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護林所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摸回來的,如果非要找個理由,我想說……跟著感覺走。陸爽說直覺是娘們兒的東西,如今我偏偏只能依靠它……身體好像也多少有了異變,丈余的溝壑我居然抬腳便過……老樹竟然還說我是人類……有這麼囂張的人類麼?我已經不想再深究了……
早知道就是這樣的結果,三觀一再被毀,就在剛剛摸回來的路上,聽到有聲響,突然想起了以前替表哥跑腿時路上的詭異現象,忍不住開了靈識……不開不要緊,一開嚇死人。山林里到處都是顏色各異的人形氣息……三人從群,兩人搭夥……三三兩兩分布在樹林裡,竊竊私語著我聽不懂的語言……當我用靈識掃過「它們」的時候,聲音居然停住了……我心裡一陣毛骨悚然,立刻收了靈識奔了出去,好一陣回頭,感覺沒人追來,卻又不敢再開靈識。
倉惶間,看到護林所值班室亮著的燈光,像黑暗中燈塔一般的存在。踏上護林所前的空地,是這些天以來第一次回歸真實的感覺。平凡,真好。我突然想起了母親做的西紅柿打滷面,感覺很餓。
「喂,等你很久了。」
呵,我頭也沒抬,房頂上傳來的聲音打破了所有的現實,或者說幻想……「恩。」我淡淡說道,然後一屁股坐到了護林所前的破凳子上,那是以前淘汰下來的家具,劉伯捨不得扔,就放護林所外面雨棚下,給路過的人,以及平時查崗時行個方便。久而久之就放這裡了。
「情緒不佳?」幾天不見,黑哥吊兒郎當的語調倒還熟悉。
「恩。」我沒有必要掩飾,於我而言,他起碼還是個人……就這一點,我就心生好感,也不去追究他鬼手的身份,何況他還好心來提醒我,想到這個,我抬頭對他擠出個笑容:「先得謝謝你。」
「靠……別這麼客氣。」黑哥誇張的後退一步,「再說了,我也不是想幫你,這事兒……我真心不想摻和。」
我苦笑道:「黑哥,額也不想摻和……」
黑哥抱胸在我旁邊站定,看著我頹廢的模樣,沉默了下,又調侃道:「唉,我看出來了。不過你挺會惹麻煩,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是說網上的事兒?」
黑哥點點頭,頓了下:「你身體裡那個老傢伙怎麼樣?」
我看了他一眼,早該想到他一早便知:「不知道,說是沉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
「哼哼,醒來也沒用,本體還有點看頭,殘魂有個鳥用。」黑哥摸了摸下巴:「不過,人老成精,物老成怪,這老東西活的久了,心眼兒到不少。知道借你之力,調用地脈。」
「怎麼說?」
「它用自己殘魂的道行引了地脈,不過現在估計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幸虧躲在你的靈魂里,用木靈之氣滋養著,不然早就魂飛魄散了。」黑哥笑了下:「不過,還好,他借你手把這山裡的陣法盤活了。那些個屍體想動彈也得費點兒力氣了。」
對了,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兒要做:「黑哥,能不能幫我查探下胡三爺的位置?」
「你想去救它?」
「畢竟它之前幫過我。」若不是它,我早就死在行屍的爪子下了。
黑哥玩味的體會了一下這句話:「我倒是覺得要是沒它,你現在活得挺好的,也不會捲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里來。」
我承認,黑哥的話其實是我的心聲……但,「事已至此,老狐狸也的確是因為我……」
「哈哈哈,你太自作多情了。」黑哥笑道,我擔心的看了一眼值班室,他擺擺手表示沒關係:「你以為網上那個人是因為你而來的?」
難道不是?我愣了下。
黑哥扯過另一把破椅子,在我旁邊坐下:「我只說,你如果不想死的快……不代表就是沖你來的。那句話怎麼說的?蒙山,地方對了。樹脈圖,那是老東西順著樹氣遊走的路線,也沒錯。最後一個詞是關鍵。靈根。你是靈根麼?」黑哥抬抬下巴指指我。
瞬間,我明白了:「他是為了老樹精而來?」
「對。」黑哥點點頭,少有的正經,「不過……如果他來了之後,發現了你……呵呵,恐怕目標就會變了……」
我皺皺眉:「我不明白。」
黑哥指指我的眉心:「你比靈根還靈,比它還要寶貝。」
「我?」我怔住了:「為什麼?」
黑哥偏著頭看看我,過了一會兒,又偏到另一邊兒看著我。我有點不耐煩了,他才嘆口氣:「我也是個喜歡自由的人,不想強迫人,你是不是還想回到正常生活中去?」
「當然。」我點點頭。
「有何打算?」
「救出胡三爺,老樹精想在我身體裡養傷,我不拒絕。他養好了走人就是,如果能幫我封上靈識自然是好……」不過我心裡明白,老樹之前也說過不可能了:「如果封不上……」
「你就裝一輩子傻?」黑哥仍然偏著頭看我。
「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你要笑就笑吧。」我無奈的苦笑。
「哈哈哈,我的確是想笑了,你特麼還真是天真的可以,我可以叫你天真麼……」
我擺擺手,免了,我不想跟別人同名。
「你的氣息現在已經張開,對於所有植物來說,就跟燈塔沒什麼區別。它們對你趨之若鶩,話句話說……如果有植物來跟你求救,你能置若罔聞?」黑哥看著我,耷拉著腦袋,哼哼笑了兩聲:「我可以,你……做不到。」
哈……「你覺得我是那種人?」我笑。
「你殺過人麼?」黑哥突然問我。
我搖搖頭。
黑哥嘆口氣,看了我一眼:「雖然……嘛……我也不能做壞事,但我們倆本質不同。我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所以,我也不覺得是我的同類,隨便看看就知道啦,你跟你那個表格都是完全不同的角色。所以天道選擇你……還是有道理的。」
我不知所云,只能聽他高談闊論。
黑哥摸出根兒煙,自顧自的抽起來。
「黑哥……老樹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幫我找到胡三爺的下落,越快越好。」
黑哥抽了一口,眯著眼跟我笑笑:「不急,現在是夜裡,陰氣重,行屍還能動彈,要找它們也得等白天。到時候這樹脈承了陽氣,陣法更甚,才能去救它們。別擔心,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再說你現在去了也沒用。」說罷,遞給我一根兒煙。
我沒拒絕,接過來拿他的那口兒給接上,也吧嗒吧嗒的抽起來。
黑哥說:「你不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樹語者。」
「哦,還有麼?」我眼睛一亮,說不定……「他在哪兒?」
「死了。」黑哥平靜的說到,然後摸摸頭,嘿嘿的對我笑:「其實我跟那傢伙也不熟,一起合作過幾次,不過你跟他有點相像的地方。」
死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剛才燃起的一點兒希望又消失殆盡:「哦,哪裡相像?」
「仁。」
「人?」
「我是說仁義,都特麼太仁義了,」黑哥突然語氣一轉:「我說你啊,別特麼太仁義,這種人死的快。」
恩?我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你說,你跟那老狐狸,老樹精什麼關係?毛關係沒有,幹嘛這麼豁命?」
「……」這話說的……挺有道理。「我……不是這裡的護林員麼,你說這山裡的事兒,我知道了不管……」
「這都是藉口。」
「……」
我無力反駁,也有點奇怪,黑哥一言不發的抽著煙,表情倒是仍舊愜意和隨性,但我感覺的到,他跟以前不同。等到東方有些魚肚白的時候,黑哥才掐了菸頭,起身拍了拍衣服,轉頭對我說到:「走吧,那些屍體都消停了,去救人吧。」
「哦,好。」我起身,放好椅子,黑哥已經沿著山路走的遠了。我緊緊跟了上去問到:「怎麼去?去哪兒?」
黑哥轉頭,恢復了以前的吊兒郎當,指指自己的鼻子:「聞,狐狸的騷臭味兒隨便聞聞就知道了。」
「是麼……」我深呼吸了一下,只有清晨的清爽氣息:「聞不到。」
「哈哈,廢話,你的鼻子能跟我的比?做夢呢。」
這話還真特麼打擊人……我昨晚還覺得自己了不起呢,今早就被打擊……不過,黑哥的腳力也非常人,我堪堪能夠跟上,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意放慢速度,我倆一前一後走了片刻,太陽還未完全升起,黑哥突然停下了腳步,朝著四方空氣,伸著鼻頭聞了聞,皺皺眉,又抬手扇了扇:「真臭,就這裡了。」
我也聞了聞,依舊沒什麼味道。黑哥嘲笑了我幾下,開始用腳丈量。我看不出他是怎麼丈量的,只是聽到他嘴裡念念有詞,什麼左七承右,上九分五。這麼兜兜轉轉了幾圈,才在一處站定。伸手從樹下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拉了幾下,抬頭對我說:「就這裡。」
啥米?我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什麼?」
「狐洞啊!挖吧。」
啥?我更加茫然:「挖什麼?怎麼挖。」
黑哥雙手一攤:「我擦,你不會讓我這鬼手替你挖洞吧,就算我不介意,你不怕這樹根都死光光?再說了,對於你來說,挖個洞比喝水還簡單,你不挖誰挖……」
我連哭的心都有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我特麼就是一門外漢,為毛你們都特麼認為我什麼都該會?我無師自通啊?大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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