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霧氣蒸騰。
破舊的山路上,一輛騾車艱難的駛過,一聲厚重的鐘聲響起,震破清晨的迷霧。
一條長龍一樣的隊伍,緩緩的走在路上,朝著赤陽縣的方向靠去。
隊伍不長,大概也就百來多人。
這是石河村的村民們,在斬妖司的庇護下,正在朝著赤陽縣趕路。
「師兄。」
「為什麼大人們總是打來打去的呢?」
「他們自己和自己人打,有時候還和野獸們打。」
「生命這麼脆弱,也這麼寶貴。」
小傢伙有些不開心的看了看里的袋子。
裡面,小燕子正奄奄一息的躺著,看起來十分虛弱。
「為什麼,他們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呢?」
山路上,趙政跟在李響身後,有些困惑的問著。
此刻,距離他們從石河村當中出來,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
一路上,不時有野獸從山路當中衝出,朝著人群撞來。
斬妖司拱衛在人群兩側,斬殺了許多妖獸,一股子血腥氣繞在身上。
因為人手不是很多,所以有的人身上已經受了傷。
今天小傢伙看到了很多新鮮的事情。
看到了好多生靈的死亡。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死亡,他覺得有一些迷茫和不舒服。
他不理解,為什麼這個總是充滿了爭鬥。
聽著小傢伙幼稚的問題,李響笑了笑。
終歸還是個小孩子。
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比較少。
沒有始皇那種鎮殺一切的威嚴。
咳咳。
李響清了清嗓子,握著小傢伙的手,慢慢的走著。
手在身後輕輕一轉,一顆白色的山果便出現在了手中。
他將果子放在小傢伙面前,緩緩開口:
「想吃嗎?」
「想!」
「可是師兄也想吃,那怎麼辦。」
「那,小政兒就不吃了,讓給師兄吃!」
「可是,不吃你會餓死的,那怎麼辦?」
「資源總歸是有限的,你想活命,你就要跟師兄搶這枚果子,師兄想要活命也要和你搶這枚果子。」
「大家都想活,都想得到更多的資源。」
「所以就要爭,有爭鬥就會有殺戮,世界就是這樣,沒有辦法避免。」
李響緩緩說著,想要和小傢伙講述這個世界的本質。
但是,他忽然感覺到衣角被拽動,說到一半聽了俠來。
耳邊,脆盈盈的聲音傳來:
「唔~那,那政兒就種好多好多果子出來,讓師兄和政兒都能吃飽。」
「要好多好多的果子,師兄吃得飽,師傅師叔吃得飽,村子裡面的人吃得飽,還有小燕子,總之,就是要讓所有人都吃得飽。」
趙政睜著大眼睛,看著李響,眼中滿是亮光。
emmmm……
你這麼說,好像,好像也沒毛病?
李響一時語塞,小傢伙的邏輯好像很清晰,沒有被自己教(忽)育(忽)到。
他想了想,再開口:
「可是土地也是資源呀,你能種出來的果子是有限的。」
「只能讓一部分生命吃飽,他們吃飽之後就會繁衍,繁衍之後對資源的需求就會更多,需求更多,就又會吃不飽。」
「吃不飽,就要繼續爭奪,繼續爭奪,其他生命就也要吃不飽。」
「所以,最後他們還是要打起來。」
「打起來之後,就會有殺戮,就會有生命死去。」
「所以,我們只有變強,才能競爭到生存空間,競爭到資源,吃的飽飯。」
「小政兒,你明白了嗎?」
李響點點了頭,覺得自己終於講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但是轉念一想,有覺得,自己講的或許有點太深刻了。
小傢伙才幾歲,大概還是聽不懂。
他剛準備開口,卻忽然看到趙政用手提著小燕子的布袋,有些困惑的開口:
「師兄,你懂得好多啊,感覺和師傅師伯一樣,都好厲害!」
「可是,政兒還是有些不理解。」
「如果資源是有限的,那為什麼我們不能從一開始就分配好,每種生命能夠支配的資源呢?」
「我們有他們自己的領地,小燕子也有它自己的家,讓那些歸於自然的,就在自然裡面休息,讓那些生活在城市裡的,就還在城市裡面生活。」
「大家各自生活,互不打擾,不就都吃得起飯了麼?」
小傢伙困惑的表達著自己的看法。
他覺得,如果天地之間的生靈,都是有秩序的,是不是大家就都能和諧相處了呢?
李響皺眉。
他有些想反駁小傢伙,但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思慮良久,方才緩緩吐出一句:
「秩序。」
「欲望」
「那么小政兒,如果一切都需要秩序,一切的生命都由規則來約束,那確實可以做到和平,可是,那又該由誰來制定規則呢?」
「規則,會讓所有生命都滿意嗎?」
「生靈是有欲望的,你將規則制定好,但是那樣的規則,真的滿足他們的欲望嗎?」
「你要知道,生靈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
「師兄吃飽之後,還想要有漂亮的衣服,有了漂亮的衣服之後,還想要有大大的房子,這些,都是資源啊。」
「而且,小傢伙你要知道,即使是在人類內部,資源也是分配的十分不均勻的,有的人在深宮當中酒肉池林,有的人在邊荒連飯都吃不上。」
「各個種族內部的規則都是不完善的,那又該如何制定所有生命對於資源的分配呢?」
李響緩緩說著,他想要讓小傢伙意識到,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要學會努力變強,要學會努力的爭奪資源,才能好好的生活。
小傢伙似乎聽了進去。
跟在他後邊,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小傢伙忽然拽了拽李響的衣角,開口詢問道。
「師兄師兄,師傅平常說的天,是不是就有資格給所有生命制定規則了呢?」
「天?」
「對呀,就是師傅天天念叨的天!」
「他說天命註定,一切都是早已註定好的,想要逆天,就要付出極為可怕的代價,那是不是就是說,上天早就為所有人安排好了一切的規則呢?」
李響笑笑。
「天命。」
「小傢伙,那你覺得,天命,它公平嗎?」
一語落下,小傢伙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師兄,你懂的好多好多啊!」
「感覺比師傅懂得都要多好多好多!」
「別亂說!師兄隨口胡言的。」
「對了,你想到答案了嗎?」
趙政搖了搖頭。
「天,好像也不公平。」
「聰明,小政兒,現在你想明白了嗎?」
李響開心的看著小傢伙。
能夠讓小傢伙早點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對他以後的性格塑造更有好處。
這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只有強者才能活得有尊嚴。
如果不想被踩在腳下的話,那就要努力的往上爬,去搶,去廝殺,去奪取那些資源。
這樣,才是我們家威嚴,霸氣,聰明的始皇帝啊。
小傢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師兄,我想明白了。」
「哦?你明白了什麼?」
小傢伙忽然挺起腰,將小燕子的布袋小心翼翼的收好,抬頭看向了李響。
「天是不公平的,它制定的規則是錯的。」
「所以!「
「政兒以後要做制定規則的那個人!」
平地里,
一道驚雷在天穹之上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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