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璐璐撰寫的新手魔法師教學交到塔妮婭手上時,塔妮婭的腦子已經有點麻木了,那些精美的圖文,閱讀起來仿佛有一隻手在身旁教導的親切感,讓塔妮婭頭皮發麻,她發誓,這是她迄今為止見到最為出色的初學者手冊,即便是各大學派中也不曾有與之媲美的。一窩蟻 www.yiwoyi.com
「璐璐…這是?」
「這也是給你帶回去的,我希望你能把它當做魔法覺醒者的指導書使用,我已經親自查驗了幾次,裡面的基礎魔法都很實用,雖然我知道你可能有更好的,但新手的悟性總是參差不齊,必須考慮周到。」
這是璐璐曾經的心愿,在旅行途中,她曾跟路禹說過,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將自己的知識哺育給更多的初學者。
在魔法這條道路上她吃盡了苦頭,為了能夠獲得步入這條康莊大道的資格,父母死在了魔物手中,如果分享就能讓這樣的家破人亡能少一些,璐璐覺得這些知識…值得!
當時的她沒有能力去完成這件事,有心理原因,也有身份的限制,但在失去了天才魔法師、深紅魔女這些頭銜後,再次孤身一人的她逐漸拋棄了過往,如今擁有了一個穩定據說的她終於能夠完成當初向父母許下的諾言了。
塔妮婭沉默許久,她凝視著璐璐,試圖找尋她過往的影子,但一無所獲,如今的她洋溢著自信、驕傲的笑容,像是一朵正在怒放的花。
那是在自己身邊時的璐璐從未有過的樣子。
塔妮婭笑了,她看著手中的教導書,喃喃道:「你遇到了擁有同樣夢想的人啊…真好,真好啊…」
把教導書交給赤紅,塔妮婭揉了揉臉,轉身看向路禹。
「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說。」
「如果我們遭遇學派的襲擊,並且有覆滅的危險,晨曦領是否會施以援手?」
這早在路禹思考的範圍之內,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晨曦領不會出面,但是會有身份不明的人讓學派吃虧。」
這份暗示讓塔妮婭再無顧慮,她深呼吸,說:「我答應了,同時,我也需要說明幾件事。」
「第一,讓魔力覺醒者響應並非一天兩天的事情,過程也必然是循序漸進,我也擔心學派的反應太大,因此只能緩慢的試探,這期間我希望晨曦領不要覺得我拿了你們的知識不做事。」
塞拉點頭:「可以理解,我們也沒期待你舉起旗幟便能得到來自各地的覺醒者響應,他們現如今戰戰兢兢,生怕被學派以各種名義收割,你的呼籲也許也會大打折扣。」
「第二,我會把召喚模板直接部署到我的魔法師之中,而不是魔力覺醒者,既然你們坦誠布公,我也稍微透露一些…綠蔭領其實一直受到狄維克招募的暗殺隊襲擊,在這件事上,黑鴞不能出手。」
這確實是米萊未曾收集到的信息,看來狄維克還是給予了自己的女兒足夠的尊重。
塔妮婭的綠蔭領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已經失去了三名執政官,七名五階魔法師,對手是暗殺技術嫻熟,經驗極其豐富的狠角色,每次得手都會迅速逃遁,等到綠蔭領反應過來時,人早已沒影。
儘管為執政官配備了七階魔法師作為護衛,但是這群剛剛晉升的魔法師在戰鬥經驗上遠遠遜色於這群暗殺者,竟然還讓對手在刺殺行動敗露情況下,重傷了一位心腹執政官。
由於事情實在過於丟臉,塔妮婭一直將消息壓制著,如若發酵開,這對整個綠蔭領的信心與士氣都是巨大的打擊。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陸地運輸通道減少,物資基本通過海運的原因嗎?」
塔妮婭嘆了口氣:「是的,為了避開這群神出鬼沒的暗殺者,我只能儘量關閉陸上物資通道,只留下少部分做誘餌,但遺憾的是,他們一次都不曾上當。」
「只要你最終能讓魔力覺醒者們學上召喚術,其他的我並不在意,對於我而言,見到召喚能被更多人使用,這才是最重要的。」
聞言,塔妮婭愈發困惑。
路禹曾在公開場合表示自己對成立召喚學派毫無興趣,可他現在著力於復興召喚的舉動,如果不要名,不要利,那他究竟在追求什麼?
她不相信路禹如此無私,只不過,到現在她也沒找到路禹自私的一面。
晚宴路禹親自下廚,兩位大廚幫忙打下手。
其實這個場面讓路禹頗為不適應,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拿著自己的菜譜,苦心研究,學了自己的料理手法,夜以繼日鑽研的兩位大廚已經能復原出不少他的家鄉風味了,但架不住每次他進入廚房,大廚就會戰戰兢兢地詢問是否在調味上出了什麼問題。
塔妮婭品嘗了路禹的手藝後,心情複雜的放下刀叉,她終於明白璐璐向自己強調的是什麼意思了。
「在返回梅拉的路上自己並沒有吃什麼苦,反而覺得這是一場重新找回自我的旅程。」璐璐是這麼說的。
看著一桌美味的菜餚,再想想路禹在那期間變著法子給璐璐下廚…也難怪璐璐淪陷了。
原本是為了便於控制璐璐而刻意調教的性格最終成了別人的嫁衣,再美味的食物吃到嘴裡都多了幾分苦澀的味道。
塞拉是懂享受的,她眼角的餘光始終停留在塔妮婭臉上,看見她神情落幕,似有懊悔之意,頓時食慾大增,就著這份滋味又多吃了兩大塊麵包。
對於晚飯後,璐璐拉著塔妮婭離開,兩人獨處,路禹表示情緒穩定,塞拉則是把不樂意寫在了臉上,耳朵像是裝了彈簧,耷拉下來又瞬間繃直,循環往復,讓人懷疑是不是抽搐了。
「直勾勾的看什麼!」決定是璐璐做的,塞拉實在沒法勸說,因此只能把鬱悶對準路禹。
路禹這回很直接:「看你的耳朵…就,很有意思。」
塞拉的兔耳朵不「跳」了,豎得筆直,路禹想看什麼就不讓看,唱反調是常態。
史萊姆用柔軟的身子將餐桌上的盤子一個個夾進餐車,然後身體將桌面的污漬擦拭乾淨,伴隨著一隻水屬性史萊姆噴下的點點水霧,把自己用布包裹起來的另一隻史萊姆在桌面上一滾,桌子恢復成嶄新出廠的模樣。
瓦倫與沃勒調教的家政史萊姆初見成效,如今的它們已經能夠負責晨曦城堡內的清潔與灑掃任務,無比熟練的動作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如果外面有錢的老爺們看到這群聰明的水晶糰子,估計會毫不猶豫開啟競價模式吧?
「咕嚕咕嚕」聲逐漸遠去,隨著餐車與史萊姆離開,餐廳陷入了寧靜,路禹和塞拉一口一口的抿著茶水。
「這下,就算是成功了。」塞拉忽然開口。
路禹知道她在說什麼,補充道:「還不算完全成功,塔妮婭接受了這個提議只是一半,剩下的一半,要看看澤尼爾。你被澤尼爾追求過,不妨猜猜看,他會不會如我們所想,有動作?」
塞拉嘖了一聲,擺了擺手:「雖然梅拉很多人都說澤尼爾追求過我,但是那根本不算是追求好吧,你們管第二次見面就直截了當說出『我要征服你』的行為是追求?」
「他給你送過很多禮物吧?」
塞拉捂著額:「是,不少,包括但不限於,武器、鎧甲、魔法書、捲軸、珠寶、特地用飛行魔物送來的糕點。」
路禹嘴巴微張,茶水差點漏出來。
「糕點?」
「對啊,送糕點的信使告訴我,澤尼爾覺得這很好吃,吃完後想到了我,就讓他送了過來,據說梭倫有人覺得這十分浪漫…到底哪浪漫了。」
「再說說他送的那堆破爛,武器、鎧甲,前者不稱手,後者完全不合我的身,魔法書提供的知識與我的光輝魔法完全衝突,捲軸不如我自己做的,珠寶我一個光輝神選,要這個有什麼用?」
「但至少是他自己挑選,送過來的。」路禹憋著笑,「交給下面的人辦也沒法離譜成這樣。」
「我情願他交給下面的人辦,至少我在接到禮物時不會覺得是在收破爛。」塞拉說,「他也許在其他方面真的很強,但他真的不懂喜歡,很生澀,也很彆扭。」
塞拉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了,你問我,他是否會如我們所想的去行動,如果基於他過往判斷,大概率,但對抗學派的風險性會讓他猶豫。」
「無所謂,塔妮婭已經成功了,剩下的,交給天意吧。」
塔妮婭並不知道,路禹和塞拉選擇她作為舉起反抗學派大旗的人選,還有另一個原因,而這個原因便是他的哥哥。
澤尼爾是個極其優秀的領袖,他的領導才能,個人魅力,膽魄都遠超狄維克,作為一個領袖,眼界開闊英武果斷又是絕對的加分項,想他這樣的人,在看到塔妮婭舉起旗幟,將魔力覺醒者納入麾下,會如何思考?
足夠優秀的能力會令他迅速判斷出塔妮婭的目的,並且洞悉其中的利害。
在梭倫的競爭中,他已經逐漸打出了優勢,狄維克唯一的優勢只剩下了正統,現在他所需要的便是穩紮穩打,將勝利果實一點點吞入腹中。
路禹和塞拉都能猜到塔妮婭要掐斷物資補給,拖延戰爭時間發展自我,澤尼爾肯定也知道,但他有恃無恐。
他倒下,塔妮婭也無力抵抗,因此這份威脅是對等的,而塔妮婭卻無力改變武力不足的絕對弱點。
這時,塔妮婭吸引覺醒者將會成為這場戰鬥中的變數,願意為塔妮婭效死命的魔法師將會源源不斷的出現,那份被許諾的未來充滿了誘惑力,甚至可能引得自己陣營中的魔法師倒戈。
澤尼爾不可能選擇優先擊潰塔妮婭,當她舉起魔力覺醒者大旗的那一刻,身上就有了大義的光環,在非學派魔法師之中,塔妮婭便是黑暗中燃起的第一道光,澤尼爾的兵鋒直指塔妮婭的那一刻,便是他威信土崩瓦解之時,那些為他鋪路的冒險者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他。
要想破局,繼續贏下去,澤尼爾最好的辦法便是,舉起同樣的大旗——支持魔力覺醒者。
這才是路禹與塞拉真正的目的,利用梭倫的這場動亂,利用兩個都不想輸,都需要民心的領袖,完成一場競優大賽。
學派統治多年的梅拉一直以來都是競劣,只要保守,不要進步,想要徹底攪亂這個格局,便需要競優者的出現。
塔妮婭與澤尼爾,便是晨曦領選中的,撕開這個時代永夜的利刃!
他們將「自願」地踏上這條坎坷崎嶇的道路,以自己的力量,為即將燃燒腐朽的熊熊烈火吹起能夠燎原的狂風。
「塔妮婭,似乎沒有發現?」路禹壞笑道。
「她不可能想到的,我們給的禮物太豐厚了,此時的她一定認為自己是唯一符合我們要求的天選,是賭這一把不可或缺的關鍵,我能想像日後她還會向晨曦領索要其他的幫助。」塞拉說,「當然,晨曦領是慷慨的,是大方的,她想要的一切我們都會滿足她,只要她能屹立不倒,舉著那面旗幟,讓它繼續飄揚,讓學派倒塌,讓新秩序開啟。」
塞拉和路禹相識一笑,隨即笑聲愈發放肆,開心地合不攏嘴。
無論是誰,只要贏下這場戰爭都必須維持好自己新樹立的人設,他將被迫成為他們描述中的人。
如果是塔妮婭能夠勝利,她善良的人設必將維持到死。
裝一時簡單,裝一輩子難。不知道塔妮婭是否做好一張臉用一輩子的準備。
這面旗幟將會驅使著他們不斷地成為他們登高一呼時的那個人,直到死。
「路禹,乾杯?」塞拉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個酒杯,倒滿了晨曦領新釀的葡萄酒。
路禹很隨意的接過杯子,任由塞拉為自己斟酒,兩個情敵在坑塔妮婭這件事上十足地默契,當事情塵埃落定之時,實在是值得共飲一杯。
「當。」碰杯結束,兩人一飲而盡,臉上的笑容像極了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而那個被惡作劇的人,如今,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滿是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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