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宛被她姐姐帶走了。」榮兒笑著回答。
薜世永倒抽冷氣,難怪安平府捨得給從蘭這麼厚的嫁妝,原來連著從宛一併打發了。
也難怪安平夫人竟然出來見了他父子,還沒拿難看的臉色對他們,原來已經把從蘭姐妹發配了。
「若是你們現在向西永州快馬追去。可能還能見到從蘭姐倆一面,看看安平府給從蘭的夫家是不是真的比你們給她找的更富有。」固氏一語雙關,這話也是打發他們。
薜世永說不出話。
薜若風腦袋靈活,想再呆下去無益,便順著固氏的話說,「那我們不再逗留,得見上從蘭他們一面,好給祖母捎些慰問的話。」
薜世永僵硬地站起身,「我們告辭了。」
「二叔才回來。府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便不送你們了。你們的馬若是不夠快,我可以讓來德給你們挑一匹行軍用的馬。」固氏現在說話比從前更不顯山不露水,卻機鋒暗藏。
薜世永直擺手,和兒子向她作個禮,看一眼應清華,倉皇地走了。
來風跟著他們,直到他們在府外上了自己的馬車遠去,才回到前堂稟報,「薜家的人走遠了。」
應清華抹上額上的微汗,還好嫂嫂不費力地就把他們打發走了。
固氏嘴角掛一抹笑,和女兒顧視一眼。
榮兒看一眼一直坐在一邊的來旺,笑道:「二叔。來旺是不是等著向我娘稟事呀?」
來旺這時滿臉沉重,看一眼衣容不凡的三小姐,起身半跪下來,「前些日發生的事,小的也有責任。從前我和兩個小廝跟著二爺在外面巡查不夠到位,辜負了二爺對我的信賴,所以造成那麼大的事故。小的無臉這次厚著臉回來,就是最後作交接。」
這的確有他的責任。私底下肯定有接收過薜家的好處,所以巡查時只是查了帳面賬。沒有到位。不說別處,只上味樓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這是有目共睹的,怎麼可能上味樓交回安平府的銀子比前些年多不了多少?
「你為安平府作事也有七八年了。可能平日是太累了。」固氏不挽留。淡淡地說,「你跟二爺去帳房和來金交接吧。還有跟著你的小廝來華若是不願意留下來,我們也不強求。」
這話中有話。
「你們跟我一起去帳房吧。」榮兒微笑著走在前面。
來旺抱著茶几上厚厚的一沓帳本,跟著出去,在外面。向在庭木間坐著的兩個小廝叫聲,「來華,來運,去帳房交接了。」
應清華跟在後邊,羞愧交加,畢竟姓應,靠著安平府的福蔭過日子,無論最後什麼結局,這時還得把事情做到最後。
這事安平府早就安排好了,來旺和來華肯定要辭掉。另個小斯來運是從小就賣給安平府的。另有發落。
只半個時辰,來算和來金就把帳本對完,帳對帳平而無錯。
來金他們長年在外,月銀都是年底時來府里結算。
薜家鬧出的事太大。
在回來的路上,來旺想過逃跑,可是有應二爺盯著跑不了,另一方面也怕著安平府的權勢,畢竟自己還有一家人,不能連累家人。所以硬著頭皮回來交差。
「今年給你們的帳結算到七月,來旺一共二十四兩五的銀子。來華十七兩五的銀子。」來金沒好臉色給他們,啪啪撥一通算盤,冷冰冰地說。
這時來旺慚愧地對榮兒說,「三小姐。我們沒臉領今年的工錢。雖然不多。只能表示我們受罰的心意。」
來華跟著來旺管帳,平常吃拿薜家的不少,所以做事也有馬虎,這次回來,心裡和來旺一樣,不被安平府打死就是幸運。哪裡還敢領工錢,在一邊小聲地應是。
應清華白著臉不出聲。
「是的。這點工錢根本不夠罰你們。若是那時三小姐有事,你們拿全家的人頭來交差麼?」來金生氣地把筆往櫃檯上一扔,這錢不多,就是不想讓他們領走。
來金連忙往他面前的帳本上蓋個指印,然後拱手道,「小的這就走了。」
來華跟他一樣,匆忙蓋個指印,沒臉地逃跑出去。
來運在一邊臉如死灰,直擔心要被打死。
本來安平府可以告官,法辦他們,告他們為人不忠,做事不盡職麗,可是這事涉及到應清華,所以應清沅早有交待,只是讓來旺他們交了差,辭掉就好。
來運是跟著來金長大的,這時來金恨不得拿算盤砸他稀里糊塗的腦袋,但侯爺怎麼處罰二爺的事,大家還不知道,這時不好破了應清華臉面。來金冷冷地看著來運,「你這幾日在府里專門負責夜香和打掃茅廁的事。」
「二叔。我們回前堂吧。」
榮兒不想讓應清華太難堪,叫他的語氣仍然甜甜的。
應清華心中更是慚愧,眼淚忍不住直流,邊走邊說,「二叔真的對不起你。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真的只提頭回來。」
榮兒回頭對他一笑,「是二叔平時太看重和薜家的親戚關係,所以被薜家的人利用了。」
「都是我糊塗……」應清華給了個耳光。
榮兒攔著他,道:「二叔。你帶著嫂嫂和哥哥、妹妹回來。說明你的心是真誠的。這事待我爹回來了再說吧。你先去見過我娘,然後一起吃午飯,吃罷午飯休息休息。」
親情越濃,應清華心中越覺有虧。
回到前堂,見到固氏又是一番落淚和悔恨。
「他二叔。別再這樣了。事情已經發生。我們還是走好以後的路吧。剛才謝姨娘來催過用午膳了。我們去膳房吧。」
午飯時,桌面上的氣氛和應清華從前回到安平府一樣和睦。
應清華心中的愧吃不太下去,吃到半途便先下了席。
「芸妹妹。你叫人給二叔送些吃的到客院吧。」固氏吩咐謝姨娘。
范氏見此嘆道:「嫂嫂不必費心了。他這是自心有鬼,見不得光。再送飯菜去,他還是吃不下。」
固氏「哦」道:「那就聽你的吧。」
「這是五香雞翅。」
「這是香蔥鹽水蝦。」
謝姨娘母親不時給有信和靈芝挾他們喜歡吃的菜。
「謝謝謝姨娘。」
兩個孩子教得甚是有禮教,不時給謝姨娘道謝。
固氏看著他們,仍是和從前一樣喜愛,讚賞地看著范氏。
范氏眼睛通紅,卻一直保持著鎮定和淑儀。
榮兒給范氏挾一塊黨參鈍鴨,「二嬸。路上辛苦了。回到安平府就是回到自己家裡。」
「謝謝榮兒了。」范氏輕聲說謝。
「你是長輩。怎麼謝起我來?」榮兒笑道。
「榮兒說得對。我們回到自己家裡了。」范氏終於忍不住哽咽兩下,卻是大口大口地扒飯吃菜。
「有什麼話,吃罷飯慢慢說吧。」固氏很了解范氏,關愛地看著她。
雪菊怕她咽著。一邊幫她輕輕拍背,一邊說,「二嬸你慢慢吃呀。」
「嗯。我慢慢吃。」范氏抹下淚,放慢吃飯的速度。
有信和靈芝勾著頭不說話。
顯然,還有應清華無法對固氏說出來的隱情。
吃罷飯。固氏對有信道,「你帶著妹妹先回客院。我找你娘去我屋裡坐會。」
有信卻道:「大伯媽。我也有話和你說。」
固氏「哦」一聲,看著范氏。
靈芝也脆脆地說道,「我也有話要和大伯媽說。」
固氏笑一笑,「那就都去我房裡吧。」
「嫂嫂。我們一家真的對不起大哥和你。」一到固氏屋裡,范氏母子整齊地跪在她面前。
「你們這是做什麼?有話起來說。」
固氏和榮兒要把他們拉起來,除了靈芝,拉不動范氏和有信。
「大伯媽。你先聽我娘說吧。」有信這時也流出淚來。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固氏不敢想像到底有什麼事讓他們母子這樣。
范氏一邊抹淚一邊說道,「這次回來,是我讓他爹將我們一起帶回來的。本來他想獨自回來領罪。可是我怕他半路生變。所以和孩子們一道,在路上監督著他。」
固氏和榮兒對視一眼,沒看出應清華會耍什麼花招的跡象呀。
「春天時薜家不僅要讓有信作義子,這次回來在路上被薜家大舅追上才知道,去年秋天薜家給他爹在南平州幫著他養了一個小妾!所以薜世永能要挾他爹。那時我才明白,為何近南縣的田莊和商鋪會出這麼大的貪污,和他爹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不無干係。安平府對我們一家從無二話可言,他竟然一念之差,被薜家牽了鼻子走,搞出大事。還差點害了榮兒。這真是忘恩負義。當初我嫁給他,是大伯父在世時定的親,我范家雖是普通商戶之家,卻是很敬重大伯父的為人和才能。自嫁到應家後。我爹也總是教我為人婦,要有仁有德有忠有義,不能負了應家對我們的看重。」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沓紙據,高舉著遞向固氏,「這是我們在東平州的田產,如今歸還給應家。將來我和兩個孩子為安平府為奴為仆來彌補他爹的錯誤。」
說罷她把頭俯到地上。
有信和靈芝跟著把頭俯下去。
固氏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段,安平府從未虧待過應清華一家,應清沅沒有別的兄弟,一直拿他當親生弟弟對待。如果他二叔管事嚴格些,近南縣那出事肯定不會鬧得那麼大,那可是差點送了榮兒的命呀。榮兒可是他的侄女呀。
眼淚終於忍不住一串串地落下來,委曲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雙手顫抖著,卻是無法去接過范氏手上的東西。
榮兒攙著母親坐下,輕輕為她拍胸,雪菊在後面為她拍背。
「嗚…」固氏悲傷地抽泣,全身顫抖不停。
范氏母子俯在地上不斷地磕頭。
「難道安平侯這個靠山還不如薜家嗎?」固氏有些想不通。
「待大哥回來後,你們報官吧。應清華坐牢砍頭都罪有應得。我們母子此生甘願為安平府的奴僕,留在府中干粗活,還是去田莊下地,任憑嫂嫂處罰。」范氏很誠懇。
范氏的人品無可挑惕,正因為此,所以應清沅夫婦從未懷疑過應清華。
「人說取得賢妻無禍患。怎麼他二叔就為那麼點利益犯這麼大個糊塗?他要納妾,只管給他哥哥說,我們會幫著挑門合適的。」固氏心疼得咳嗽兩聲。
這件事,榮兒早推測出來和二叔不無關聯。
前世,范氏母子對安平府的一直都是忠肝赤膽。
二叔是個注重關係的男人,和薜家應酬近了,難免不上薜家的套。
見此情景,榮兒倒覺得是件可喜的事,其實不關范氏母子的事,但他們卻挺身而出要為應清華補過,可見他們和從前一樣值得信賴。
便輕輕一笑,對固氏撒嬌道,「娘。二叔是一時糊塗。若是覺得他辦事不力,以後不讓他管要緊的事就好。可不能讓二嬸嬸和有信哥哥,還有靈芝受到連累。爹爹可是看重有信哥哥得很,前些天不是還說,待有信哥哥回來,叫他和二哥一起好好讀書,明年春天一起參加頭試嗎?」
正是安平府對應清華一家這從未分過生的情份,令固氏心如刀割。她抽泣得更厲害,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看二叔還是有心認錯,只是不知這事如何對你說。事歸事,人與人。娘,你可得看開這事,哪家不出點難言的事?往後,我們就把二嬸他們留在府里慢慢懲罰,讓二嬸伺候你,靈芝伺侯我,有信哥伺候二哥,他們做得不對,我們就打他們。」
榮兒這一半孩子氣的話,令范氏母子安慰許多。
「我們母子任憑嬸嬸和侄兒侄女們差遣打罰。」范氏懇切地道。
「娘。你看二嬸他們好誠懇。這樣好的人很難找。你氣量寬些。待爹爹回來打二叔一頓,然後把他趕回東平州,自己種田去。」榮兒用粉嫩的手輕輕撫摸固氏的臉龐。
「往後我和這兩個孩子再不是應清華的人。」范氏又道。
榮兒拍下手,笑道:「這樣很好。讓二叔孤家寡人的受夠懲罰。往後有信哥哥和二哥一起考取功名,都沒他的份。統統是我安平府的榮耀。」
有信哭道,「今生讓我在安平府為奴為仆為父親贖罪,不敢再贖求功名以作解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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