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來的路上,寧遷雲還給楊柳打了一通電話,楊柳說自己已經查到妹妹住在哪裡了,在一個城中村的出租屋,而楊柳她自己,則在出租屋對面那棟樓租了一個單間,說這樣就可以監視妹妹的行動了。
讓寧遷雲奇怪的是,既然知道楊子在那裡,為什麼楊柳不直接找她呢?
寧遷雲剛回到自己住的房子,便看見有人在自己門前鬼鬼祟祟,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麼。
那人的眼角似乎瞥見了正在上樓的寧遷雲,趕緊站起來,把手中的信封遞到寧遷雲的面前,說道,「你的信。」
寧遷雲打量著這個男人,一邊接過信,一邊試探性問道,「我記得以前送信的人不是你啊。」
「他病了,以後都是我送信。」這個男人說話很簡潔,不帶半句廢話。
寧遷雲「哦」一聲,便趕緊開門進去了,因為那個男人看自己的眼神,讓寧遷雲感覺心裡發毛。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丁乙回信了。
這次回信速度很快。
寧遷雲打開檯燈,攤開信件,一個一個字地讀著:
「寧先生,很高興能收到您的回信,但我還是很失望,因為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您可能還一直以為我坐在書桌前寫故事,可事實是,我現在就身處在這樣的環境,我很害怕,我希望你能幫我,哪怕是給我一些心靈上的寬慰。」
這是第四封信的第一段,寧遷雲看了有點心酸的感覺,但很快,接下來的內容便把心酸替換成恐懼。
「我發現自己身處在1970年,這看起來有點像是穿越的感覺,卻讓我感覺無時無刻的恐懼。有一天,村里廣播員在大喇叭里喊話,讓全村人到廣場的中心地帶,說要舉行批鬥大會,這裡當然包括我,可我錯了,我本不該去的,因為我看見了最慘絕人寰的一幕。」
「那是一家三口,他們被幾條胳膊粗的繩子綁著,皮肉都被這些繩子勒出深深的血痕,不僅如此,他們被迫跪在狹小的廣場中央,面向東方,後背還插有一塊短小的木板,我看不清寫的是什麼字,但我知道肯定是一些什麼罪名。」
「我擠在人群之中,聽花嬸在一旁咒罵,說他們一家三口都是罪人,就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就該怎麼樣,但我聽了半天,都沒弄明白他們一家三口到底犯什麼罪。就在我走神的時候,突然聽見前面有一位年輕人喊,『澆,澆,澆』,一抬頭,正好看見另外一位年輕人把滾燙的開水淋到他們的頭上,緊接著,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讓我差點在人群中暈倒過去,可是,可是,我發現周圍的人居然在笑,得意洋洋,仿佛這樣才能讓他們感到滿足。」
「後來,我知道他們一家三口之所以受罰,是因為上個月少生產了一擔米。對了,這個村裡有一項奇怪的制度,規定每戶人家都必須按要求每個月生產多少,多一擔不行,少了一擔也不行,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竟會遭到這樣的懲罰。」
「在接下來的幾天內,整個村子又恢復了平靜,大家各做各的事,一切似乎都有條不絮,但我知道,這個村子絕對沒那麼簡單,雖然他們看起來慈眉善目,但從骨子裡,他們都是冷酷無情的代表,每個人都是暴戾的獨裁者,他們不僅獨裁自己的行為,還試圖去控制別人,黑暗,黑暗。」
「我想到了逃走,離開這個可怕的村子,但不知為什麼,從來沒聽村裡的人說過外面的世界,仿佛這個村子就是他們所認知的整個世界,換句話說,這個村子是沒有通往外面的路。但我想想,又似乎不對,因為這裡隔三岔五有一位郵遞員進村,他長得很彪悍,看人的眼神會讓人感覺害怕。」
「有一次,我問他,這附近有其他村子嗎?他說沒有,我又問他,那怎麼到城裡?他說,外面沒有城。我很奇怪,想繼續問他,但他卻一聲不吭地走人。」
「我也試著去跟蹤他,跟著他,也許可以到外面的世界,但不知為什麼,每次到了一個山口,他就會消失不見,是真的消失不見,一眨眼,一個大活人就在我眼前消失了,然後再一眨眼,眼前出現一片白花花的墳墓。我很害怕,趕緊回到村子裡。」
「對了,我身上的傷好了,我被分配到花嬸一家,從這個月開始,我也有了生產任務。任務雖然比較輕鬆,但花嬸似乎格外緊張,每天都會嘮叨幾句,讓我再檢查檢查,讓我再認真認真,一定不能出錯,等等。」
「其實,我都知道,花嬸是害怕因為我沒做好而受到懲罰,畢竟那種開水淋到身上的滋味,想想都覺得全身發疼。」
「還有,可能你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對外面一無所知,卻能想到給你寫信?因為我以前那兩位新爹娘是以前的知青,他們家裡有一大堆的書籍,我看過你寫的短篇小說,讓我印象深刻,所以,我也恰好記住了你的聯繫方式,這可能就是某種緣分吧。」
寧遷雲讀到這裡,第四封信已經結束。
雖然丁乙在信上這樣說,但寧遷雲還是很難相信她說的穿越,難道一個活生生的人真的可以穿越到1970年?這未免有點太扯了。
不過,唯一值得懷疑的,就是那位郵遞員,丁乙信上說的郵遞員似乎就是剛才遇見的那位。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只要下次遇到那位郵遞員的時候,問清楚就行了。
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除了楊子的事。是啊,現在寧遷雲最煩的就是楊子的事,更可怕的是,昨天自己應該就和楊子睡在同一張床,就這樣和一位精神病患者過了一夜。他並不是嫌棄她是精神病,而是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寧遷雲按按太陽穴,自己有點困了。
他關了檯燈,打算在書桌上趴一下。
等寧遷雲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周圍黑漆漆一片,這種黑暗的感覺讓他不太適應,耳朵有一種翁翁叫的聲音,像蜜蜂在自己耳邊飛來飛去那樣。
寧遷雲拍拍耳朵,但他又聽見另外一種聲音。
「我在你後面。」
「誰?」寧遷雲的反應很快,立馬轉頭,但自己身後只是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東西,「你是誰?」
「我想跟你說件事。」
「什麼事?」
「關於楊柳的事。」
「恩?」寧遷雲皺起眉頭,起身想去開燈,「她怎麼了?」
「不要白費勁了,進屋前,我就把電線剪了。」那人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果然,無論寧遷雲怎麼按,燈的開關都沒有任何的響應。
「你到底想說什麼?」寧遷雲依然不死心,說話的人既然在屋裡,那麼肯定可以找到的。
「離楊柳遠一點,別靠近她。」
「就這樣?」寧遷雲已經可以推斷出聲音是在哪裡的了,正是在自己的房間。寧遷雲正按住門的把手,再等一下,就可以猛然推開,讓裡面的人措手不及。
「你不要進來,你進來,我就不見了。」
「那又怎麼樣?」寧遷雲正想推開。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說這件事的原因嗎?」
聽到這句話,寧遷雲停住推開門的動作,問道,「原因是什麼?」
「他(她)不讓我說。」
「他(她)又是誰?」寧遷雲不解地問道。
「這個你不用管,總之楊柳是惡魔,是惡魔……」
「我憑什麼相信你?」寧遷雲冷笑道。
過了幾秒鐘後,裡面的人再也沒有說話了,寧遷雲試探性問了一句,「你和楊柳是什麼關係?」
但裡面的人還是沒有回話。
寧遷雲擰動把手,直接把門打開,發現裡面空無一人,但窗戶被打開了,瑟瑟的夜風把兩邊的窗簾吹得高高的。
他可能從窗戶跑了!
寧遷雲立即跑到窗戶那裡,趴在窗戶往下看,樓下有一攤鮮紅的血泊,而在血泊的中央,有一個男人正躺在那裡,這個男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寧遷雲嚇到了,朗朗蹌蹌,向後摔倒在自己的床上,他看見了倒映在天花板的自己,血肉模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驚恐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你。」天花板上的「寧遷雲」講話了。
「那我是誰?」
「你就是我啊。」
一眨眼,天花板倒映的自己不見了,換而出現的是密密麻麻的頭髮,從天花板的縫隙中滲透出來,快速蔓延,瞬間整個天花板都是烏黑的頭髮,在波動,在浪動。寧遷雲還看見了人頭,在這些頭髮里藏了好多的人頭,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而且,還有他自己。
寧遷雲還沒來得及思考應該怎麼辦,這些面相猙獰的人頭如同一場大雨似的,噼里啪啦,紛紛從天花板里掉下來,有一顆人頭正好砸在寧遷雲的肚子上,那一顆,正好是自己。
在這種極度恐怖的場面下,寧遷雲已經失去了正常的意識,頭皮發麻,腦袋一片空白,不僅如此,他感覺現在腦充血極為嚴重,在身體突然打個冷戰後,寧遷雲已經把頭歪向一邊,頓時失去意識。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4392s 3.547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