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光之心 第十四章 被污染的水源

    疲倦的軍隊整整睡休整了兩天才再次恢復了高昂的士氣。

    傍晚時分的夕陽，總有著一種讓人心醉的魅力。

    暖風輕柔地拂過窗簾，然後又徐徐退去，留下嘰嘰喳喳的、有節奏的鳥鳴，聽起來是那麼的悅耳。

    再次睜開眼睛的唐銳逸是被一陣急促的喊聲吵醒的，昏黃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在他的臉上。

    他靜靜的在床上躺了十幾秒，才從深層次的睡眠中恢復神智。

    薩瓦卡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床邊，默默地等待著。

    「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冷靜地接過一盆溫水擦拭臉龐，他知道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巫師是不會來打擾他的。

    「你不是那群蜘蛛又來了？」

    「不，陛下，比那嚴重得多，」薩瓦卡面色凝重地道，「我們的水源出問題了。」

    「什麼！」他猛的站了起來，用力之大甚至連水盆都被掀翻在地。

    荒蕪的沼澤一向是智慧生命的禁區，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怪異瘟蟲、無形無色的緻密毒氣、變化無常的氣候，而其中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極度稀缺的水源，看似清澈的綠波中藏匿著無數蟎蟲卵和髮絲粗細的寄生蟲，如果直接喝下去！下場無外乎兩種————立即死去與在痛苦的折磨中化作蟲巢！

    正因如此，他一直很注意水源的安全工作，在城堡附近建造了許許多多的溝渠與水井，但現在居然出問題了問題！

    越往下想，唐銳逸便越覺得事態嚴重。他強忍住立刻趕到事發地點的衝動，一道道指令通過薩瓦卡層層頒布下去。

    他首先將注意力放到目前要做的事上來畢竟以他們的水源儲備撐到下個月還是沒問題的，而如今邊王國面臨的最緊要問題是兇手是誰。

    自從第一批移民遷徙來後，來自四面八方迫於生計的流民便源源不絕抵達大沼澤。

    為了吸納這批今後王國的有生力量，唐銳逸讓村長麥克將他們都安排在了南側城牆外，那裡已經搭起了一長串木棚，供流民們暫時居住。

    再加上磨坊里的哥布林勞工，王國的總居民已經達到了可觀的兩百人，如果不是感到不對勁的領主們採取強硬措施鎮壓伺機逃離者，這個數字很可能會再往上漲。

    供應這些人的食物倒還沒什麼問題，畢竟從半個月前起，貯藏室里的食物儲備就一直維持在一個很穩定的標準，但水源問題顯然是個大麻煩。

    現在正值春季，大沼澤里的氣候溫濕燥熱，加上時常要下田勞作，除了每天消耗的水資源外還要供應灌溉，這麼一來原本就稀缺的水更是捉襟肘見起來了。

    如果不能快速解決這個問題，恐怕大部分人都熬不過漫長的乾旱期，就連剛穿越過來時，面臨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困苦局面，也米有任何人是因為缺水而亡的，現在王國擁有了豐厚的收入和充足的人手，豈有不如以前的道理？

    換句話說，他必須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解決水源與人口住房的問題。

    唐銳逸揉了揉太陽穴，踱步片刻，開始對著薩瓦卡吩咐：「岩榮不是說在礦脈附近發現了一條地下暗河嗎？派幾個人跟著他去考察一下，如果可行的話就臨時建造一口水井，平時的用水能節約就節約。」

    他還將部分巡邏任務改成尋找新水源，畢竟除開水井外沼澤里還暗藏著許多奇特的植物，它們與外界的柔嫩同類完全不同，在以地下水補給為主的營養較豐富、灰分含量較高的條件下生長的外界植物根系脆弱，例如如蘆葦、苔草、榿木、落羽杉等；

    但在以大氣降水補給為主的營養貧乏、灰分含量較少的條件下生長的沼澤植物時時刻刻面臨著生存的脅迫，因此在千萬年的優勝劣汰下進化出了對極其特殊的適應性：甚至有些具有體內儲水的能力，如泥炭蘚和檜葉金髮蘚，輕輕一擠就能擠出大量可口的汁液。

    就在這時，神鋒忽然敲門走了進來。

    「看，水，」他原本就冷若冰霜的臉龐此刻更是千年古寒，「綠，毒，眼。」

    不得不說，和神鋒交談需要很強的想像里和邏輯思維能力。

    他將求助的眼神投向薩瓦卡，後者聳聳肩，開始翻譯：「看來神鋒是找到了水污染的源頭，毒素導致水變成了綠色，所以十分顯眼。」

    咧了咧嘴，唐銳逸沒有多說什麼，放下手裡的事情就跟著神鋒趕到事發現場，這是一片渠溝附近的麥田，腐臭的綠色以渠溝為中心不斷擴撒將整片水道都染得濁浪滾滾，腥臭不堪，水面上還漂浮著泡沫，偶見一兩隻有氣無力的青蛙跳出水面，也是瘦骨嶙峋。

    原人原本金黃色的小麥已經盡數枯萎，就像生病的老人，脆弱而腐朽。

    他拔出一簇小麥，清晰地看到沿著脈絡向上延伸的詭異紋路。

    四個全副武裝的步兵正在看守，見到他以後微微鞠躬以示敬意，讓開了道路。

    「是誰負責看守水源的？」他沉聲道。

    「陛下！守衛一直是輪流替換的，這次輪到巴爾德隊長（隊長負責統領十個人），但他們現在都已不見蹤影。」一名中年步兵出列行禮，然後一口氣不停地匯報著：「在此之前我已經派遣民兵封鎖了附近的水道和任何出水口，同時神鋒大人也前去尋找失蹤人員，卻沒有任何進展。」

    事情居然已經惡劣到如此地步，唐銳逸皺眉。

    「幹得不錯，」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拍了拍中年步兵的肩膀，「你做的很及時，這份功績足以讓你獲得的最高榮譽和豐厚獎勵，等這次回去我會親自給你頒獎。」

    「謝謝陛下的仁慈，為陛下出生入死是我等的職責。」中年步兵激動地說，後面幾個較年輕的步兵不由得露出懊惱的神色，恨不得把匯報的人換成自己。

    此刻姍姍來遲的薩瓦卡手裡提著厚厚的外套：「陛下，您的衣服，注意保暖。」

    心急如焚的唐銳逸隨手接過穿上，「神鋒，你說的地點在哪？」

    「來。」神鋒言簡意賅的說。

    唐銳逸點點頭，「你們四個跟我來。」

    在步兵的貼身保護下一行人漸漸深入被污染的麥田。

    …………

    走在淡綠色的土壤上，四周一片寂靜，往日喧囂的蟲鳴、蛙鳴徹底銷聲匿跡。

    遠遠的一具屍體趴窩在地上，地上留有點點斑駁血跡，一直延伸到麥田深處。

    他悲背上血肉模糊，血和膿液混合在一起，應該是被不知名的強酸所傷，而手上則少了好幾根手指，透過肉糜可以看到慘白色的指骨。

    步兵迅速拔出鐵劍將唐銳逸保護到身後，警惕地觀察著附近風吹草動。

    一名大膽的步兵上前一步挑開屍體，露出一張布滿蠕動蛆蟲的腐爛臉龐，空洞的眼神中充滿死寂。

    看樣子死亡時間起碼有半天了。

    「我認識他，他叫布萊斯，是失蹤的民兵！」步兵仔細辨認了一會很肯定地說。

    「該死！」聽到這一消息後唐銳逸心底一沉，儘管在之前那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並且做了足夠的應急處理，但此刻真正感受到事態危機的時候他依舊感到心底陣陣發涼，究竟是誰？能不聲不響幹掉一個小隊的巡邏兵？還造成了如此可怕的污染。

    「我們快走！」突然薩瓦卡臉色一變，趕忙出聲。

    「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那傷口看上去不是人力所為，也不是一般的動物所為！感覺像是什麼魔鬼所為！很可怕！我覺得那怪物肯定還在周圍！」

    唐銳逸聽了一驚，趕緊撥開麥田前行，就在這時，突然有像植物的觸鬚一樣的東西很快的伸過來，身後的步兵馬上就用劍砍斷，但是另外一邊，薩瓦卡還沒來得及反應，早就有所準備神鋒嗖的一下拽開了他，然後就聽見了箭矢的凌厲破空之聲與一陣非人的悽厲慘叫。

    他一把拽過薩瓦卡背起，開始飛快的奔馳————怪物的觸鬚好像就在他們身後緊追不捨。

    奔跑！奔跑！兩邊的景物在他們身後急速逝去，嫩綠色的觸鬚仿佛無窮無盡，鋪天蓋地地纏繞向他們，眼見前路漸漸狹窄，他眼裡冷芒一閃，手腕一陣顫動，一瓶湛藍色的水晶瓶被高高拋起，轉眼間就被淹沒在無盡的觸鬚汪洋中

    「轟隆！」冰凍藥水爆裂，凍徹天敵的寒氣飆速擴散！

    無數的觸鬚在掙扎中化作冰棱，但也就是一瞬間，空缺的位置又被湧來的觸鬚所填滿。

    短短三秒鐘的停頓為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逃跑時間。

    唐銳逸與四個步兵完全不敢耽擱，咬緊牙關猛的飛跑起來。雖然他的體質都還不錯，但現在要拖著體質孱弱的薩瓦卡，再要這麼跑也實在是辛苦極了。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原來前面就是麥田的出口了！身後的觸鬚似乎也是心有不甘，陡然加快了速度。

    離出口還有二十米！十米！五米！

    這時候，那個中年步兵被石子絆了一下不小心摔倒在地，也因此而被拖倒在地上。

    「……我老了，跑不動了。」他卸下了頭盔坦然說道，「你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長著呢，趕緊跑過去吧。」

    幾個步兵停下腳步愣住了，如此高尚的品德讓他們自愧不如！紛紛為自己先前的嫉妒心理感到無地自容，其中一個步兵甚至還想回頭救人，卻被同伴死死拉住，豆大的眼淚在眼眶裡不斷打轉，中年步兵只是笑一笑：「記得和村子裡的賴爾阿姨說一聲，這次我可能要食言了。」

    該死！唐銳逸回頭恰好看到這一幕，他目眥欲裂：「不要！」只聽身後嗤啦一聲，那中年步兵已經徹底消失在觸鬚海中了，血沫橫飛，附近的觸鬚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悲涼與憤懣在眾人心底瀰漫，但死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前行————離出口還有一米！半米！左腳已經邁過去，右腳也只差半步就能跨過了。

    然而這時他卻突然感到腳下一脫力，身體一下子變得軟綿綿的，積聚不起半點力量，完全邁不動步子了。

    身後仿佛已經聽得見魔鬼的召喚。只差一步就可以逃出生天，怎麼能在這種地方倒下！

    他咬緊牙，拼命策動身體衝過了界限！

    身體一軟，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嗓子火辣辣的疼，背上的薩瓦卡更是直接被強大的慣性甩飛了出去，一頭栽倒在雜草堆里，他倒好，拍拍灰塵站起來，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這些觸鬚似乎無法離開麥田，耀武揚威了一陣子後也就緩緩縮了回去。

    死裡逃生的三個步兵褪下頭盔，露出被汗水浸濕的頭髮，他們用力的錘了錘自己的胸膛，發出「啊啊啊！」的吼叫聲，發泄自己心中的濃濃悲痛。

    就在這時候，唐銳逸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是神鋒，他那深潭般的眼裡出現了一絲難以描述的情緒：「火！」

    他默默地把僅剩的三個矮人炸藥交給神鋒，後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消失在麥田中。

    之後唐銳逸強迫自己恢復冷靜，吩咐步兵保持警戒，等待神鋒的歸來，自己則和薩瓦卡走近渠溝，想要報仇只有弄清誰是幕後黑手才行，要不然犧牲者只能是白死。

    「簡直像發酵的痰一般，」他捏著鼻子噁心地道，「還有一股難聞的怪味。」

    「這是死亡的味道。」薩瓦卡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他蹲下來用手指沾了一點被污染的水，放在嘴裡嘗了嘗又馬上吐了出來，雖然沒有致命的毒素，最多只是些污染殘留罷了，但其中蘊含的死靈氣息也足以殺死一個健壯的成年男性。

    「我建議，別用手直接碰觸它們，」巫師叮囑道，「這裡的污染濃度是外界的十幾倍。」

    自從巫師高台建立之後，很多之前沒有的器皿都可以花金幣購買，例如防腐蝕手套、玻璃燒杯、試管之類的，他取一些被污染的樣本，加入大量硝石與汞後再加熱提純，沉澱物漸漸凝聚成一塊淡綠色的小方塊。

    這東西引起了唐銳逸的注意。

    「這是什麼？」他忍不住地問。

    「最純粹的亡靈精華……這簡直是……奇蹟！」巫師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狂熱的神色，如同信仰宗教的狂信徒。

    「有辦法解除這種污染嗎？」

    「不！這可不是一種污染，而是一種轉換！一種更加獨特的生命體系！是了……之前的觸鬚根本就是被轉化了的亡靈植物……」

    此情此景，幽綠色的光芒照耀在巫師的臉上，顯得異常詭異，唐銳逸心底的不安也越發濃烈。

    「國王陛下，神鋒大人他回來了。」步兵報告道。

    「嗯，繼續守好門口，不要讓陌生人靠近！」留下喃喃自語的薩瓦卡繼續研究污染的破擊方法。

    唐銳逸獨自一人走到上游，透過血蜥蜴賜予的黑暗視覺周圍的一切都一覽無餘。

    就在這時，負責警戒的步兵再次高喊起來，「天哪，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