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設定這個前提,李文德猜到我是樹語者,那麼他讓我四處逛逛就別有深意。
由結論倒推,他說我可以四處逛逛……本沒有什麼特別,問題是現在這個地方是雪山無人區,已經廢棄的古道,或者其實離驢友常走的路線還有些偏離。一切不可知的情況下,他說我可以隨意走動,而且他應該知道我第一次登雪山,我有理由推測他應該是知道了。
隨它去吧。
我跟桃荼交代完畢,然後說四處走走。
桃荼說,這裡很危險,不要隨意走動。
我只能解釋道,是李文德讓我四處走走的。我這樣說了,桃荼便不再多言,想了想要把蓮蟒再給我,我拒絕了。這是她護身的,我還沒有無恥到明知是人家姑娘家家的保命符,還理所當然的拿著。況且,我也相信,在這天山之中,我應該不會太菜……
儘管我還不太熟悉自己的本事,但只要有樹的地方,尤其是這種歷史深厚的山脈森林,至少我死不了。
漸漸離開了隊伍,我覺得自己也挺膽兒肥。離了人群,我倒是可以放開了腳步,走的遠了一些。
「偽裝」這個本領,是我師父教的,哈哈,想起樹仙爺爺,叫師父還是覺得好笑。不過這個本領我倒是很受用。只是……現在在雪山之中我卻有點糾結了。讓我擬態成一棵樹,這妥妥要凍死我呀。怎麼辦?想了想,決定開發新技能。這個新技能首先就是埋樹芯里,這對我也不是什麼難事了。然後把自己的氣息完全和樹同步……這個很難,比我完全自己模擬一個樹都難。就好比臨摹大師的畫,和你自己隨便畫一幅的區別。
這是一棵很粗的樟子松,胸徑達80公分以上。我努力了很長時間,模擬它的樹氣走向 ,已經到極限了。於是作罷,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盡善盡美,畢竟我也不是處女座。做好這些之後,我靈魂出竅,徑直下潛。
無法言喻的興奮,我覺得自己就像離了弦的箭,脫了槍的子彈,幾乎是沖向了地下世界,但是沒有樹仙爺爺的指印,我根本無法在不開靈識的情況下找到樹脈和地脈的交匯點。
開靈識麼?我心裡砰砰直跳,激動似乎達到了一個臨界點。不停的問自己開不開?開的話,上面就有一群半業內人士,不被他們發現的可能性太小了,何況這山里還有數不清的圈內人……但若不開的話,我身在天山,豈不太浪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開了的話……如果我大肆狂斂樹氣的話……會不會跟光頭姬無常他們一樣,成為天山的強盜,不受歡迎的人?
我糾結著。與此同時,周圍的氣息似乎起了變化。這周變化非常微妙,我頓時警覺了起來,似乎有各種聲音,在喃喃細語,在低聲吟唱。似乎有風聲,也有水聲。有鳥叫,有蟲鳴……但是靈覺逐漸增強的我,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感覺,硬要描述的話,就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衝動。
不僅僅是外界,這種衝動又似乎跟我體內某些東西在相互牽引,相互召喚。我的心底出現了非常極端的兩種情緒,一種是極度興奮,難以抑制的興奮,就跟喝了一斤衡水老白乾兒之後,抑制不住的想唱歌。另一種情緒就是恐懼,我覺得身體裡有個東西要崩潰了……
過程似乎很漫長,但又似乎就在剎那間。
一瞬間……有一種膜似的格擋被撕裂了。 我覺得自己像突然被人從飛機上推了下去。「咕咚」一聲掉進了馬里亞納海溝,不斷的下潛再下潛,沒有停止的跡象。
水流……緩慢的流入七竅。眼睛,鼻孔,耳朵……不斷湧進了身體……
我似乎應該很難受,也的確如此,類似於窒息,又非窒息的滿漲感。這一切都脫離了我原本的打算……說好的饕餮盛宴呢……說好的大快朵頤呢……為何我感覺自己成了泡在酒里的莽枯朱蛤……難道我要成為誰的午餐了麼?
似夢似幻之間,我覺得自己的意識還清醒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似乎我已經在自己的靈台之上。但是靈台與之前十分的不同,我漂浮在水面之上,像是能看到自己的狀況一般,浮浮沉沉的一具屍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水底的地面上,似乎有淡淡的金光在閃爍,閃爍著……我覺得自己好像睡著了,像躺在死海海面上的暢遊者。然後清澈的水底之下,偶爾泛起層層泥土,便能看到下面金光閃爍……
在某個瞬間,我突然在想,難道是那些奇怪的陰文?我努力想讓自己清醒,看清那些文字的樣子,但毫無效果。
我自浮萍一葉舟,它似繁星竟閃爍。
不知道漂浮了多久,那些本來的竊竊私語,紛雜的背景音,以及水流聲通通都退去了。我似乎聽到了古琴的聲音,清遠……悠長……
對於古琴曲,我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最為熟悉的就是《高山流水》,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不過,這曲調卻不是我熟悉的那首,不知道名字。
只覺得這意境很遙遠,很遙遠。弱水之濱,崑崙化境……仿佛過了千年的音,穿越了時空。
然後我悠悠轉醒,發現並非在自己的靈台之上,居然是在雪山,換句話說是在地面之上……那琴聲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我想循聲覓蹤影,腳抬起來,竟然踏空而行……這是什麼情況?在我訝異之際,琴聲斷斷續續傳來。
看來,若是要解答我心中的疑問,如今可以問的人,就在不遠處了。不管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我都不能死等。不如就去問尚一問。
踏空也好,飛行也罷。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奔琴聲而去。腳下略過千溝萬壑,我覺得自己如果不是做夢,這簡直就是仙俠的世界,我擦,說好的靈異呢!毛線!我特麼在做夢吧……
管不了那麼多了,琴聲漸近……我終於看清楚了,是一個白紗綠羅的女人,坐在皚皚白雪的山頂,撥動琴弦。
我第一反應是這女人不冷麼……走近了之後,我便放慢了腳步,這個時候……好像打斷像是極度的不禮貌……所以便立在一旁,等一曲終了。聆聽音色的同時,我近距離觀察這個女「人」。我覺得她應該不算是人類……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簡直太過荒謬。
女人眼瞼低垂,白紗遮住了大半張臉,我看不到,但整體感覺美到爆棚,連我看了都心跳不已。如果說真的有女神……這個女人一定能算了。
女人手指撥動瑤琴,最後一聲響徹雲霄之後,世界安靜了下來。然後,她垂著眼瞼,說到:「你終於……回來了。」
我心裡一驚……心道,這話什麼意思?
那女人抬起頭,眼睛裡透著晶瑩……分明就是淚珠……她為什麼要流淚?我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什麼叫終於回來了?我第一次來天山好不好……
正當我詫異之時,那女人也是一愣。
「不是……」女人說完這句話,愣住了。
我心裡登時鬆了一口氣……果然認錯人了……不然我真的以為我前世欠了情債……不過,欠這種女人的情債也不錯,我今世來還啊!
「敢問……姑娘是誰?」
那女人呆愣了半天,聽到我問,才慢慢回過神,眼淚再也止不住,順著臉頰打濕了面紗。
我心道,別哭啊……你這樣哭讓我怎麼去安慰?到底是哪個天殺的,竟然負了這樣美麗的女人,你不要也別偷心啊,浪費資源麼……
「你不是他……」那女人站起身來,身材婀娜,凹凸有致,披著頭紗和面紗,一種西域的美……我的心都要飄飄然了。
「什麼?」我回過神……突然意識到,這女人是在等情郎,沒想到來的卻不是……
那女人走下琴台,慢慢走到我對面不遠處,仔細的看著我,然後道:「你不是他,但你身上有他的氣息。」
「難不成我是他的轉世?」這句話純屬開玩笑,不過你說我有想占她便宜的意思,我也不否認。
「轉世?」女人愣了一下,嘴角微揚:「不會……他不可能轉世……」自言自語一般的說完,轉臉對我說:「我叫清箬茗,你是誰?」
清箬茗……真好聽的名字……跟人一樣好聽。我看著她,回到:「我叫肖喆。」
「樹語者。」
「對。」我覺得沒有瞞她的必要,這個狀況下,我覺得好像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不過我對這個身份還不太熟悉。」
清箬茗雙手交疊著,收在腹部,收起了悲傷的表情,玩味的看著我,好一會兒說到:「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跟他很不同……」
「他是誰?」我禁不住有點吃醋……
「他是個真正的君子,即便是見到我,也心如止水,你不同……」
哈……這話說的我慚愧……我的確是小鹿亂撞,這也怪不得我……不過即便我小鹿亂撞,也明白登徒子和色狼之間的區別,我是發乎情止乎禮也。那人見了清箬茗若是沒什麼反應,只能說明要麼他漂亮女人見多了,無感了,要麼就是他算不上是個男人……
「我叫卡爾萊麗……清箬茗還是他給我起的漢名。」她自顧而去,自言自語,完全是沉浸在回憶里的模樣:「清之悠而遠兮, 箬之笠而竹兮,茗之芽而萌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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