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妱的步伐非常的緩慢,比起平時,更加的緩慢!
顧長生看著緩緩走來,很有幾分步履維艱樣子的雲妱,揮出的拳頭,緩緩的收了回來……
顧長生知道,狄裘此人,與顧長生而言,或許只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對於雲妱而言,卻是心底的執念,是她之所以受盡痛楚也要如此活著的夙願!
「雲妱……」
顧長生輕輕的喚了一聲,緩緩的後退了一步。
「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幫你找到他,幫你了卻宿怨,如今我搬到了,如何處置他,就有你說的算吧!」
顧長生原本也沒有想過要殺了狄裘,因為,狄裘的生死,她要留給雲妱來決定。
只是,她下手也不輕就是了,這樣一個渣男,顧長生不動手教訓一下,到底有些過不去心底的那道坎,這樣的渣男,就該人人得而誅之,不是嗎?
「謝謝!」
雲妱緩緩走近,看著顧長生,低聲開口道。
是這個女子的到來,讓她原本就不抱任何希望的苟延殘喘,在即將徹底消失之前,還能了卻了這樁宿怨……
黑衣之下,雲妱木納的轉身,往躺在地上因為疼痛打滾兒的狄裘看了過去……
一別經年,這個她恨了八百多年歲月的男人,這個,她當年恨不得將他抽筋剝皮的男人,再次見面,雲妱的心底,竟然已經毫無起伏了……
雲妱有想過,各種各樣和這個仇人相見的場景,卻獨獨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真的見到了,自己的心,會這麼的平靜……
「你可還記得老身?」
雲妱緩緩的彎腰,往地上打滾兒哀嚎的狄裘看了過去,然後抬手,緩緩的掀開了自己的黑色衣帽……
隨著黑色的衣帽掀開,雲妱的頭,第一次的露了出來……
蒼白枯萎的蒼白,頭頂光光,已經有了腐爛的痕跡,連一點兒毛髮都沒有,看著血色林琳,宛如一具枯屍……
其實,雲妱原本就是一具屍體……
就連顧長生等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雲妱摘下衣帽的樣子……
看到雲妱這個樣子,顧長生的眉頭忍不住的皺了皺,轉身往自家小肉包看了一眼,身為一個母親,顧長生其實不願意自家兒子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
雲妱現在的樣子,其實比死人還要恐怖……
可是,顧長生看到的卻是自家兒子略帶震驚和心疼的小模樣……
想想,顧長生也就釋然了,她家小肉包向來是個膽子大的,而且,和雲妱相處幾日,也熟悉了,還想著要救下她……
自然是不會害怕的!
小肉包不害怕,可是,不證明別人不害怕!
圍觀之人見到雲妱這個樣子,當即嚇得後退了幾步,嘴裡大呼著見鬼什麼的……
卻被顧長生一個冷艷掃過來,而息了聲音……
四周安靜了,可是,地上的狄裘,卻不能安靜了……
「鬼!鬼!鬼!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全身的骨頭盡數稀碎,狄裘想要後退都不能,看著離自己距離如此之近的雲妱,狄裘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這個不人不鬼的東西,是雲妱……
「呵呵……鬼?或者,你可以說老身不人不鬼,老身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全是拜你所賜!狄裘……」說到這裡,雲妱頓了頓,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之色,緩緩繼續道,「你可還記得,你一身的武技,從何而來?你可還記得你一身的醫術,是何人所授?你可還記得,第二重天中,洞房花燭夜,你一劍穿透了老身的胸膛,害的老身和老身腹中的孩兒,命歸黃泉?」
「狄裘,你忘恩負義,殺妻殺子,今日,就是你與老身這段恩怨的了結之時,老身只問你一句……」
「為什麼?」
雲妱說到這裡,伸手,抓住狄裘脖頸的衣衫,直接將他提了起來,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情緒波動,低吼道,「為什麼?告訴老身,到底是為什麼?老身自問,帶你不薄,以命相托,為什麼要這麼對老身?為什麼?」
被雲妱搖晃的天旋地轉,狄裘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還是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不人不鬼的東西,確實就是昔日的雲妱……
那個,在第二重天中,他苦追了好久的女人!
那個,在第三重天中,要嫁給他的女人!
那個,死在自己長劍之下的女人!
「為什麼?為什麼?你竟然問我為什麼?」狄裘低笑了一聲,一張臉因為疼痛而變得扭曲,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你竟然問我為什麼?好!我就來告訴你為什麼?你當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若非知道你出身醫藥世家,若非知道你武技卓絕,我會跟你在一起?」
「你只當我跟你在一起是真心的喜歡你,可是,從最初就不是的,那都是我布好的局,我就是想要你的一身本事而已,哪個想要你這樣一個女人了?」
「我和你在一起,你道外人是怎麼說我的?呵呵……說我是個吃軟飯的,是個廢物,是個抱著女人大腿的小白臉!我雖然很想反駁,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啊,我居心從最開始,就是不良的,我所圖,從最開始,就是得到你的一切,然後,殺掉你啊!」
「只是你這個女人太愚蠢,看不透而已,哈哈……」
隨著狄裘的話語,雲妱臉上的那一點兒表情,越來越淡,及至狄裘說完,雲妱淡淡的一笑,「雖然,早知道是這個原因,可是,老身還是想要親耳聽到!果然啊,這世間或許有真情,只是老身沒有那個幸運遇到而已……」
狄裘怒瞪著雲妱,大吼道,「那麼現在,你想聽到的,已經聽到了,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你?」雲妱聽到狄裘這話,嘴角微勾,緩緩的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狄裘放開……
看著狄裘轟然倒地,站直了身子的雲妱,一臉面無表情……
「對!殺了我!殺了我!你不是恨我嗎?我辜負了你的深情,我算計了你的性命,我還殺了你的孩子,你不是應該和我不共戴天嗎?我如今就在你的面前,殺了我,殺了我一切一了百了,你的仇,也就報了!」
狄裘現在,什麼都不求了!
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狄裘只想趕緊的解脫,不用再承受著蝕骨之痛。
可是,就連這樣的小事兒,他都辦不到了,全身的骨頭盡數稀碎,他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一個想要自殺都不能辦到的廢人!
「老身不會殺你!如你這般殺妻殺子的人渣,殺你會髒了老身的手,老身只是想要聽你親口說出這些,得一個解脫,至於你,看到你變成如此模樣,過的如此不好,老身也就放心了……」
這麼說著,雲妱緩緩的轉身,往接雲樓下走了下去……
雲妱這番舉動,饒是顧長生都沒有想到,見此,顧長生和自家兒子對視了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王騙子和賽半仙自然也跟了上去……
接雲樓之上,因為顧長生一行人的離開,氣氛頓時變得很是詭異了起來,眾人的目光,忍不住的往王元看了過去……
雲妱和狄裘是有仇的,雲妱饒了狄裘……
可是這裡,還有一個和狄裘有仇的,那就是這醫樓樓主……
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做……
「殺了我!老匹夫,她不殺我,你來殺了我!你女兒是我下的毒,你身上的毒也是我下的,你不恨我嗎?殺了我,殺了我啊……」饒是狄裘,也沒有想到雲妱會這麼離開,臉上變得愈發的猙獰了起來……
「殺了你?呵呵……」王元聽到狄裘這話,低頭,譏諷的一笑,然後,對著狄裘搖了搖頭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不好受吧?那我就讓你不好受的更徹底一點兒!」
說著,王元對著身邊的人一揮手道,「來人,給老朽卸了他的下顎骨,以防他咬舌自盡!」
「是!」聽到王元這話,王元的身後當即有一人走了出來!
收起收落,一聲骨頭錯位的聲音傳來!
「啊!」
狄裘嘶吼了一聲,再次委頓在地,看向王元的目光,滿是入骨的恨意……
「想死,哪有這麼容易,老朽要讓你就這麼生不如死,苟延殘喘的活著,讓你體會一下,眾叛親離的滋味……」
說著,王元也轉身帶著醫樓的人,離開了接雲樓……
只剩下地上,連移動都不能的狄裘,在哪裡嗚咽著嘶吼,可是,卻聲不成聲,調不成調……
而另一方,離開了接雲樓的顧長生,不敢打擾在前面孤獨行走的雲妱,只能帶著自家兒子和王騙子和賽半仙等人,不遠不近的跟著……
一朝夙願了結,是該讓雲妱自己一個人清淨清淨……
直到,雲妱走到了一處珊瑚橫生,珠光閃爍之地……
顧長生看到雲妱緩緩倒下的黑色身影,頓時心頭一緊,整個人也跟著瞬間動了起來!
「雲妱!」
疾呼了一聲,顧長生疾奔而去,接住了雲妱緩緩倒下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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