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風在向楚又薇做出虛假的承諾之後,想著長痛不如短痛。他瞳孔渙散地透過真絲紗帳,盯著橫樑架空的房檐,心中糾結反覆,不知到底該何去何從。
就這樣一直熬到了近卯時,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麻溜地從軟塌上一躍而起,繞過鏤空木雕屏風,直至書桌處坐定,提筆鄭重地寫了一封留給楚又薇的信,字跡奇崛似主意已定不容動搖……
不知公雞啼叫到了第幾聲,只見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月光沒有了晚上傾瀉千里的氣勢,只剩下裝飾深藍色幕布的月牙形狀。
柳逸風收拾利落之後,將信裝進信封里,慎重地平攤在了紅木雕葡萄紋嵌理石圓桌之上。
皇宮之內雖禁衛森嚴,但好在柳逸風功夫了得,再加上昨日從又薇身上偷得的鑲玉金牌,足以讓他順利離開皇宮。
一踏出宮門,他頓覺神清氣爽,一座座高聳的宮牆總有種讓他被禁閉在天牢中的壓抑感覺。儘管這個牢房富麗堂皇,可對於柳逸風來說,心靈之養甚於居養之安,他相信他此時的選擇必定是正確的。
一襲白袍,一把佩劍,他瀟灑恣意地朝天之涯走去……
另一面,失落了一夜未曾梳洗的楚又薇,蓬頭垢面衣衫凌亂地推開了柳逸風的房門。眼睛紅腫的她不難被人猜出哭了一宿,房間裡很靜,靜得她頓覺自己的呼吸是那麼的刺耳。
一名被楚又薇安排伺候柳逸風飲食起居的小太監跪在地上,他被長公主妝容繚亂的模樣給嚇壞了,生怕公主會怪罪於他。
他捧上了柳逸風留下的一封信,顫顫巍巍地遞給了楚又薇:「公主……這是……柳公子留給您的信……」
又薇虛弱地接過信,信紙展開之後,她的表情也並沒有多少起伏變化,使得腳下的奴才們不知道應該如何曲意逢迎。
一切如又薇所料,柳逸風果然走了。信中除了道歉以外就是勸她不要傷心、照顧好自己的一類話語……
她聳了聳鼻尖,將信紙折好放入了衣袖,輕聲斥退了所有宮女太監。自從從楚暮軒那裡知道了柳逸風的心意之後,她的身子就仿佛有千斤般重,需要費力地拖著才可緩緩移動。
待走至柳逸風的床邊之後,她軟軟的身子才終於重重地躺在了上面,雙眸緊閉,已經擠不出一滴眼淚,只是靜靜地懷想他們過去的日子。
「可彤,我今日就要離開京城遠走他方了,故特地來此向你告辭的!我這一生辜負了兩個女子,一個是你,一個是又薇……一個是相思相望不相親,一個是近在眼前不同心……我想我就適合過斬斷情緣了無牽絆的日子!放心,以後每年我都會來看你……」
柳逸風站在天之涯上神情自若,飄然若仙,佇立了良久之後才拂袖而去。
柳逸風離開以後連續七日,楚又薇都在自己的寢宮秋水軒里閉門不出。楚暮軒雖然擔心卻也深知妹妹的執拗脾氣,所以很少來安慰勸解,只是會向秋水軒里的宮女太監等打聽情況。
荊紅嫣貴為一國之母,在一心想著如何討好吸引楚暮軒的同時,也不忘計劃著如何一個個排除異己。然而,既然已經是楚暮軒的妻子,並且還是楚國的皇后,拉攏人心也是必要之舉。
她對楚又薇和柳逸風一事心知肚明,思量著這也不失為拉攏楚又薇的好時機。雖然她心底討厭楚又薇,但想著先把她拉進自己的陣營好生利用一番也無妨。
如果楚又薇有價值,可以留著繼續為我所用,如果沒有價值,到時候再對付她也不遲!荊紅嫣暗暗想到,嘴角勾起陰冷的笑。
「娘娘,糕點乾果等點心已準備妥當!」碧汀俯身稟報道。
荊紅嫣睫毛飛舞,臉頰露出得意一笑,起身吩咐:「帶上點心,隨本宮去秋水軒瞧瞧!」
宮門一小太監用尖細的聲音喊道:「皇后娘娘起駕秋水軒!」
荊紅嫣是夢國的公主,但在夢國的時候,她並不喜歡皇宮內那些在她看來可有可無的繁文縟節以及所謂的排場。可如今到了楚國,她卻要因此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漸漸地,她愛上了「皇后娘娘」這四個字,無論從哪兒聽到都會讓她心滿意足。
楚又薇這時候的心情已經平復了不少,該吃吃該睡睡,不再虧待自己,僅僅只是因為不願意出門而已。
她正對著銀華鏡整理頭髮,精心挑選了一隻蝶翼金步搖插進髮髻。
「公主,皇后娘娘正朝秋水軒的方向來呢!」宮女彎月稟報道。
她來這幹什麼?肯定來者不善!又薇心想。
緊接著,她起身至宮外,果然看見了荊紅嫣的輦車隊伍朝著這邊行進。她白皙的臉上生出幾絲疑惑,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想要好好瞧瞧這個荊紅嫣到底要耍什麼花招。
荊紅嫣穿著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上梳著鸞鳳凌雲髻,兩邊斜插金鳳凰珠釵,小巧圓潤的耳朵上各掛了一隻流蘇金耳環。
在身旁太監的攙扶之下,她向著楚又薇款款走來。
「皇后娘娘金安!」又薇身體向前一福,敬道。
「公主免禮!」說話間,荊紅嫣就雙手扶起了楚又薇,臉上泛著桃花般的笑意。
她見楚又薇面色紅潤,目光炯炯有神,根本不像失戀之態,一時竟不知「安慰之語」從何說起。
「本宮平時甚少出門,也對妹妹最近發生的是不大了解。只是今日見碧汀吩咐御膳房做的點心特別可口,故帶了一些過來給妹妹嘗嘗!」荊紅嫣雙手拉著楚又薇的手,與她一同進入秋水宮,在紫檀半圓桌處坐下。
荊紅嫣朝碧汀使了個眼色,吩咐她將糕點端上來。
「妹妹覺得點心如何?」她見楚又薇吃得挺香。
「一般而已,就和平時御膳房做的沒什麼兩樣!」楚又薇吧唧著嘴,絲毫不給荊紅嫣面子。
荊紅嫣感到了些許難堪,勉強笑了一下之後又假意關心道:「本宮聽宮裡人說,柳公子出宮去了,妹妹最近心情略微不佳,不知可是真有此事?」
果然這個荊紅嫣醉翁之意不在酒,送甜點是假,打聽我私事是真!真不知道她肚子裡到底懷的什麼鬼胎。
「柳郎出宮確有其事,不過臣妹心情不佳完全是子虛烏有!是臣妹將鑲玉金牌賜給他,讓他今後可以隨意自由出入皇宮!既然是臣妹自己放他走的,那又何談傷心一說?」楚又薇微微笑道,眼神似乎在向荊紅嫣挑釁:讓你失望了!
荊紅嫣此刻感到心裡如火燒般難受,她自己也意識到再在這裡待下去也無濟於事,只不過是給討厭自己的人增添些笑料罷了。
「聽妹妹這麼一說,倒是本宮多想了!既然妹妹你心情並無不佳,那本宮也就放心多了!你自己好好歇息,本宮也就不打攪你了!」荊紅嫣邊起身邊告辭道。
楚又薇及秋水軒宮女皆行禮道:「恭送皇后娘娘!」
待荊紅嫣轉身走遠,楚又薇才直起身子翻了個白眼,小聲自言自語道:「貓哭耗子假慈悲!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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