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風之後便是大雨,都說秋雨綿綿,但今年入秋以來幾場大雨卻看不出絲毫綿綿感,來得及也來得猛,而且沒有一絲徵兆。
這可苦了出城尋覓種羊的夏商。
離開長安,到達長安最近的一個叫做方村小村時已經是黃昏,夏商和徐媛正欲在村中找好一點兒的種羊時大風就來了。
風勢狠勁,村中沙石又多,各種雜物卷在半空打在臉上生疼。兩人不得不就近找了戶農家躲避,想是等風停了再去轉轉。等了半天風沒停,倒把一場暴雨給吹來了。
夏商所在的農家貌似還算富庶,前面一個籬笆院兒,後面一個籬笆院兒,後面的籬笆院兒養著雞鴨不見羊,前面的籬笆院兒是茶攤擺設,架著棚子,院裡擺的就是供人歇腳的桌椅,一人一口茶只要一文錢。生意雖小,但從此地路過的百姓很多,經常會出現無座的情況。為此,這戶農家還把房子騰出來開成了驛館,連地都給賣了,一心經營起了小買賣。
好在今日沒有太多人。
大風一吹,雨點一落,夏商和徐媛被老農慌慌張張喊到了屋裡,然後跟家人忙不迭地收起外面的桌椅以及棚子。
屋裡也還寬敞,雖然老舊了些。
風把大門吹得嘎吱作響,雨點也跟著飄進了屋裡,夏商和徐媛趕緊躲到最裡面,一通慌亂之後好不容易坐定。兩人相視都無語苦笑,夏商搖搖頭:「今日怕是只有在此歇一晚了。」
徐媛取下方巾,整理著被大風吹亂的頭髮,此刻已露出了女兒姿態,不整理一下怕是要被人看穿。
「還說明日再去下一個村子看看,估計有些難了。」
「恩。」
現在農戶家沒有別人,方才有幾個在院裡喝茶的都是同村人,見風勢一起,都回了各自家裡,現在就只剩下兩人在屋中。農戶外院要整理,後院的雞鴨也要趕緊轉移,一時間也沒人招呼二人,四周除了風雨聲再無其他。靜下心來,對坐的兩人似乎不知該說什麼。
如此沉默了好久,夏商都有些覺得尷尬的時候,農戶終於忙完了一切回到了屋中。
老農看了看二人穿著,輕聲問:「兩位是從長安來的吧?」
夏商點點頭。
老農有模有樣地看了看天,搖搖頭:「今日怕是只有在老農這兒將就一夜了。一床的房間三十文,兩床的房間四十文。」
「我們要間兩床的。」
夏商話音未落,身邊徐媛打斷:「我們要兩間一床的。」
「兩間?」老農看了看兩人,有些不理解。
徐媛面色不變,平靜地摸出錢袋:「農家,儘管把房間整理好就是,只要錢夠不就好了嗎?」
「道理是不錯。可是……」老農一臉猶豫,「老農這兒只有兩間房,一間一床,一間兩床。」
「那我們要一間兩床的。」
「我們兩間都要了。」
又是截然不同的答案,聽得老農身後的婦人都在偷笑。徐媛饒有興致地看著夏商,倒不害羞,狡黠的眼神像是在告訴夏商,莫要再調皮了。
夏商好笑地摸了摸鼻子,他不是真想跟徐媛住一間,而是為了緩解之前的尷尬。徐媛也不是小姑娘,一眼就看出夏商是在逗樂,故而臉上滿是笑意。
老農不再多說,正準備收錢,誰知外面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越來越近,忽的出現三個人沖了進來。
這三人被雨淋得夠嗆,衣裳全是水,像是剛從河裡鑽出來。
「農家,快給我等兩間房。」
老農有些為難:「這個……剛才這兩位已經把房間要了。小店只有兩間房,這兩位要了兩間。所以……」
「兩個人要兩間?兩位兄弟,你看這雨勢,你們能不能讓一間出來?我們現在沒別出去了,我們要一間房也可以。」
夏商看著徐媛,徐媛這時臉色有些尷尬了。
外面雨聲越來越大,農家都地面潮氣逐漸起來,這時候實在容不得徐媛多想:「好吧,咱們就要一間。」
農戶又問:「你們是要一床的房間還是兩床的?」
夏商只有兩人,而來者有三人,怎麼看也該自己要一床的房間。
但徐媛是女人,這就有點兒難辦了。
夏商不敢開口,這事兒還得由徐媛作決定,不然以後鬧出誤會還得怨自己。
估計徐媛也沒遇到過這麼為難的情況,表情有些僵,但最終還是只能答應要了一床的房間。
後來三人對徐媛連聲感謝,然後匆匆往客房去,還不忘讓老農燒一盆熱水來。
夏商擔心徐媛尷尬,想說待會兒自己睡地上,可還沒開口,見徐媛臉色不對,那種一場不像是因為尷尬或者害羞什麼的,而是因為詫異和驚訝。
徐媛忙扯了扯夏商衣袖,然後對著三人離開的方向打眼色。
夏商扭頭去看,卻沒什麼也沒看到,三人已經進了房間。
「怎麼了?」
徐媛似乎有些緊張,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我……我好想看到那三人之中有一個人是女人,跟我一樣穿著男裝。而且……而且我感覺那個人在掙扎,而前面兩個男人似乎緊緊地壓制著她。小師父,他們恐怕是綁匪。」
夏商一愣,他倒是沒注意過這些,不過聽徐媛一說,忽然是覺得之前三人有些不對,因為方才對話時,前面兩人擋住了後面一人,至始至終都只讓最後一人漏出半個頭,現在想起好像是兩人有意為之,故意不讓別人看到後方人的情況。
再看徐媛的表情,想來她剛才看到的不會有誤。
夏商對徐媛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不管真假,咱們先進屋再說。」
農戶的兩間客房並排著,中間只有一堵牆,夏商住進的屋子果真只有一張床,兩個人擠一擠勉強能應付。現在徐媛沒了睡覺的心思,心思都放在隔壁三人身上,先貼在牆邊聽了一會兒,發現實在聽不到動靜之後才放棄,然後又問夏商能不能想想辦法。
夏商頗為無奈,他知道不是徐媛古道熱腸,活在古代的人跟現代人沒啥差別,對麻煩事或者潛在的威脅都是避之不及的。夏商不相信二十有六的徐媛是個被正義感沖昏頭的小姑娘,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也要插一腳,她這麼做無非是想避免睡覺時的尷尬。
夏商也不是個愣頭青,這種連對方身份來路都不知道的事情,怎可能去瞎操心?
於是,夏商平靜地指了指地面:「放心吧,今夜我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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