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翼晨吃飽飯後,又和這群護士說了幾句玩笑話,這才注意到在一旁玩弄紅玫瑰的那個護士:「雅芝姐,這花好漂亮,誰送的啊?」
那個叫做鄺雅芝的護士淡淡一笑:「是我老公剛才叫人送來的,今天是我們結婚五周年紀念日。」
「是嗎?恭喜,恭喜。」
就在這時,台上的電話響起,鄺雅芝接了電話,原來是病人點滴快要打完,通過床頭的呼叫器通知護士去換輸液瓶。
這個病人的床位剛好是鄺雅芝負責的,所以她急忙將手中的紅玫瑰小心翼翼放在顯眼的位置,這才離開去為病人更換輸液瓶。
等她走的遠了一些,進入病房,曉桐突然低聲嘀咕了一句:「臭男人,就只會搞這些門面功夫,有空在家多陪陪鄺雅芝姐,不要四處拈花惹草不是更實際嗎?」
鄭翼晨聽了也不由嘆了口氣,他在這家醫院進修的時間雖然短,卻也對鄺雅芝的老公的風流韻事有所耳聞。
她的老公叫甄中流,取「砥柱中流」之意,是這間醫院的婦科大夫。
醫院裡的人私底下給他去了個外號叫「甄下流」,他也確實對得起這個外號,年輕時日夜操勞,播種無數,到了二十八歲時突然有了成家的念頭,用花言巧語把當時涉世未深的鄺雅芝迷暈了,居然真的就稀里糊塗和這個名聲狼藉的人結了婚。
這段婚姻開始的頭一年,甄中流確實修身養性,也算是個好丈夫的模範。可是在鄺雅芝懷孕之後,他又開始故態重萌,出去花天酒地。
就連鄺雅芝分娩那天,他也沒有陪在一旁,而是出去嫖娼,恰好遇到公安臨檢,把他抓回了公安局。
一個女人最需要男人陪伴的時刻,那個男人睡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肚皮上,打擊之沉重可想而知。
據說鄺雅芝好幾次有過自殺的舉動,還好被人發現的早,救了回來,經人勸說,又為了自己剛生下的兒子,從此對甄中流的事情不聞不問,將全部的情感寄托在兒子身上。
「果然「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可惜了,那麼好的一個女人。」鄭翼晨心中嘆息,從剛才鄺雅芝擺放玫瑰花的舉動,就知道她對甄中流的愛有多深,只可惜一腔深情,所託非人,而是一個會走路的生殖器官。
等他吃完飯,曉桐又主動去幫他把飯盒洗好,兩個人換好便裝,一同離開。
剛走出寬敞明亮,裝潢華麗的門診大廳,一輛奧迪車在他們身旁停了下來,從車窗探出一張笑臉,原來是骨科的醫生陳陽:「這麼巧,你們也下班?不如我順道載你們一程。」
曉桐撇撇嘴婉拒了一句:「不用了,我們去搭公車就行。」
鄭翼晨則是心裡暗笑:「哪裡有那麼巧,醫院裡誰不知道你對曉桐有意思?很明顯是在這裡蹲點準備獻殷勤,想不到我鄭某人居然做了一回電燈泡。」
陳陽這人可是全院上下都公認的鑽石王老五,標準的官二代兼富二代,老爸是某國企的副總裁,老媽是市婦聯主席。
兩公婆在各自的工作領域都以作風強硬,雷厲風行著稱,平日裡也沒少因為一些事情拌嘴,但對於這個獨子的溺愛倒是如出一轍,有求必應。
陳陽也有出息,出身顯赫卻沒有染上半點紈絝子弟的驕橫之氣,待人有禮,十分親和,每次外出吃飯都搶先掏腰包,該他幹的活不管多苦多累也不推諉。
他半年前來醫院就職,沒過多久就看上了長相頗為養眼的曉桐,當夜立刻開酒席宴請全院尚未結婚的青年才俊,借著酒意大聲對所有人發表宣言:「我就認準了,李曉桐就是我這輩子的老婆,在座的各位給個面子,讓讓小弟,等我們新婚之日,你們都是伴郎!」
這件事第二天就在全院傳開,在別人看來是大膽示愛的真情舉動,落在當事人曉桐眼裡,卻成了紈絝子弟的驕橫跋扈,從此對陳陽不冷不熱,半年多來兩人一點進展也沒有。
鄭翼晨低聲與曉桐說道:「難得人一番盛情,你就別拒絕了,有奧迪車坐還等什麼公交車?」
曉桐淡淡說道:「我就喜歡坐在公車裡笑,也不想坐在奧迪車哭,你管的著嗎?」
鄭翼晨輕聲一笑:「都叫你別看那麼多韓劇了,價值觀完全扭曲,嫌貧固然不好,仇富也是一種病,得治啊!」
「我仇的不是錢,而是陳陽這個人,還有……你不想我和你擠公車麼?」曉桐咬著嘴唇,最後那句話是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一個女的暗示的這麼露骨,簡直可以說是明示了,只要不是木頭腦袋,都可以聽的出來。
偏偏鄭翼晨的腦袋似乎真的是木頭做成的,臉上掛著沒心沒肺的笑:「一點都不想,我倆今天真不順路,我要去江南村看望強叔。」
曉桐陰沉著臉,上前兩步,打開後座車門坐進去:「開車!」
「翼晨還沒上車呢。」陳陽示意鄭翼晨上車,他搖頭說道:「不用了,我有其他事要忙,你們走吧。」
陳陽對鄭翼晨好心讓他與女神獨處的舉動十分感激,暗暗抱拳無聲說了一句「多謝」,開車揚長而去。
鄭翼晨等他們去的遠了,微揚的嘴角垂搭下來,變成一個苦笑。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曉桐對自己的情意?
只是他的心早就被另外一個女的占領了,早已容不下第二個女人的位置。
他讀《神鵰俠侶》時最是痛恨楊過只是喜愛小龍女一人,卻偏偏四處留情,大搞曖昧,害苦了不少好女子,就連郭襄也因他終身不娶。
因此鄭翼晨為人的準則就是絕不對自己不喜歡的女生搞曖昧,如果有情絲纏身,直接大刀闊斧地斬斷。
「江南村站到了,請需要下車的乘客提前到達車門處做好準備。」
鄭翼晨乘坐了半個鐘頭車,終於到站下車。
在村中狹窄的走道東拐西彎,走進一棟外牆破舊的高樓,沿著樓梯步步登高,剛走到三樓,就聽到五樓傳來一個老年人高聲怒罵的聲音,在樓道上席捲掃蕩。
鄭翼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下好笑:「強叔不是病重了嗎?怎麼火氣還是半點都不見收斂。」
鄭翼晨加快了步子,不一會兒來到五樓,到了502的門前,房門是虛掩的,所以他敲了敲門不等有人過來就推開門進去了。
屋子裡擺設簡單,三個穿著同一款式背心的年輕人在打掃衛生,還有一個則站在床頭,被床上的老人斥責:「老子也沒幾天好活了,就想抽根煙怎麼了,還要你來管?」
老人長得瘦骨嶙峋,面容憔悴,雙眼看上去沒有什麼精神,偶爾精光四射,也能讓被他掃視到的人豎起汗毛。
這是一個年輕時過著風光日子,現在十分落魄,要靠人周濟過日子的老人,這樣的老人年輕時心比天高,最後還是敗給了光陰,難免有些脾氣暴躁。
「抽……抽菸對身子不好。」年輕人低聲說道。
「老子的身子老子自己曉得,不用你瞎操心。」
老人氣得直哆嗦,嘴角叼著一根香菸,右手拇指划動握在手中的打火機的火石,星火四濺,卻沒有火苗冒出來,香菸自然也就沒法點燃了。
鄭翼晨走上前去奪過老人的打火機,幫他點火點燃了香菸,看著老人愜意的吐出一個煙圈,笑著說道:「強叔,給根煙讓我也享受一下唄。在醫院都憋壞了。」
強叔斜睥了他一眼:「兔崽子就會占我這孤寡老人便宜,煙在那裡,自己拿。」
鄭翼晨一邊拿煙,一邊對站在一旁的年輕人說道:「小貴,我在這裡就行了,你們去探望一下其他老人家。」
這些年輕人都是自發成立的一個慰問城中村一些孤寡老人的社工群體,鄭翼晨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星期六日的時候都會過來這附近為一些老人家打掃衛生,送米送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瑣碎事。
小貴聽他這樣一說鬆了口氣:「你可總算來了,其他老人家我們都探望過了,這裡是最後一站,你來了我們也可以收工回去了。」
強叔出了名的脾氣古怪,只對鄭翼晨一人有好臉色看,他們本來就不想過來這裡,今天鄭翼晨有事耽擱了,他們拖到最後還沒見他出現,也只好硬著頭皮過來強叔這裡,也不出意外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還好鄭翼晨趕來救場,這些人立刻走的乾乾淨淨。
只剩下這一老一少,在屋中吞雲吐霧。
就在這時,角落處傳來一聲慵懶的貓叫,一隻胖呼呼的大黃貓甩動了短小的尾巴奔了出來,在鄭翼晨腳跟處來回磨蹭,神態十分親熱。
「羅賓,你睡醒啦?」鄭翼晨一手將貓抱在懷中,「好傢夥,又胖了。」
羅賓掙脫他的懷抱,跳到強叔的床上,擠進被窩,沒好氣的喵了一聲,在強叔的愛撫下眼睛慢慢合上,這隻懶貓才醒了不到一分鐘,又陷入了睡夢中。
「原來剛才那麼親熱,是為了利用我把它抱起來。」鄭翼晨搖頭苦笑。
「嘿嘿,那是當然,我這隻貓聰明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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