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崇琰嚇得臉色慘白,惶惶不可終日。
他撒腿就跑往李氏那裡。
李氏正跟顧婷待在一塊兒。
顧婷當了沒多久的顧德妃,成定帝就死了,她大好的青春年華,本以為就要從此青燈古佛老死深宮,然而夏侯毅看在魏都的面子上,還恩准顧婷回娘家!
他們都以為,即便是換了個皇帝,顧家的福澤依舊不會少一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懵的何止是顧崇琰,就連李氏也有些應接不暇。
「怎麼辦?怎麼辦!」顧崇琰急得團團轉,就盼著李氏給拿點主意。
李氏哪裡能知道。
她和魏都的關係,早已經很冷淡了。
顧婷給惹的麻煩,顧崇琰捅出來的簍子,魏都一點一點收拾好,對李氏的態度也漸漸不耐煩,後來唯一答應的,就是將顧婷送入宮中後多加照應,而這兩年來,他們都沒什麼往來!
但不可否認,顧家靠著魏都撈了多少好處呢?魏都人都死了,他們這些依附於大樹的猢猻,還有其他選擇嗎?
顧婷的臉色變得雪白雪白,拉著李氏道:「娘,我們逃吧,收拾了東西,逃到天涯海角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去哪兒?」李氏一臉的不贊同,「本來皇上可能還會從輕發落的,你這一逃就是不打自招,那罪責加重,結果反而更糟!」
「那怎麼辦?」顧婷都要哭了。
李氏心裡卻是有打算的。
魏都靳氏犯的事,罪當株連。可哪有連累已經出嫁了的姑奶奶的?她和魏都是兄妹,但又沒有助紂為虐。至多……至多便是接受了他給的一點點好處而已。
朝中受了好處的人還少嗎?
平祿帝之所以容不下魏都,是因為魏都的權利太大,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皇權,而現在他人都已經死了,平祿帝要收拾的,也是閹黨里的那些骨幹……顧家確實是靠的魏都發家致富,但起到的作用,恐怕還不及安雲和王嘉之輩。
真要追究。大不了,這些身家,都拋之不顧好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
李氏有了主意,便看著顧崇琰道:「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要做,什麼人都不要去求,凡事都配合著上頭,興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最慘烈的下場,無非便是抄家流放……只要保住一條命。凡事都還有希望的。
李氏如今所求也不多了,只是想到剛剛才六歲的兒子,實在心疼不已。
顧崇琰一聽,就知道李氏這是要聽天由命了。
他不想坐牢,不想引頸就戮,更不想被流放到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他要富貴榮華,他要青雲直上!
他才不要像李氏這麼窩囊,只知道坐以待斃!
可他能怎麼做呢?
顧家的榮耀,是李氏帶來的。她是魏都的妹妹,魏都飛黃騰達後一直多有照料。可以說,現在顧家的一切,是李氏給的!
那麼……李氏萬一不在顧家了呢?李氏要是和他沒有關係了,會不會就有點不一樣了?
被逼到絕境的人,哪怕有萬一的機會,他也是不會放棄的。
念頭一起,心裡那個瘋狂的想法就如藤蔓滋生,怎麼也控制不住,看著李氏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仿佛染上了絲絲點點的猩紅。
夜深人靜的時候,顧崇琰輕手輕腳地走到上房,一路來到帳前,緩緩掏出了一樣東西。
帷帳中的人似乎已經睡熟了。呼吸極為清淺,反倒是顧崇琰覺得心跳加速,手指顫抖不已。窗外零星的月光照進來,顧崇琰手中的東西泛著幽幽冷光。
不再猶豫,幾乎是下一刻,他就狠狠往帳中人身上刺了過去。
「你果然沒死心……」
背後傳來一聲淡淡的低喃。似無奈,似失望,似慨嘆。
顧崇琰身子一震,感覺雙手就被人縛住了。
屋中的油燈緩緩亮起來,李氏穿戴整齊地站在不遠處,而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正鉗制著自己,將才手裡拿的匕首,鏗鏘落到地上,聲響極脆。
顧崇琰臉色煞白,張了張嘴要說些什麼,旋即又就此打住。
腦子裡一瞬清明無比。
難怪今晚無人在外值夜,難怪屋子裡黑漆漆的不點一盞燈,原來李氏都算計好了!挖了個坑等著他來跳呢!
顧崇琰大吼道:「你這個毒婦!」
毒婦?
李氏好笑道:「我是毒婦,可再毒,焉有你毒?」
顧崇琰用力想要擺脫兩個婆子的綁縛,可那兩個婆子似是早有準備,一人一邊將顧崇琰捆了起來。
「你,你這個惡婦,害了顧家還不夠,現在還要拉我陪葬!要死你去死,我是不會陪著你的,我要休了你!」顧崇琰一邊掙扎一邊大喊。
李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睛裡無悲無喜,就好像是在看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顧三爺!」李氏陡然喝道:「還請你搞搞清楚,當初是誰,求著我給你牽線搭橋,恨不得巴著我大兄不放!又是誰,搖尾乞憐,犯事後求著人給你善後擦屁股?」
「你現在所擁有的是我大兄給的,要承擔後果也是罪有應得!沒了我,你就能逍遙法外了?」
她不由嗤笑:「實話告訴你吧,顧家若是要完,最先開刀的必然是你!你當初鑄錢造假貪了多少?是大兄給你隱瞞的,而此時皇上正徹查這些東西呢,你以為你能逃得了?」
在這整個家裡,誰都有可能會留有一命,唯獨顧崇琰,是斷斷沒有後路的。
顧崇琰驚愕不已,臉色一下變得青白,李氏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了,吩咐人看好了他,轉身離去。
「不可能,不會的……不會的!」
「這不是真的,都是你在騙我!」
「……阿柔,你幫幫我,我不想死!阿柔!」
顧崇琰扯著嗓子在後面嚎叫不已,李氏站在院中好一會兒,突然笑了,笑得大聲,笑得痛快,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不是早就知道顧崇琰是什麼樣的嗎?怎麼這個時候還要失望,還要難過?
大約,是覺得不值吧。
又或者,是在為自己感到可笑。
是了,只有她會這麼蠢笨,會以為,顧崇琰早晚是會變性的,終有一日會認識到她的好,願意踏踏實實和自己過日子。
簡直是妄想!
是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李氏伸手抹了把面,只有心裡一瞬堵得慌。
她想到了柳氏。
以前她一向看不起柳氏,殊不知,人家才是聰明人呢!
早早地看透了,早早地從這其中脫身了出去……不像自己,還甘願在這泥潭裡苦苦掙扎!
不論李氏如何悔恨怨懟,也就註定了,由不得她多想了。
過了幾日,夏侯毅的聖旨就頒下來,要抄了顧家,連帶著顧二爺顧四爺這兩房已經分出去單過的,也一併抄了。
顧老爺子、顧大爺和顧四爺在魏都排除異己殘害忠良之時皆有參與,被判流放,而顧崇琰早年貪墨鑄造假錢屬實,暫時收押擇日處決。整個顧家,也唯有顧二爺的處責最輕,僅僅是被罷黜官職,貶為庶民。
罪不及連累女眷,至於李氏……顧崇琰伏了法,對她的懲處反倒沒那麼重了,打了二十大板、沒收了所有錢財便放了走。
顧婷至此還想擺著太妃的譜,可這個時候,誰還會理她?
李氏拿著早先轉移了的一部分財產,養好了傷,帶著顧婷和徊哥兒就遠赴他鄉。
只是流年不利,盜匪甚多,李氏和顧婷都是弱質女流,徊哥兒又是一個六歲的孩子,難免被人盯上,僅有的財產也被一搶而空,顧婷又有幾分姿色,被那群流氓搶了去,李氏拼了命也只能護住徊哥兒。
後來顧婷輾轉被賣到了金陵十里秦淮,成為秦淮八艷之一……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夏侯毅大動干戈,顧妍無暇顧及,她開始忙蕭泓的婚事。
雖然金氏是用了點小聰明,定下了甘氏這個兒媳婦,顧妍有些不喜,可既然蕭泓還是蕭家的人,顧妍也不會短了缺了二房的。
正在最後確定宴席需要的食材,蕭瀝就過來在她面前轉來轉去,轉得她頭都暈了,不由嗔道:「你幹什麼呢,我眼睛都花了!」
蕭瀝看了她好一會兒,拉著她到一邊,只提了一句:「顧三爺明天處斬。」
顧妍慢慢眨了眨眼,眼瞼微垂,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抬頭去看他。
蕭瀝目光轉到別處,顧妍不由就笑了笑,「你以為我還在意呢?」
蕭瀝沒回答。
顧崇琰這幾日一直都是瘋言瘋語的,大聲喊著亂七八糟的東西,還叫喊著說自己是鎮國公世子夫人的父親,誰要是敢動他那都是和國公府作對。
蕭瀝當然是不在意他說這麼幾句話,看得出這人是失心瘋了。只是經他這麼一提醒,方才想起來顧妍確實是他的女兒。
他們早就恩斷義絕,可有著血緣上的關聯,蕭瀝也不知道顧妍心裡到底是怎麼想。
顧妍坦然笑了笑,「你也說了,那只是顧三爺。」
他做了什麼,就要承擔什麼樣的後果,早就註定了。
顧妍抱了抱他,「謝謝你告訴我,但是,我想,應該是不用了。」
他不會懺悔,也不會改過,只有乞求她的拯救……既如此,便也沒有必要再去送他最後一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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