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結?」
顧寒緩緩回身,看著一臉平靜的顧辭,似笑非笑:「你的一切都來自於我,你要跟我做什麼了結?」
「正因為如此。」
顧辭沉默半瞬,輕嘆道:「你有資格,也有能力支配我的生死,我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好好參悟輪迴,為了等你回來,如今你既然歸來,她也踏上了輪迴路,我的作用就不大了,你完全可以收回那道力量。」
嚴格來說。
他終究只是一道神通產生了自我意識。
收回力量。
自然是讓顧寒收回黃泉葬神通。
顧寒眉頭皺了皺。
「這不像你。」
印象中,不管是一號還是顧辭,都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人是會變的。」
顧辭又是沉默半瞬,道:「我也一樣。」
「你覺得有必要?」
顧寒看著他,認真道:「你既然來自我,那就應該清楚,以我現在的實力,還會在乎區區一道黃泉葬神通?」
顧辭沒說話。
目光一轉,看向黃泉大河之外,低聲道:「你可以不在乎黃泉葬,可你不能不在乎他。」
顧寒一怔。
他自然明白,顧辭口中的他,便是太初道人。
「你跟他有聯繫?」
顧辭沒回答,繼續道:「對你而言,我微不足道,可他對你而言,卻是一個極大的臂助,有了黃泉葬,便有了太初第十道,便等於是太初一脈,而你和他之間,也會多一份香火情。」
顧寒沒說話。
太初道人。
無盡紀元來的第一個超脫境,神秘而強大,身上的秘密和自身的底蘊,也遠超過了其餘道主。
「你繼承了太初十道。」
「便等於是他唯一的衣缽傳人。」
顧辭又道:「有這個情分在,未來你不論做什麼,他都不會袖手旁觀,好處之大,自然難以想像。」
顧寒依舊沒說話。
顧辭還少說了一點。
太初道人當初雖口口聲聲說是投資,可對他,始終是抱了善意的!
「怎麼樣?」
見他不答,顧辭追問道:「考慮好了嗎?」
「我很好奇。」
顧寒突然道:「當初我創造你的時候,好像沒跟你說過這麼多事吧?」
「人會進步。」
「神通也會進化。」
顧辭面色複雜道:「在你歸來的那一刻,我便感應到了他的存在,感應到了他的意志。」
「所以?」
顧寒笑了,「這些話,也是他讓你轉達給我的?」
顧辭沒回答。
便等於默認了。
「你怎麼看?」
顧寒又問了一句。
「拋開種種。」
顧辭坦然道:「對你而言,這的確是一個最優選,而你也不需要有什麼負罪感,因為我本就是你創造的。」
顧寒又笑了。
「你呢?」
他看著顧辭,認真道:「這大半個紀元,你都在執行我的意志,如今又執行起了他的意志,你自己的想法呢?」
顧辭沒說話。
他嚮往的美好,都在那條江上,都在那條畫廊中,都在那個對他體貼備至的女子身上。
「我覺得」
強行抹去那些美好畫面,他看著顧寒,也是一臉認真:「對你而言,這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你確定?」
「很確定。」
「確實。」
顧寒笑容一斂,淡淡道:「既如此,我便尊重你的建議!」
嗡!
黑劍一顫,顧辭眼前突然閃過了一道光!
幽幽一嘆。
顧辭合上了雙目,任由那道驚天劍光落在了自己眉心,停留在他腦中最後的畫面,是那一艘江上畫廊,是那一尾尚未品嘗的鮮魚,是那名苦苦守候,等待他歸去的女子。
片刻之後
他緩緩睜開了雙目,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沒有死。
他沒有任何事。
唯一的變化。
是他和顧寒之間的那一絲神秘感應,徹底消失無蹤,而他和顧寒之間的因果,也被徹底斬斷!
顧辭還是那個顧辭。
可身上卻隱隱多出了幾分獨立和自由的氣質。
他神色有些複雜。
抬頭看向上空,輕聲道:「我能感覺出來,你的選擇讓他不高興了。」
「是麼?」
顧寒眉頭一挑,笑得很開心:「那老子更高興了!」
「可」
「不必擔心!」
顧寒似知道他要說什麼,又道:「等我解決了這裡的事,就親自去找他!讓他不能在你身上留下暗手,讓他不能干擾你的人生軌跡,讓他學會尊重你自己的想法!」
顧辭沉默。
「我只是一道神通」
「我聽殿主說了。」
顧寒打斷了他:「現在的你叫顧辭,顧辭是個人名,所以,你是個人!」
「值得嗎?」
顧辭反問道:「為了我,放棄了最優選?」
「我想看盡世間繁華,我想體驗人生百味,我想週遊諸天萬界,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我想當個人!」
顧寒緩聲開口。
說出了他和一號初次見面時對方說過的話。
「記得嗎?」
他看著顧辭,目光灼灼:「這是你曾經的心愿,你自己忘了,老子可沒忘!」
「自今日起!」
「我還你自由!」
「自今日起!」
「顧辭是顧辭,顧寒是顧寒,你我之間,再無瓜葛,也不再是主從關係!」
顧辭愣在了當場!
等他回過神時,顧寒已是消失不見,冰冷幽寂的黃泉河水不斷自身邊流過,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冷意。
「自由麼」
喃喃自語中。
他一步步邁出了黃泉大河,跨越了跨越了無盡界域,跨越了重重距離,跨越了萬水千山,來到了一方與世隔絕的小界中,落在了那條依舊在江心隨波逐流的畫舫之上。
畫舫船頭。
一道苗條的紫衣身影手持釣竿,正學著他曾經的樣子,似想要再釣上一條魚來。
只是
魚簍中空空如也,顯然一無所獲。
突然間。
那女子不知想到了什麼,肩頭聳動,輕輕啜泣了起來。
「我我真沒用。」
「連一條魚都釣不上來,哪裡有資格當人」
悄無聲息間。
一隻寬厚溫暖的大手交疊而上,握住了她雪白的柔夷。
「我來幫你。」
「咱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慢慢學,可以從頭學。」
女子一個恍惚。
下意識回頭。
眼前的面孔很普通,卻是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繞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臉。
「公子唔」
剛說了兩個字,紅唇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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