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芒來到三樓的時候,空氣中的血腥味變得更加濃郁了。深邃的黑暗籠罩著整條走廊——並非是昏暗,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漆黑。仿佛走廊中存在著一個小型的黑洞,將所有的光芒都吸走了一般。他看不到三米以外的任何事物。
他皺了皺眉頭,試圖拉開身邊的窗簾,讓陽光刺破這片黑暗。可當窗簾被拉開後,儘管他可以看到窗欄上反射的陽光,窗外卻依然是一片漆黑,這是一種相當怪異的感覺。
是某種惡魔的小把戲...阿爾芒回頭望向剛剛經過的樓梯,發現那裡同樣也被黑暗所吞噬。準確地說,陷入黑暗的是阿爾芒自己。他試著向前移動了一步,那道明顯的光暗分界線也跟著向前移動了一點。看起來對方只是利用法術將自己的視野範圍限制在了這小小的直徑三米空間之內。
沒有任何徵兆地,那隻帶著毒刺的觸手突然從三米外的黑暗中闖入,筆直地衝著阿爾芒的眼睛襲來!但他只是輕輕扭頭就避開了這驚險的一擊,同時從腰間拔出了軍刀,趁著那毒刺還沒能調整好方向逃離或是組織下一次攻擊的空檔,猛地一揮,便輕易將毒刺的尖端砍斷!
和之前一樣,被斬斷的部分掉落在地上,迅速枯萎,化作一灘血水消失不見。剩餘的部分則像是觸電一般迅速收回到了前方的黑暗當中。幾秒之後,一切再度歸於平靜,就仿佛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卡洛一手握著手槍,另一隻手緊緊攥著軍刀,面對著前方的黑暗閉上了眼睛。一副鮮明的畫面在他的感知中漸漸成型,他感受到了面前這條幽深狹窄的走廊的形狀,腳下昂貴的絲綢地毯,等間隔排列在走廊之中的房間門,頭頂上嶄新安裝的電燈泡,以及最重要的,躲藏在走廊的各個角落之中蠢動著的無數邪惡陰影。
試探性的進攻失敗後,這些扭曲褻瀆之物沒有再貿然對阿爾芒發起進攻。當阿爾芒嘗試著向前邁出一步的時候,它們也隨之扭動著身軀後退,像是畏懼光芒的鼠群一般,這些惡魔用法術創造的如同肢體一般的陷阱始終游離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外,與其保持一定的距離。
並非是因為感到恐懼,這些惡魔就是恐懼本身。它們只是在思考,應該如何以最精準的手段給予眼前的這隻獵物致命一擊。
巧合的是,此刻阿爾芒的心思和他的敵人一模一樣。以至於他停下了腳步,就這麼安靜地與他的敵人陷入了沉默的對峙之中。它們就像是棋盤上的兩名棋手,在放下手中的棋子之前,必須儘可能地考慮到十幾步,甚至幾十步之後的態勢。
現實沒有時間讓他們進行長考。所以這場緊張的對峙實際上只維持了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但雙方都已經得到了必要的解答。阿爾芒是主動發起進攻的一方,他已經鎖定了敵人的藏身之處——就在這條長長的走廊盡頭,那扇沉重的木門之後。從他的位置到那個房間不過短短數十步,卻要比世上的任何道路都要險峻。
結合先前的種種跡象來看,這次的惡魔是擅長進行陣地戰的類型,在驅魔人的俚語中被稱為「蜘蛛」。和其他依靠暴虐蠻力的同類不同,它們是地獄裡的軍師,喜歡在自己的陣地上提前布置好各種各樣的陷阱,然後一步一步引誘驅魔人們陷入其中,最終被蛛網鎖住腕足,被毒牙刺入喉嚨,成為他們的食糧。通常來說,這是最容易對付的一種惡魔。其陷阱固然狠毒,但作為代價,他們的本體戰鬥力往往會略遜一籌。它們幾乎沒有主動發起進攻的能力,只能坐在蛛網的中心等待敵人主動找上門來。只要能夠越過重重阻礙,觸及到其本體,那麼這惡魔就會變得不堪一擊,如同日光下的冰塊一般迅速融化。
至于越過陷阱的辦法,在驅魔人們所受到的常規訓練之中也有過教導。惡魔不會把陷阱正大光明地擺在你的面前,它們一定會對其做適度的偽裝。但它們的偽裝往往都很蹩腳,只需要稍加注意一下,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分辨出那些邪惡之物。例如,在現代的宅邸當中,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阿爾芒所看到的這種掛在牆壁上的火炬的——那只會出現在數百年前的地牢裡。他隨手揮出軍刀,砍在熊熊燃燒著的火炬之上。火光消失,猩紅色的液體濺滿牆壁,又一隻被斬斷的觸手扭動著縮回了黑暗之中。
這種缺陷來源於惡魔的認知無法跟上人類的時代變化,至少低級的惡魔如此。略微高級一點的惡魔能理解到這種缺陷,卻無法輕易做出改變。於是它們只能採取其他的方案,例如像現在這樣限制視線的方式來彌補。但在經驗豐富的驅魔人面前,這些努力終究只是徒勞。
阿爾芒甚至覺得都不需要自己親自出馬,只是這種程度的話,他完全可以返回去叫上兩名未受傷的下屬,讓他們來處理這次的案子。他們的能力完全足夠,只是需要一點小小的耐心。
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這個方案。從始至終他都從來沒有認同過教會強加給他的這項工作。他不是個當教官的料,對於驅魔人這一行而言,唯一的教練只有親身經歷那些由惡魔一手鑄造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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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芒不想在這樣的常規工作上浪費時間。天色已經漸晚,他得趕在末班車發車之前解決這個麻煩。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槍收回懷中,握著軍刀的手則放在胸前,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雙腿之上,猛地一發力,如同飛馳的戰馬,朝著走廊的盡頭髮起了衝鋒!
他的舉動讓藏匿在暗中的惡魔都被嚇了一跳。這怪物原本已經做好了與阿爾芒進行一場漫長而又艱難的博弈,卻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衝動地踏入它提前布置的死局之中!惡魔的喜悅甚至投射到了它的那些陷阱之上,似乎整條走廊都如同腸道一般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惡魔的陷阱就像是結實的蛛網,獵物越是掙扎,就會被纏得越緊。驅魔人的通常手法應該是利用其靈活性不足的弱點,尋找隱藏起來的陷阱,將其一個一個消除,從而開闢出一條通向惡魔本體的安全道路。這種方式很穩妥,卻也很拖沓。他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仿佛是從睡夢之中甦醒了一般,那些原本隱藏起來的惡毒陷阱一瞬間便活躍了起來,朝著貿然闖入其領地的阿爾芒顯露出了猙獰的獠牙!好幾發從正前方飛射而來的尖刺被阿爾芒側身輕鬆躲過,接著他再縱身一躍,避開了從地面伸出,朝著他的小腿抓來的乾枯手臂。劇毒的藤蔓在纏繞到他的身體之前就被揮舞的軍刀斬斷,至於那些隱蔽起來的觸髮式陷阱?儘管分布得到處都是,但阿爾芒總能精準地踩中為數不多的安全縫隙,以至於這些威力巨大的陷阱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
但危險遠未結束。在阿爾芒勢不可當地跨越了一半的距離之後,意識到危險的惡魔不再有任何保留。黑暗之中傳來一身刺耳的咆哮,像是馬匹的嘶吼,又像是禿鷲的嘯鳴,足以讓人的靈魂顫慄。咆哮聲落下,惡魔的攻擊並沒有如同阿爾芒所預想的那樣變得更加激烈起來,反而是有那麼一瞬間,所有的動靜都突然間消失,視野內不再有任何怪異的物體,耳朵里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仿佛他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扔到了一個不屬於這世界的狹縫空間中。
空氣的異常流動為阿爾芒提供了及時的預警。雖然看不到三米之外的黑暗裡正在發生著什麼,但他還是得以在攻擊發起之前的三秒空隙之內默念咒文,在停下衝鋒的同時用流動的陰影為自己的身體提供緻密的防護。
接著,在他的面前,無數張尖嘯著的駭人醜陋面孔撕破了面前的黑暗,形成了一堵填滿整條走廊的移動牆壁,筆直地朝著阿爾芒撲來!
沒有可以躲避的空間,兩側是牆壁,頭上是天頂,腳下是地板,那些邪惡的怨靈填滿了走廊之內的每一寸角落!就像是阿爾芒被綁在了鐵軌之上,而一列沉重的火車正朝他疾馳而來!
在那些怨靈撞上自己的身體之前,他猛地將手中的軍刀插入了身旁那扇緊閉的木門之中,作為唯一的支撐點。接著,第一張尖叫著的面孔撞上了他的身體。冷冽的陰涼觸感浸透阿爾芒的全身,他閉上眼睛,死死地抓住手中的刀柄,在這猛烈的風暴之中維持著自己的身軀。
雪崩一般的強勁衝擊力一度讓阿爾芒站不住腳。但五秒鐘的怨靈風暴肆虐過後,他卻依然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別說傷口了,就連衣服都沒有絲毫破損,只是頭上的髮型被完全吹得如同颶風席捲之後的草坪一般。這並非是防護法術的功效,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除了少部分被裹挾著無法移動的怨靈以外,絕大部分的怨靈都在嘗試著主動避開他,就像是魚群躲避鯊魚。所以實際上真正命中他身體的怨靈寥寥無幾。阿爾芒重新睜開眼睛,他隱約可以感受到那隱藏在走廊盡頭房間之中的惡魔開始發生了動搖。
「麻煩的傢伙...」
阿爾芒默默用手理了理凌亂的發梢,然後他沒有絲毫猶豫,在惡魔的下一輪攻擊到來之前,繼續向著終點發起了衝鋒!
喜歡槍炮,惡魔與不死獵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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