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體來說,最重要的一環是對於以太通道的建立,這關係著施法者能否順利地引用咒文之中所蘊含的全部力量...」
這句話的內容顯然尚未結束,但大師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他放下了手稿,望向桌子對面的凡妮莎。
「卡洛小姐?」
凡妮莎沒有反應,只是握著筆,呆呆地凝望著擺在自己面前筆記本上的那些複雜符號。
「卡洛小姐?」
這一次大師加大了音量,並同時伸手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幾下,才總算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她驚叫了一聲,隨即慌張地抬起腦袋,緊張又難堪地望著大師。
「抱...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您今天似乎有些狀態不佳。」
「非常抱歉...」
凡妮莎垂下腦袋,臉龐已經紅到了耳根。如今在這個數米見方的古典樣式的書房之中,她作為一個新人,能夠接受到來自大師這位組織中最優秀的學者的單獨直接指導,這對其他人來說是連想都不敢想像的事。可她卻在這種一對一的輔導中走了神,這無疑是相當冒犯的舉動。
「我沒有要責怪您的意思。如果您有哪裡不舒服的話,大可以直接對我說出來。在來這裡之前我就對您保證過,您的一切合理要求都會得到滿足。」
「我沒事...」她搖了搖腦袋,視線重新落到了面前的筆記本上,打算重新集中注意力。
然而大師對她的狀態並不能算得上滿意,他盯著凡妮莎的臉看了一會兒,最後伸手合上了放在桌上的手稿。
「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吧。也許你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凡妮莎沒有說什麼,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收起了紙和筆,並打算離開。當她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大師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是因為您那位兄長的事嗎?」
她停了下來,嘴巴微動,卻沒能發出聲音。稍後,她稍微別開了臉,貝齒輕咬著嘴唇,一種難以言喻的愁苦神情覆蓋了她的面容。
「您很擔心他,正如他也一定很擔心您。這沒有什麼可害羞的,家人之間的情感是人類社會中最強大,最不可割捨的紐帶。但我得指出的是,這種擔憂是毫無必要的。他對教會的重要性,就如同您對我們的重要性一樣。」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凡妮莎輕輕搖了搖頭,「您之前和我說過,哥哥被一個惡魔...一個大惡魔附身了。那個大惡魔有多危險?它會傷害到阿爾芒哥哥嗎?」
對於這個問題,大師略微遲疑了幾秒鐘。
「關於惡魔的事,我只能在我所知道的範圍內,結合一系列我自己的,也許並不算無懈可擊的推測,來回答您。對於惡魔的危險性,毫無疑問,那是一個大惡魔,就意味著它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事物之一,它的存在甚至有可能對這個世界的安寧和穩定造成威脅。但您先不用感到害怕,事實和理論總是會出現一些差錯,菲尼克斯,也就是那位大惡魔,所表現出來的穩定和順從要遠遠超出我們所有人的想像。
正常情況下來說,惡魔對人類的附身起源於一個契約。惡魔可以幫助人類完成一些願望,而作為代價,在這些願望被完成之後,它們便會吞噬宿主的靈魂,並奪取他們的身體。這個過程一般不會花費太長時間,因為惡魔所能夠實現的願望並不會太過於困難,在契約正式簽訂之前,它們往往會利用言語將契約引導至較為輕鬆,甚至可以說是簡單粗暴的方向,例如得到一件物品,或是謀殺一個仇敵。
可獵犬,也就是您的兄長的情況是一個極其罕見的例子。現有的一切證據都表明,菲尼克斯是在五年前,也就是他初次通過測試,成為驅魔人之前就已經完成了附身。可是到目前為止,他卻從未表現出被惡魔掌控的跡象,甚至還可以自由地運用一部分菲尼克斯的能力。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之間的契約尚未完成,菲尼克斯還不能拿走他的靈魂。」
「那哥哥和那個菲尼克斯...簽訂的契約到底是什麼?」
大師搖了搖頭:「很遺憾,這恐怕只有他自己和菲尼克斯才能知曉。」
「那麼,如果契約被完成的話,哥哥的靈魂就會被菲尼克斯吞掉嗎?」
大師沒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經清楚地說明了一切。看到那雙沉靜的眸子,凡妮莎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蒼白。
「您不至於對此太過於悲觀。既然菲尼克斯在長達五年的時間裡都沒能完成契約,想必那個契約的內容相當困難,亦或者是您的兄長本人有意識地在進行拖延。我想,短時間內菲尼克斯還不至於能夠奪取主導權。」
雖說大師的這番話幾乎完全是出於自己的主觀猜測,沒有任何站得住腳的證據來進行支撐,但人類的心理不同於現實,一個簡單的希望就可以輕鬆地彌補心中因恐懼而出現的裂紋,不論那希望真假與否。在聽了大師的說明之後,凡妮莎心中的擔憂確實被減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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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謝謝您的說明。」
在向著大師輕輕鞠躬道謝之後,她轉過身去,離開了這間書房。
推開書房門的一瞬間,門外那個白色的人影將她嚇了一大跳,主管比凡妮莎高出將近二十公分,再加上那副怪異的純色面具,儼然就像是一個飄蕩的鬼魂。
「呀!」
「失禮了,卡洛小姐。」
他急忙出聲安撫受驚的凡妮莎,並向後退了一步,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凡妮莎和這位主管有過一些接觸,在弄清楚了對方的身份之後,也只是尷尬地道了一個歉,便小跑著穿過走廊,朝自己房間的方向跑去了。
在目送著凡妮莎離開之後,主管走進了書房中,並順手帶上了房門。
「近衛軍完成了工作。在『巫師』的據點裡,確實發現了與他們有所關聯的證據。」
大師此時也已經收拾好了自己面前的書本,他坐在椅子上,苦惱地用一隻手支撐著自己的腦袋。
「本地幫派也被他們拉攏了麼...」
「科西嘉黨暫時還沒有動作。我想我們還有機會與他們接洽。」
大師搖了搖頭,似乎並不同意主管的想法。
「實際上這些地下幫派就算全部拱手讓出去,對我們而言也無傷大雅。我現在更擔心的是政府裡面那幫人。如果加洛林行動明確支持他們,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我知道這幫傢伙一直以來都對我有所不滿,但我沒想到會在這種關鍵的節骨眼上爆發出來。光明城以外的地方,共和國的所有分部全都盯著咱們呢,一旦天平的兩端表現出了明顯的差別,那些牆頭草們就會跟著跳進更重的那一邊。咱們只要稍微走錯一步,就會墮入萬劫不復。」
主管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大師所說的話。
「議會那邊我會安排人去拜訪。另一方面,我們是否有必要重新考慮對獵犬進行拉攏?」
「......」
「就在剛剛,我和他見了一面。他是跟著近衛軍找到我的。也許利用卡洛小姐的存在,還有機會將他綁上我們的戰車。」
「如果獵犬真的能夠與我們並肩作戰,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大師苦笑了一聲,「可惜,現在的狀況下,我們只能祈求他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
「他和教會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好到無懈可擊的地步,我們可以稍微在其中做一點手腳...」
「這與教會無關,問題的關鍵點在於卡洛小姐,在於獵犬也許...知道了有關於法術的秘密。」
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悶。雖然看不到主管的臉,但大師能夠想像得到此時他臉上的驚訝神情。
「雖然他確實在最近的事件中做出了不小的貢獻,可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教會真的會把這種等級的秘密向他公開嗎?何況他的身份還如此敏感。」
「也許不是教會。」
「不是教會?那還有誰...」
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主管的話音在這裡戛然而止。
「你當時有注意觀察嗎?那天我們在聖女修道院和他見面的時候,他並不是一開始就對我們對卡洛小姐進行教育這件事有所反對的。而是在談話的中途,他的態度突然發生了轉變。甚至於直接問出了為什麼法術會被教會禁止這個致命的問題。」
「菲尼克斯...」
「我看不透他現在到底是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菲尼克斯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如果他聽信了菲尼克斯的話,恐怕就會有很大的概率將我們視作欺騙並拐走卡洛小姐的欺詐師,並以此來向我們尋仇。我對自己的口才確實有幾分自信,但如果對手是那些魔鬼...那些人心中的蛔蟲...我們幾乎沒有任何能說服他的可能。」
「教會,叛徒,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擁有大惡魔力量的首席驅魔人。」
「甚至共和國政府也有可能被拉下水,如果伊柯麗斯借著最近這一系列援助所帶來的好感對共和國提出請求,他們大概不會拒絕幫忙。」
大師用雙手托著下巴,像是陷入了某種思考之中。他太過於疏忽,太過於仁慈了,以至於會犯下這種嚴重的錯誤,讓那些該死的異見者在這最關鍵的時候從背後捅了這麼一刀。如今他需要考慮的事情有兩件,第一是及時止血,第二,是如何讓組織在接下來的這場洶湧浪潮之中存活下來。
這時,書房的門被人敲響了。
「請進。」
房門被推開,一個戴著舞會面具的侍女走了進來,朝著兩人微微點頭致意。
「是那位阿爾比恩人,大師。他想要見您。」
大東方會的本部很少有外國成員。而此時特意提到阿爾比恩人,便只能是那一個可能。大師輕輕點頭:「帶他過來。」
一分鐘後,戴著禮帽和單片眼鏡的A先生走進了書房。他剛一進入房間,就立刻感受到兩道凌厲的目光鎖定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位主管,儘管面具完全遮擋了他的臉,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股毫不掩飾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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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大師。」他摘下帽子行了一個禮。
「晚上好。您有何貴幹?」
大師儘可能使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儘管不太喜歡A先生本人,但如今兩人都是代表著自己身後的組織在這裡會面,他不可能對這個令人厭惡的阿爾比恩人使什麼臉色。
「真是一場災難,不是嗎?」
「如果您是來說風涼話的,那麼就請趕快離開。我們現在的處境還沒有糟糕到需要您來同情的地步。」
A先生衝著明顯有些怨氣的主管笑了一下:「非常抱歉,我的加洛林語水平有限,也許無法準確地表達我的意圖,以及感情。那麼,我現在只好用語言來進行準確的說明。在本次的變故發生之後,我便第一時間與總部取得了聯繫。而騎士團也就這件事給出了明確的意見:我們將給予大東方會一切可能的援助。而在下有幸將會成為騎士團留在光明城的特別代表。如果您有一切需要,都可以告知在下。本人將會盡一切努力為您服務。」
那是無比真摯的語氣,如果是換了一個人來說這些話,恐怕就連主管會偷偷地在面具下流下幾顆感動的眼淚。然而這些話是從A先生的口中說出來的,配合上那副像是舞台上的小丑一般擠出來的虛假笑容,只會讓人懷疑這其中是不是隱藏著什麼更大的陰謀。
「非常感謝...目前局勢依舊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就不叨擾貴社了。」
「當然,主動權在您的手上。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與伊柯麗斯的談判大概已經無法順利進行了吧。不過,在下在這段時間裡依然會留在光明城。這是我的臨時住址,您隨時可以在那裡找到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將一張名片遞到了主管的手中。隨後又退回到了原處。
「那麼,我就不繼續打擾二位了。晚安,先生們。」
說完,他轉過身去,離開了書房。
主管將名片遞給了大師,大師只是看了那名片一眼,便從指縫間吹出一簇火苗,飛快地爬上名片,將其燒成了一攤灰燼。
「從他下火車的那一刻起,副手帶領的監視小組就從沒讓他離開過視線。」主管輕輕說道,「至少在這次的事情上,他確實是無辜的。」
「遠水止不了近渴。騎士團救不了我們。能救我們的,就只有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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