句,可能是想抬手,動了動沒抬起來。
張清之扭頭跑了出去:「大夫,大夫,醒了。醒過來了。」
緊接著一陣兵慌馬亂,大夫護士放下手裡的東西跑到病房這邊。
一番檢查,大夫點了點頭:「情況挺好,各方面基本穩定,可以少喝點兒溫水,先不要吃東西。」
張清之答應一聲激動的去弄溫水。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每天要吸氧,不停的換上吊瓶,張清之就這樣一天到晚的守在床邊,等待著。
用羹瓷兒餵劉桂新喝了點溫水,張清之伸手幫她攏了攏額前的碎發,嘿嘿傻笑了幾聲,眼裡卻閃動著淚光。
「騙我。」劉桂新無神的看了看張清之,然後閉上眼睛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臉上全是憔悴。
「等你醒了想罵再罵。」張清之給劉桂新掖了掖被角,幾天幾夜沒怎麼睡覺的他感覺精神無比,整個身體在這會兒都充滿了高興,充滿了力量。
病房裡其他病友和家屬也替張清之高興,紛紛送上祝賀。
腦海里所有負面的東西一掃而空,剩下的全是希望。
整個科室都轟動了,從大夫到護士都很高興,不斷的有人跑到病房來查看,觀察一下。
別的病床護士一天走兩趟,劉桂新這邊起碼四五趟,量幾次體溫。
術後第五天,終於等來了屁。
屁一放,又沒發燒,身體出問題的機率就降到了最低,然後就看創口恢復了。
「可以吃點兒東西了,不要吃咸了,也不要吃太干,熬點粥,控制點量啊,別依著她性子吃。」大夫聞聲而來,檢查後做了叮囑:「氧氣可以縮短點時間了。」
張清之點頭答應:「小米粥還是大米粥?」
大夫笑了:「你想熬什麼就熬什麼唄,小米大米還不是看你自己願意。」
護士也笑,說:「小米吧,補氣血,一頓一小碗。食堂就有,你去那邊打也行。」
大夫說:「餵的時候慢點,記住沒?千萬別引起她咳嗽。一點兒乾的也不能沾,懂吧?還有鹹菜,絕對不能吃。」
張清之點頭:「記住了,不吃乾的,不能咳嗽,不能吃鹹菜。」
護士說:「餵水也慢著點,吃飯喝水的時候把床頭搖起來點。千萬不能讓她自己使勁兒。」
張清之就點著頭答應,一樣一樣仔細的記在心裡。
「你們屋裡都加點兒小心,別感冒了,有誰感冒了趕緊報告,聽見沒?來探病的家屬有感冒的或者太小的孩子絕對不能進屋,戴口罩也不行。記住沒?」
護士嚴肅的對病房裡其他病人和家屬安排著。大家都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不是開玩笑,要是你們的原因引起她恢復期咳嗽那你們就是殺人犯,她現在一咳命肯定就沒了,你們別當小事兒。誰能負起這個責?」
也難怪大夫護士對劉桂新這邊如此上心。
癌症啊,還是擴散的比較嚴重的癌症,在當前醫療設備落後儀器藥品短缺的年代,在看到了治療希望的時候,每個參與其中的人都期盼著一個最好的結果。
現在劉桂新用的藥品都是需要院長簽字的進口藥,用一支少一支。這會兒正是國家內外交困缺少外匯的時候。
當然了,很貴。
在這個全民工人月工資二十幾塊錢的時代,要按每支千元來計算。
要感謝這個時代。
也只有這個時代,劉桂新才會得到治療,才能用上這樣的藥品,也就是在這個時代,巨額醫藥費不會壓垮一個普通家庭。因為他們有組織,有廠子可以依靠。
這個年代的所有人,講的是責任。
……
「一個坑裡放三個,你會數數不?蓋的時候不能加腳踩,你踩實了它還能長出來嗎?你怎麼這麼笨呢?」張興軍拿小手點著張興龍,小嘴不停的教訓著。
「那你,你咋不干呢?」張興龍看著哥哥。
「我,我不是那個,長大了嘛,這就是小孩兒乾的,我原來還不是干。你趕緊弄,我去幫你逮好玩兒的。」張興軍忽悠了幾句扭頭就跑到地邊去了。
張興龍看了看跑開的哥哥,看了看手裡的小筐。
哥倆在幫姥爺種苞米。
姥姥在前面挖坑,姥爺在後面點水,讓小哥倆埋種子。
張萬禮要到隊上公田去上工,家裡這邊就交給了張萬智和張景義,反正兩個孩子也能幫忙了。
農村的孩子,幹活就是遊戲,都是這樣的童年。
張興龍低頭看了看筐里的種子,前面張景義在喊:「站那想什麼?快點埋,埋了好去玩兒。」
「哦。」張興龍應了一聲,從筐里拿了三個苞米粒彎腰放到土坑裡,用小手扒著土輕輕蓋上,腳動了動,想起來說不能踩。
小坑隔著二十來公分一個,小傢伙一個一個埋過去,很快就忘了不開心。
等地種完,春天就差不多過去了,山上山下草長鶯飛,只有指甲蓋大小的野花開遍田野,紅的紫的藍的黃的粉的白的,這裡一叢那裡一簇的,各種各樣的蝴蝶被吸引過來,在草叢裡飛舞。
蝴蝶也有大有小,小的和花兒差不多大,大的有張興龍巴掌那麼大,小的各種顏色都有,大的看上去都是黑的,不過在陽光下會閃著彩色的光。
張興龍很羨慕哥哥哪都敢去,什麼都認識,他不敢,不敢一個人去河邊,也不敢進草叢,一個人都不敢出院子,那些什麼草啊花啊也都不認識。
哥哥玩的高興,滿頭汗水的,他就是跟在一邊遠遠的看著,跟著開心。
「老二,你想不想吃罐頭?」
張興軍把張興龍拽到葡萄架底下悄悄問。
家裡有爸爸拿來的水果罐頭,放在房樑上面,是兩個小傢伙最盼著吃的東西。
「想。」張興龍使勁兒點了點頭。
「走,你聽我話就能吃罐頭了。」
「嗯。」
張興軍帶著張興龍出了院子東門,來到小河邊上。
柴垛邊上小河拐彎的地方很窄,只有一米多寬,不到半米深,水流很急,然後衝到土路上散開,慢慢的流向遠處。
張興軍搬了些石塊過來,在河裡垛了個漏水的壩,不過水麵還是漲起來一些。
「你下去洗澡。」張興軍弄好石壩喊張興龍。
初夏時分,山里流出來的河水冰的很。
張興龍脫掉衣服跳了進去,冰的嘶了幾聲,張興軍說:「你趴里,趴里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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