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大部分人可能跟我想的一樣,這樣的速度來看,陳德江就算逃掉也得少層頭皮了。但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只聽到一聲哨響,桃荼的手臂就停在了半空中。
我看到桃荼愣了一下,再仔細一瞧,持鞭的那條手臂上居然盤繞了若干條蛇,不僅如此,四周悉悉索索的爬出了更多的蛇,慢慢的靠近桃荼,有些已經順勢爬上了桃荼的雙腿。
「我敬你是雪族,不想與你動手。」陳德江滿臉暗色,「也不想傷你,倘若你就此罷手,就當一切沒有發生。如若不然,我也只能自衛了。」
這話說的陰險……我心道。不過絲毫不擔心桃荼……因為我知道,就在那條持鞭的手腕上,有個亮閃閃的銀鐲子……
桃荼毫無表情的看著陳德江:「我再問你一遍,解還是不解?」
陳德江攤攤手:「我知道雪山四族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叫滿十取一。這麼多條狼,我取一條不為過吧。」
這話我聽得雲裡霧裡,什麼解不解?什麼滿十取一?
桃荼冷笑道:「就算你知道這個規定。先不說要採伐山中之物需要行政手續,單單時間就不對。大雪封山,物資匱乏,這樣的做法就是落井下石。趁人病要人命的做法只有在對抗才可以去做。那些狼有傷害你的意思麼?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
「他們搶了我的食物,我為什麼不能取些我要的東西回來?」
「因為你闖進了它們的領地,擾亂了他們的生活,就要付出代價,讓你用食物去換,比用命換好的多吧。」桃荼依舊冷冷道。
其實……我摸摸漏在外面,凍得發紅的鼻頭,我覺得他們說的都沒錯……不過,在我看來……入鄉隨俗,是一種起碼的尊敬。既然桃荼的意思早就表明給大家,而且她也算是這裡的主人,啊……被代表的各位對不起了。那陳德江就不該擅自行動。在我看來,怕是這傢伙想偷狼……雖然我不知道他怎麼才能把一頭碩大的狼帶在身邊,或者運回去……而且應該已經偷了。
桃荼的意思就是讓他放了狼,不然天山古道的舊時協議怕是以後就不管用了。這個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對於我們來說,可能沒什麼影響。但對於後來的人……倘若不知道這個協議被我們單方面撕毀了,那就是一場血腥的屠殺……不知道經過多少這樣的血腥才能夠再換回像今天這般的寧靜……
「不放!」陳德江冷靜的想了想,似乎考量了很多的得失:「不過我可以用頭狼最愛的菇草換,這東西可以讓它修煉少個百十年。」
「混蛋!」桃荼突然喝罵:「你家的孩子丟了,別人給你錢,你換不換?頭狼跟你不一樣,不要侮辱它!」說罷,想上去揍他,卻又意識到身上纏滿了冰冷的爬行動物,冷笑:「你用天山的蛇,對付出生於天山的我?不覺得可笑嗎?」說罷,之間手腕上的圓環,銀光一閃,化作一條小蛇,再看時只不過一紮來長,筷子粗細。直起上半身,立在桃荼依然伸著的手臂上。
銀鱗小蛇……我終於看清了它的模樣,不時吐著紅紅的蛇信子,對著陳德江,一動不動。
「蓮蟒!」陳德江倒吸一口涼氣。
「你倒是認得!」桃荼哼道。
「我聽說,每一個雪族的人出生之時,就會有條蓮蟒在雪蓮下誕生。若是能夠找到自己的那條蓮蟒,就能在雪山暢行無阻。」陳德江愣愣的看著桃荼:「居然讓你找到了……」
我才知道蓮蟒原來是這樣一種來歷……桃荼卻只是冷靜的瞪著陳德江。
「不僅如此,」陳泗突然走到陳德江身邊:「你看這小姑娘並沒有任何的舉動,蓮蟒自行攻擊,說明兩者心意已通,怕是相守了不少年數了。小姑娘,這蓮蟒,你養了多少年了?」
桃荼沉默了一下,道:「想知道就告訴你。已有二十餘年了。」
這話倒是讓我驚訝了些,她真的有二十歲了麼……我看不像麼……好吧,這是說笑了,換句話說,這蓮蟒豈不是幾乎從她很小就在一起了?聽陳德江話意,這蓮蟒估計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找得到的。
所以,同樣驚訝的不止是我,在場的許多人都愣住了。
陳德江更是驚訝到後退一步。
我不了解背景,所以沒多大震驚,也有些人和我一樣無感。李文德也是一樣,但我覺得我的無感是因為不了解,而他的無感卻是了解的太多了,這就是差距……信息差。
陳泗終於緩過勁兒來,有些微顫道:「姑娘,我看你年紀不大,難不成你這蓮蟒是……幽潭聖地出生的?」
桃荼沒有回答。
我不知道所謂的幽潭聖地是個什麼玩意兒,但絕對不是個遊覽勝地。桃荼這樣的性格都不回答,只能說明那是個不能提及的地方,陳泗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說出來了,所以桃荼眼睛裡冒著火,卻不能說任何話。
過了一會兒,桃荼似乎終於壓下去了火焰,對陳德江道:「最後問你一次,解不解?」
陳德江這才恍然大悟,回到:「我知道了。解。」
這態度轉變的太快,我覺得難以理解,就在剛才他看到蓮蟒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大反應,反倒是在得知桃荼和蓮蟒相守若干年這件事兒之後,突然五百四十度大轉彎,掉轉了態度……這……或許是因為那個什麼什麼幽潭聖地?難不成桃荼真的是部族的公主?我有些震驚……黑哥果然是好樣的,自家人。我來了雪山之後,雖然被賣做黑工,不過夢裡夢到神女,身邊跟著公主……這是要讓我在天山隱居養後宮的節奏?
清箬茗說的果然沒錯,我心裡其實真的不淡定……但她說的那個男人,我也有些好奇,首先是他的身份,然後就是……他真的就波瀾不驚?
在我無限腦洞的時候,陳德江撤掉了爬蟲先遣隊。桃荼也收了蓮蟒,銀鱗小蛇又化作了普通的銀環出現在桃荼的手腕之上。
之後陳德江的行為,讓我大開眼界。
他先點了一根香一樣的東西,但我覺得不算是香,因為外面纏滿了頭髮絲一樣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然後取出一根長針,將這長針從自己左手掌根的皮膚里刺進去,順著血管戳到了底,只留不到一寸在外。我才發現這根長針怕是中空管狀,問題是……不用消毒的麼……這會發炎的吧。
好吧,我承認自己逗比過度了。看著長針的一端開始流出液體,儘管是黑夜,但我也看的清楚……流出的液體似乎不是純粹的血,裡面似乎有東西在蠕動。有些噁心,像是蛆蟲。那些蟲子在碰到香頭的明火,立刻燒焦,發出一種異香。
這樣持續了一會兒。陳德江才將長針拔出,放在嘴裡抿了一口,像是不要浪費資源一樣。然後把手腕的傷口往香頭上一碰,那針口就縮成了一個小點兒。
然後他走到我跟前,抬頭看了我一眼,從我手中取走了已經斷裂的笛子,用手輕輕撫過……這一刻,我從他眼睛裡看到了不舍和心痛。想來,這笛子對於他來說,也是重要的吧。在一場爭執當中,又有誰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呢?所以,很多時候,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當然……也不是絕對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度的問題永遠最難。
笛響,聲揚。
斷裂的笛子也能吹出好聽的樂曲。
不多時,林中竄出來一頭野狼。像著了魔一樣飛奔而來。
直到那根插在地上的香前停了下來。陳德江伸出手,五根手指在香火上頭捻動,似乎有些粉末灑在了上面,那香頭時不時猛亮一下,像閃爍的霓虹燈。
過了一會兒,香要燃盡。那頭野狼似乎突然睡醒了一般,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竟然不敢逃走,而是後退著,嘴裡嗚嗚發著聲響。
換位思考一下,若是我被一群鬼攝了心魂,突然又醒來了,看到一群鬼在對面。誰知道下一步他們是不是就要開始晚餐了?但是為什麼又讓我醒來呢?
這時候我聽到有節奏的擊掌聲。轉頭一看是李文德。
他大概拍了有一兩分鐘的樣子……那頭狼終於安靜了下來。然後李文德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黑石頭,扔給野狼。
野狼小心翼翼的上去嗅了嗅,然後咬在嘴裡,轉身飛奔而去。
桃荼看著野狼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終於轉頭,回到了隊伍的前端,背起自己的行囊。
陳德江也將斷裂的笛子塞進衣服。人群散去。
我跟在李文德後面,低聲問到:「剛才你扔的是什麼?」
「昨天撿到的狼蛛骨油。這東西他們用得到,算是賠禮道歉了。」李文德嘆口氣,「希望他們不要記恨,下一次不要為難別的人。」
恩,我在想,若是頭狼也挺逗比,說不準也會抓個人,然後耍吧耍吧,再扔給他一個寶貝,讓他離開……也說不準,這個人就是陳家的後人……誰知道呢。天地輪迴,因果報應……但我覺得不會,那條頭狼……煤球隨他而去,我覺得他不是那麼無聊的人,論心胸,似乎我也不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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