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魁 第二十三章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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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說我們這次到底是去得，還是去不得？」張三似乎有些惆悵，雙手背在身後，他憂得不緊緊是他自己。

    莫綠突然停下了腳步，張三感覺到身邊的人兒落在了後面，也疑惑地回頭看去，正好看到一束月光正輕輕打在莫綠的俏臉之上，白皙柔嫩的皮膚猶如月色般皎潔光亮，一時心裡就好像漏跳了一拍似的。

    莫綠定定地看著張三，突然嫣然一笑道，「這世上沒有什麼地方是去不得的，我不知道你和我父親口中的門和鑰匙究竟為何物，但是我知道這些東西對你來說不僅重要，而且造成了很大的負擔，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跟著自己的心走吧。」

    莫綠如此一說，張三才想起，每一次開門的時候，恰好她都不在場。

    麥子洞那裡的門是在試煉塔中傳送回去開的，古蛇神壇中的那次，也沒有帶上她，更不要說夏河城一戰後的了。

    事實上，她從頭至尾離這些事的核心都很近，卻從未真正碰觸過一次。

    不過這些事兒解釋起來也冗長的很，顯然現在不是一個很好的時候，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輕道，「謝謝。」

    莫綠聽到這聲，確實神情一黯，原來的張三，是從來不回和她說謝謝的，本以為這段時間的分離並不會將倆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但是事實上，還是遠了。

    剛見面時候的那種激動與欣喜，在此時冷靜下來之後，不知不覺已經淡了許多了。

    莫綠本就不是一個矯揉造作的人，她擁有與她的武器相配的性格和處事性格，做事大大咧咧中卻有細緻，聰慧靈敏卻很少拐彎抹角。

    此時倒也直接，正好四下無人夜色正濃，直接說道，「你不是有事兒要和我說麼？」

    張三的身子一僵，他還沒準備好如此說這個話題，倒沒想到莫綠先提起了。

    張三的身體是背著月光的，所以臉上很暗，很好的隱藏了他眼中的糾結，但是以莫綠對他的了解，又何須看清他的臉，即使，他已經不再是當時的那個他了。

    「三子，你還喜歡我麼？」莫綠就這麼俏生生地站在張三的面前，其實這時候她若是開口叫三哥哥，會更能喚起張三心底的柔軟和回憶，但是她沒有這麼做。

    張三沒想到莫綠會這麼直接的問出來，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怪異起來，仔細想來，當時的他們似乎也沒有一個好好的機會來互訴衷腸，畢竟莫綠剛清醒沒多久莫遠就來了。

    他們好像是心底自然而然地知道對對方的感覺，卻從未將之付諸於言語，所以莫綠這麼一問，倒是嚇了張三一跳。

    張三在此時卻是猶豫了，他和莫綠相識在到分離的那段時間裡，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時間，莫綠的意識都是處於不完全的形態的，所以他不知道他喜歡的究竟是那個總是扯著他衣袖，用那脆生生的聲音叫著他三哥哥的小莫莫，還是眼前這個，結合了兩種人格意識的莫綠。

    現在的莫綠相比較最初的時候相比，稍許安靜了些，也少了點霸氣，多了點女人味，應該也是受到了那段記憶的影響。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張三心裡，莫綠從來都是莫綠，無論變成什麼樣，都一樣重要，只是，總是覺得缺了什麼似的。

    猶豫了許久，張三點了點頭。

    莫綠的眼神更加黯淡了，張三的猶豫，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和張三不一樣，張三是活生生的面對過兩個莫綠，可以在心底里分成兩個人來看待，可以將對莫綠的感情剔除掉那一段記憶來看待，但是莫綠卻是活生生的被心底的那份愛意影響著呢。

    那段意識不完全時的記憶已經在她的心裡留下了很深的烙印，想擦，都擦不掉了。

    莫綠臉上的黯淡一閃而逝，慢慢從張三身邊走過，給他留下了一個背影，自己抬頭愣愣地望著圓月心想，今天好像是正月十五呢。

    張三就這麼看著莫綠的背影，過了許久才聽到莫綠的一聲輕嘆，輕到猶如在自言自語一般。

    「是喜歡我多些，還是那位齊姑娘多些？」

    這次張三依舊沒有說話，不過也沒有點頭或者搖頭，因為即使他點頭搖頭，背對著他的莫綠，也是看不見的。

    莫綠又怎會不知道，只是抬頭望天，沒有吭聲。

    不知道是在思索，還是在等待張三的回答。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看著月亮。另一個看著這個人的背影，默默無言。

    「和我在一起太危險了，她的遭遇，你也看到了。」終於，張三還是說話了，「況且我和你父親……」

    接下來的話，張三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知道以莫綠的聰穎，只要這半句話，就已經夠了。

    這是張三這陣子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無關於自己愛不愛，無關於莫綠重不重要，他是真的想讓她離開一陣，於他還是於她，都好。

    莫綠的背影一僵，她何嘗沒有聽出張三的言下之意，眼斂微垂，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滑落時，就像是在空中畫下了兩根晶瑩的珠簾。

    她背對著他，又沒有開口，所以張三並不知道莫綠的表情如何，更不知道她哭了，只是頹然地站在原地，等待著她開口，他現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真是一個禽獸，竟然會說出如此的話。

    不知過了過久，他只知道這谷里越發的涼了，沒有元力護身的情況下，那風吹在他的身上，驚起了一個顫慄。

    就在他以為，或許今天一整個晚上都會這樣過去時，莫綠回過了身，臉上閃過一道月光然後瞬間隱入了黑暗。

    「嘻嘻」莫綠笑了，把張三都給笑傻了，「三子，可能是我們相遇後那段記憶對我的作用減弱了，我現在發現，我好像不喜歡你了。」

    莫綠一邊說一邊靠近張三，最後笑道，「既然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莫綠，現在是一個離家出走的落魄小姐。」

    「雖然現在我應該離開，但是齊姑娘是因為我的事才會變成這樣，怎能不讓我出一份力，等到我們找到她，我想我才能安心的走，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多多關照吧，希望你也能重新認識一個新的我。」

    莫綠笑吟吟地說著，隨後又加快了腳步想要從張三的身邊走過。

    不過就在此時，莫綠的腳步驟然一頓，突然轉頭，視線正好對上正側頭看她的張三。

    莫綠足尖一掂，雙唇十分迅速地在張三的唇上輕觸了一下，然後，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張三則是僵硬地保持著當前的動作站在原地發呆，耳邊是莫綠離開前輕輕在他耳邊留下的話，「悼念我們已經逝去的回憶。」

    當莫綠側對著月光時，他分明看到莫綠雙眼微紅，她並不像她嘴裡說的那麼輕鬆。

    張三突然覺得心裡一痛，這樣的痛有過三次，一次是齊瑾瑤出事的時候，一次是莫綠接受凝魂草的治療，莫莫即將逝去的時候。

    第一次，則是在海神號的拘魂陣上，張三一槍射死那個假的莫綠的時候。

    一個假的莫綠都足夠讓他的心痛交加，更何況這一次莫綠真的離開了。

    或許她的人還在他的隊伍中，但是他們已經沒有真正的在一起了。

    張三捂著心口，慢慢蹲下了身，一滴滴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打濕了地面，不過這麼痛他心裡倒也舒坦點了，恨不得痛死了才能償還對莫綠的傷害似的。

    「這又是何必呢……」一聲幽幽的輕嘆從張三的身後傳來，這個聲音很熟悉，但是張三卻沒料想到出現在這裡的會是她。

    剛才他就聽到了從營地方向來的腳步聲，想過會是莫綠回頭，亦或是石開或者自摸兒來找他，卻未想到，是宋鶯兒。

    或許是她剛才解決了那個怪老頭兒的事，也解開了心結，正好來散散心吧。

    張三捂著心口強站起來，對著宋鶯兒勉強一笑，說，「沒事。」

    「因為愛，所以痛。」宋鶯兒的表情還是如此的淡漠，語調還是那樣慢悠悠的。

    張三一愣，沒想到被這宋鶯兒一語道破了心事，剛想問就聽她道，「我也痛過，不過我相信，相愛的兩個人，即使分開，也會再一次回到一起。」

    宋鶯兒看著張三淡淡一笑，張三不得不承認，宋鶯兒長得確實不如莫綠和小妮子，但是身上的氣質卻猶如蓮花般，總給人一種清散又不失純潔，高潔卻充滿溫和的感覺。

    她笑起來很好看，不知道自摸兒要是在這兒看到難得一笑的宋鶯兒在對著他笑，不知道會不會吃醋。

    她的話不僅是指齊瑾瑤和張三的分離，也是指莫綠和他的分離，一語雙關點了兩件事，也稍稍緩解了張三的心情。

    「我在船上和蘇直予學了點吹奏的手法，要聽麼？」宋鶯兒似乎心情特別的好，難得話也多了，心思也活泛了。

    「嗯。」張三索性坐在了地上，坐在了莫綠剛才站立的地方，靜看著月色。

    營地外，那清遠而又悠揚的笛聲，飄了整整一夜。多少人，輾轉反側，無心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