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鋼筆,一張畢業照,還有一束紅玫瑰。
寧遷雲已經盯了三個小時,怎麼也想不出這些東西是誰送的。
黑色的「英雄牌」鋼筆,幾乎已經消失在各大文具超市的款式,大概十年前,寧遷雲讀高中那會還能見到。
紅玫瑰是新鮮的,麻子似的花蕾里還能看見幾滴晶瑩的水珠,可G市的花草市場無數,怎麼知道是哪一家。
剩下的線索就是這張四四方方的畢業照了。
這是高中時期的畢業照,蔚藍的天空,青澀的笑容,和監獄高牆似的鐵柵門。寧遷雲被擠在最後一排的邊上,像一個多餘的人。
若是少了寧遷雲,照片看起來可能更美觀。
畢業照後面還有四個字,黑森森的鋼筆字。
「你要死了。」
我要死了?怎麼可能!
寧遷雲淡然一笑,放下這張老照片,靠在真皮沙發椅上。現在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但絕對不是這些惡作劇似的東西。
寧遷雲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短篇懸疑小說作家,專門寫一些離奇的懸疑故事吸引讀者,有一筆不多不少的收入。
但要想在G市過得好些,這丁點收入遠遠不夠,所以他寫了幾本長篇小說,卻沒想到被責編多次退稿。
一氣之下,他決定用兩年的時間,在家專心寫一本史上最恐怖的懸疑長篇小說。
所謂的家,就是在這裡,一個月前剛剛租下。
八十年代的老房,四層樓,一房一廳,有一個迷你型陽台。雖然這裡看起來有點偏僻,但對於寧遷雲來說,反倒清淨,可以專心創作。
他住在三樓。
寧遷雲起身去倒一杯白開水,涓涓的白開水正在緩緩流進黑色的瓷杯,在瓷杯的中央留下一圈圈光暈似的漩渦,就像陳舊的記憶被打開那樣,回憶漸現。
高中那會,寧遷雲喜歡一位漂亮的女生,她叫楊柳,瓜子臉,柳葉眉,在全級都算是一位標緻的小美女。可是直到高中畢業,寧遷雲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寧遷雲一直把她歸為自己的第一段戀愛。
就像最近上映青春電影那樣,有點青澀,有點好笑。
想到這裡,他心裡忍不住想看看楊柳的樣子。自從高中畢業之後,至少有十年沒見過面了,也沒聽過有她什麼消息。
寧遷雲重新回到沙發椅,放下杯子,又仔細查看這張老舊的畢業照,但他的目光僅僅在前兩行女生的區域來回徘徊。
「誒,奇怪了,怎麼沒有楊柳呢?」寧遷雲蹙眉道。他數了一遍照片上的人,更加疑惑了,「怎麼少了一個人?」
寧遷雲當然雖然是「掛名」式的副班長,但他經常可以看見班級花名冊,他清楚記得當年班上是53個人。
寧遷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再數一遍,這次他的速度更慢了,幾乎就是一個個點著去,生怕漏了誰。
可是,再數一遍,還是52個人,而且偏偏少了楊柳,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縱使少了一個人,可照片看起來,仍然很「順眼」,完全沒有突兀感,根本不像中間少了一個人的照片。
「可能自己記錯了,最近太累了。」寧遷雲放下照片,按按太陽穴,想到自己的小說還沒開頭就十分頭疼。
作為一位作家,一個月的時間,完全可以寫出很多東西,可他的電腦里依舊是空白的文檔。這很煩躁,越是煩躁就更寫不出東西了。
「嗒嗒。」
有人敲門。
寧遷雲頓時清醒了,心裡狐疑道,「誰呢,我住在這裡不可能有朋友知道的。」
他早就跟G市所有認識的人打了招呼,說自己回老家的縣城發展,還故意換掉手機號碼,就是不想被他人打擾。
「誰?」寧遷雲的耳朵貼在後邊,問道。這裡是G市的城中村,治安一向不好,何況現在還是大晚上。所以,如果外面的人不是自己認識的,他絕對不會開門。
門外沒有回應,連敲門聲都沒了。
「可能又是一個惡作劇吧。」寧遷雲搖搖頭,無奈地說道。
可剛走開兩步,又傳來敲門聲,依舊是兩聲的「嗒嗒」,輕得不像是用手指來敲,而是用尖銳的指甲撓門發出的「滋滋」聲。
寧遷雲不耐煩了,沖門外喊道,「誰呀,再不說話就報警了。」
寧遷雲自以為搬出警察便可以嚇走對方,可惜他錯了,因為可怕的事才剛剛發生。
這時,底下門縫塞進一張粉紅色的卡片,上面好像有字,寧遷雲蹲下去,拿起來讀道,「東西是我送的。」
接著又塞進一張黑色卡片,「你喜歡嗎?」
寧遷雲還沒來得及思考,又有一張,「想知道我是誰嗎?」寧遷雲幾乎在心裡剛念到「想」字的時候,接下來一張鮮紅色卡片已經告訴他答案了,「我是楊柳,楊樹的楊,柳樹的柳。」
「我叫楊柳,楊樹的楊,柳樹的柳。」
這句話是楊柳在高中第一堂課自我介紹的時候說的,寧遷雲記得非常清楚。
寧遷雲立即起身打開門,他以為他的速度已經夠快了,可打開門後發現,外面根本沒有人,空蕩蕩的樓梯,忽明忽滅的燈,死一般沉寂,詭異萬分。
難道真的是她?
就在寧遷雲正準備關門的時候,眼角恰好看見門外還有一張沒來得及塞進來的卡片,和自己手上的卡片款式一模一樣。
「這還寫了什麼。」寧遷雲納悶著,撿起地上冰涼的卡片,卻發現卡片底下還有一枚銅色的鑰匙,也順便撿了起來。
卡片上寫道,「我有很多萬能(不知為什麼和諧了)鑰匙,送你一把。」
「萬能(hexie)鑰匙?」寧遷雲打量這把再普通不過的銅色的鑰匙,微笑道,「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會有萬能(hexie)鑰匙。」
寧遷雲在腦里梳理一遍情節,肯定是某個超級讀者想惡搞自己,這個讀者不但找到自己現在的住處,還偽造一張少了一個人的畢業照,為的就是渲染恐怖的氣氛,再故意利用這些小孩子玩的卡片和一把普通的鑰匙來嚇唬我。
至於怎麼找到我的住處,這太簡單了,作為一位小有名氣的懸疑作家,寧遷雲有自己的貼吧,他也經常在那裡逛,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在為這位讀者傑出才華感嘆的同時,寧遷雲不禁笑笑,這樣的情節經常在他的小說里套用,這裡最大的漏洞就是鑰匙,這把鑰匙肯定打不開自己的門,那麼,一切都真相大白,拙劣的惡作劇正式宣告結束。
寧遷雲正在緩緩關門,可門還沒有全部關上,又被他推開,迅速地拿鑰匙插向門鎖的鎖孔,竟然插進去了,在輕輕轉動之後,寧遷雲再也笑不出了,他的好奇心推倒了他的自圓其說。
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惡作劇了。
「這把鑰匙竟然能開自己的門。」寧遷雲驚慌地說道。這時樓道有一股陰森森的風從他的脖子抹過,在樓梯的轉角處閃過一個影子,寧遷雲驚道,「誰?」
長長的樓道靜悄悄的,比荒山墓地還要靜。
寧遷雲排拔出鑰匙,迅速閃進屋裡,把門緊緊關上,可他腦里依舊浮現那句話,「我有很多把萬能(hexie)鑰匙,送你一把。」
如果有人可以隨便進得了你住的房子,你卻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就像你已經預測到今天會死,但永遠不知道在哪個時間段死去,也不知道以什麼方式,只好一天都提心弔膽。
這一夜,寧遷雲睡得特別沉,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高中教室,講台上站著一個人,她說道,「我叫楊柳,楊樹的楊,柳樹的柳。」
而底下,空蕩蕩的教室,只坐了寧遷雲一個人。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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