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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已逝去,夜色漸漸升起。
懸寒月,沒有星,沒有風。
寒意卻更濃。
天地間寂寞之色更濃,濃得令人發瘋、作嘔。
簫聲漣漣飄動,萬物蕩蕩扭曲。
飄動如鬼魅,扭曲如毒蛇。
楊晴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浪花,蛇一樣的伏在地上,捂住傷口扭動著軀體,不停的嘔吐著,......。
這簫聲仿佛已施加了一種惡咒,一種神秘、詭異的力量。
落葉緩緩扭動著飄落,落到大地上又扭動起來,仿佛沒有一絲停止的意思。
池水裡飄起三三兩兩沒有遊動的魚兒,隨著漣漪扭動著。
枯黃、鬆軟、沒有一絲活力的枯草,漸漸已泛起激情、生機,條條毒蛇已漸漸現出,它們仿佛是地獄裡的鞭子,帶著罪惡與寂寞扭動著現出。
簫聲蕩蕩,盪如濁水,濁水搖曳漣漣,毒蛇飄動歡歡。
它們仿佛不像是活著的蛇,是鬼蛇。
群蛇飄動歡歡,吐信嘶叫連連。
毒蛇越來越多,多得令人奔潰、虛脫而不信,地上、草里、土中、天上......。
楊晴忽然暈眩了過去。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槍頭般盯著、戳著前方。
前方簫聲漣漣,軀體鬼魅飄飄。
「槍神無生?」
蛇花並沒有停下吹簫,這句話竟然是從腹中發出的。
她竟然會腹語。
「是的。」
「你還能挺住?」
「是的。」
「你還想活得長些?」
「是的。」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你要倒霉了。」
「什麼倒霉?」
「就是你要倒血霉。」
蛇花不語,簫聲更急。
「你不信也不行。」
蛇花肚子仿佛已在抽動,「一簫在手,天下有誰與我爭鋒?」
「你這簫聲還不行。」
蛇花不語。
「你人也不行。」
蛇花不語,臉上的笑意扭動的更加熱烈,更加瘋狂。
無生也不語,幾條蛇已捲動著,纏繞到軀體上,正饒著脖子緩緩遊動著,紅信漸漸吐出,......。
他忽然一口鮮血吐出,石像般倒下,然後就喘息著、掙扎著站起。
軀體已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遠方。
遠方高懸一輪寒月,冰冷、徹骨而又沒有情感的寒月。
簫聲不停,蛇舞更急。
她臉上的笑意更加熱烈、瘋狂,熱烈、瘋狂如夜裡屋檐上叫春的寂寞孤貓。
「你感覺怎麼樣了?」
無生不語,已在嘆息。
軀體的血管與肌肉仿佛已被簫聲活活扭曲。
「你要倒霉了。」
「那先讓你倒倒霉。」
「恐怕你還不能讓我倒霉。」
蛇花不語,七八條毒蛇已使勁吐著紅信,忽然咬向無生,瘋狂、兇狠的撲了上去。
無生不語,嘆息聲更長。
索性閉上眼睛,不願看著倒霉的事情發生。
浪花尖叫著爬起,揮刀。
刀光一閃,忽又頓消。
他忽然倒下,咬牙,眸子冷冷的盯著蛇花,仿佛要將蛇花活活盯死。
蛇花不語,眸子裡的笑意更濃。
浪花倒下,翻滾著,嘶叫著,然後漸漸歸於平靜,不再動了。
他的眸子裡還殘留著極為奇怪的表情,仿佛是疲倦、無力、虛脫,又仿佛是怨毒、怨恨、怨惡。
蛇花不再看浪花一眼,邪惡、陰狠的眸子已盯著無生。
然後她臉上的笑意已凍結,凍死。
七八條毒蛇已軟軟的落到地上,一動不動的嘴角還殘留著血絲。
「你的血?」
「蛇是毒蛇,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這血卻更毒,所以毒蛇就不行了。」
「你......。」
無生不語,睜開眼睛,就看見蛇花的臉,已變得說不出的拙劣而又古怪。
「你不殺女人?」
「是的。」
「從來都不殺?」
「是的。」
「那麼也就不殺我了?」
「是的。」
「我要是殺你呢?」
「你殺不了我。」
蛇花手中忽然多出一把刀,刀光森森,鮮血還未滴盡。
刀光再此揮出。
然後她忽然矮了半截,也少了半截。
冰冷、徹骨而又沒有情感的寒月,他的刀比寒月更寒,也更冷。
滴滴鮮血已從刀尖緩緩滾落。
冰冰冷冷的刀,他的人比刀更冷。
他一腳將蛇花踢飛,一路鮮血驚飛。
簫聲頓無,蛇舞頓停,群蛇驟然間沿著血路瘋狂、拼命的遊動著。
蛇花的尖叫剛飄出,卻又驟然間淹沒,淹沒在群蛇的撕咬下。
死寂。
天地間忽然變得極為死寂,寂靜的仿佛只能聽到刀頭滴血的聲音。
沒有風,片片落葉無力的落下,落到大地上就一動不動,沒有一絲激情,生機。
冰冷、昏暗的月色照在這人臉上,這個不像是人的臉上。
這人的臉半邊是沒有肉的,也沒有血,半邊卻已布滿了撕咬的齒印,僅有的一隻眼火焰般燃燒著,仿佛要將一切統統燒死,燒光。
最令人無法忍受的就是他居然沒有耳朵。
他靜靜的走到無生的七尺處,火焰般的眸子已盯著前方。
前方冰冷、昏暗的月光下只有一個人。
一披風、一桿槍、一個人。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槍頭般盯著、戳著這人,仿佛要活活的將他戳死在大地上。
沒有風,片片枯葉落到他們中間,驟然間化為灰燼,仿佛是驟然間落在爐火里。
一切都靜悄悄的,刀尖的鮮血已滴盡,月光下徐徐發出冰冷、徹骨的寒光,也是殺人的光芒。
火焰般的眸子,森寒的刀光。
這人不語。
無生更不語。
沒有一絲情感的眸子,空空洞洞的眸子,漆黑的眸子,漆黑的槍,漆黑的披風。
漆黑的槍頭沒有光芒,沒有血光,卻更加漆黑,比夜色更加漆黑,也更加無情、冷漠。
他們還沒有說話,是不是就到了決鬥的時候,決鬥就是拼命,拼自己的命,要別人的命。
這已沒有別的選擇?也不會有別的選擇?
楊晴的額角已流下冷汗,夢已驚醒,現實比夢中更殘酷。
她握住披風,喘息著瞧著周圍。
群蛇已消失,群蛇的撕咬、嘶聲依然飄蕩在記憶里,永遠無法忘卻的記憶。
枯黃、柔軟的草地,依稀殘留著群蛇舞動、扭曲的痕跡。
不遠處的下半截軀體上,血淋淋的已沒有一絲皮肉,十幾條血淋淋的毒蛇正在血泊中搖擺、滾動著,仿佛極為歡愉,極為喜悅,極為痛快;同時也極為兇狠,極為惡毒,極為殘忍。
腳下軟軟的十幾條毒蛇已一動不動,嘴角還殘留著絲絲鮮血。
是誰的血?是蛇花的?是無生的?
她的手足已漸漸變得冰冷、僵硬,喘息漸漸變得不穩,眸子已不停的抽動著。
池水裡飄起一動不動的魚兒,仿佛已永遠都不會再動了。
岸邊不遠處就橫躺著一截血紅,已分不清那是什麼,群蛇吐著紅信拼命的撕咬,拼命的翻滾、拼命的扭動著。
沿著一條血路就看到了一個怪物、怪獸。
冰冷、昏暗的月色照在他臉上,一個九分像鬼、一分像魔的怪物、怪獸。
火焰般的眸子,森寒的刀光。
楊晴看了半眼就忽然暈了過去。
暈倒在無生的懷裡,無生抱著楊晴,石像般轉過身,石像般走向前方。
不再看這人一眼。
這人就在後面跟著。
無生走的並不快,卻很穩定、冷靜。
軀體每一塊肌肉仿佛都在抽動、抽搐著,甚至連那桿槍也在輕輕抽動著,但握槍的手就是冷靜的,冷靜而穩定。
無生石像般挺立在池水邊,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槍頭般盯著、戳著池水。
沒有風,池水沒有漣漪,池面上到處散落著沒有一絲生機、沒有一絲活力的死魚,一動不動的漂浮著,既不知道飄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
冰冷、昏暗的月光在池水裡顯得極為暗淡、朦朧,暗淡、朦朧如寂寞的夢。
一個令無數寂寞、空虛的痴情少女發瘋、虛脫的夢,也是惡毒、惡劣的夢。
無生沒有夢,也不會做夢,仿佛也懶得做夢,更不知道做夢的一絲快意、感覺。
他就這樣石像般挺立著,不語,不動。
後面九分像鬼、一分像魔的怪物、怪獸也不動,也不語。
他的軀體並不是很直,卻極為森寒,極為陰邪。群蛇在半截軀體上不再扭動、翻滾,仿佛已有了厭倦、厭惡之意,已沒有了最初的熱情、迷戀。緩緩的扭動著散開,離去。
經過這位怪物、怪獸軀體的時候,抽動了幾下就驟然間歸於平靜,一動不動,仿佛永遠也不會再動了。
這人仿佛沒有看,仿佛也懶得去看。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軀體鮮血猶在流淌,縷縷鮮血滾落到地上,越滾越多。
毒蛇瘋狂的涌去,仿佛是已找到了最初的熱情、迷戀,瘋狂的吐出紅信撕咬、跪舔著,然後就一動不動、筆筆直直橫臥著,不再動彈,不再撕咬。仿佛已沒有了一絲活力,沒有了一絲生機。
無生喘息著轉過身,空空洞洞的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蛇花半截軀體。
冰冷、昏暗的月光照在上面,極為光亮,極為淨白,也極為淒切,極為森寒。
他軀體上的鮮血流得更多,地上一動不動的毒蛇也就越多。
流血無情,奪命無意。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然後走向前方,他走得並不快,卻很穩。
他在前方走著,鮮血在後面流著,毒蛇就在後面撕咬、跪舔著,然後就一動不動、筆筆直直橫臥著。
沒有風,夜色更深,寒意漸濃。
天地間寂寞之色更重,片片枯葉落下,沒有一絲活力,沒有一絲生機。
他的眸子落到遠方。
遠方仿佛更加寂寞,更加空虛。
無生忽然停下,轉過身,槍頭般盯著、戳著後面的怪物、怪獸。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我是潛月龍花。」
「還有呢?」
龍花不語。
無生也不語。
然後他轉過身子,走向前方。
無邊無際的前方,永無休止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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