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的遊戲 150 憤怒
高遠呵呵一笑，正趕上服務員上菜，沒說什麼，等服務員把菜上齊，把酒倒滿後，他才說道：「李哥也知道，這筆錢是王書記和陳市長特批的修路款，事關中藥材豐收後能否順利運出山區，再往大里說，事關金橋農業能否在我市建廠。
他宗長慶這麼幹，就是明擺著跟市委市政府的兩位領導過不去，李哥要是覺得沒辦法跟宗市長交代，我也不為難你，大不了這筆錢我不要就是了，道路能不能及時得到整修，去他媽的吧！
我倒要看看，一旦藥材基地的建設工作停滯下來，他宗長慶能不能負得了這個責任。」
高遠這番強硬的話一出口，李東陽頭皮都發麻了。
「兄弟，你咋還上火了呢？我也沒說不給你撥啊。」李東陽苦笑著說道。
「嗯，你個老滑頭肯定琢磨著怎麼兩頭兒賣好呢，既不想得罪宗長慶，又沒膽子跟高遠過不去，死來想去就一個字：拖。我說的沒錯兒吧？」陳寧端著茶杯笑嘻嘻諷刺他道。
李東陽嘆道：「實話說了吧，宗長慶之所以暗示我扣下這筆錢，打得什麼主意我多少也能猜到些，他不就是想讓市局拿到梧桐縣道路整修的主導權麼。
兩位都是明白人，我看不如退一步，把這個工程交給市局主導又如何？這樣一來，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老哥也好交代，把錢撥過去也就順理成章了。」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高遠笑著問道：「那李局打算把錢打給誰？」
李東陽一愣，差點脫口而出：當然是誰主導打給誰了。
明白了高遠這話的深意後，李東陽再次苦笑起來。
高遠看明白了，原本堅定站在陳建業隊伍中的李東陽，態度發生了些搖擺，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高遠沒想明白。
看了眼陳寧，見他也眯著眼擺出一副想不通的樣子來，高遠呵呵一笑，說道：「我跟李局挺長時間沒見面了，就不聊這些掃興的事情了，咱們好好喝兩杯。」
李東陽也聽明白了，從李哥到李局，高遠對自己稱呼的轉變意味著今後兩人再也回不到親密無間的關係中去了。
這頓酒喝的沒滋沒味兒的，進行了半個小時就散了。
李東陽走後，高遠問陳寧：「你就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嗎？」
陳寧搖頭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縣裡忙得四腳朝天，都多久沒回過家了，跟老頭兒交流的不多，他也沒跟我說過李東陽叛變革命了。」
擺弄著茶杯，高遠若有所思。
陳寧又說道：「看樣子，李東陽是鐵了心要把這筆款子壓下來了，你說，宗長慶敢這麼幹，是不是找到了什麼靠山？或者是，上面有人發了話的緣故？」
「你的意思是說，根子在上面？」高遠豁然開朗。
並且越想越覺得這事兒不簡單，按理說，宗長慶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打這筆修路款的主意，可他偏偏就這麼幹了。
關鍵是，王宏偉和陳建業一點干預的意思都沒有。
這就有點奇怪了。
陳寧說道：「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高遠把手機拿起來，一個電話打給邵佳彤，接通後把事情一說，又說道：「姐，我是一點招兒都沒有了，你能不能幫著我打聽打聽？」
邵佳彤考慮了一番後說道：「你先別急，這事兒透著詭異，我先打聽一下吧，你等我電話。」
高遠說聲好，把電話掛斷了。
大約半小時後，邵佳彤才把電話打了回來，她說道：「弄明白了，前些天你們市給省政府打了個請款報告，請求省里給你們縣撥付一筆三千萬的道路維修資金。
上會討論後省里批了，但這筆錢讓太多人眼紅，尤其是省廳那幫人，眼珠子都綠了。
省廳一個副廳長跟你們市裡的有關領導打了招呼，暗示了一下，想要把這個工程拿到手中來。
你們那個副市長就嗅到了商機，趁機把市里那筆款子給扣了下來。
我估計，王宏偉和陳建業是不想得罪省廳那位副廳長，就採取了默許的態度。」
聽完邵佳彤的話，高遠這才弄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嘆聲氣，他說道：「那，姐，你有啥高招兒沒？」
一聽這話邵佳彤就笑了，提點他道：「姐也沒啥高招兒，不過姐跟你說啊，既然省交通廳盯上這筆錢了，這事兒就很難辦了，你想啊，連你們市的一二把.手都挺為難的，你一個副處級常務副縣長又能怎樣？
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在市里周旋呢吧？」
高遠說是。
邵佳彤說道：「你現在立刻回縣裡去，讓你們縣公路局的人調查縣級道路的質量問題，然後形成報告交給市委主要領導，我想，你們王書記會很願意看到這個報告出現在他辦公桌上的。」
高遠苦笑道：「姐啊，您能不能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老是這麼含糊不清的讓我猜來猜去，我頭很大啊。」
沉吟片刻後，邵佳彤說道：「你不覺得有人的手伸得太長，馬上要引起領導的怒火了麼？更何況你們梧桐縣的貪腐大案剛發生不久，有些人記吃不記打，又想拿不該拿的錢。
我說的再直白一些吧，王書記和陳市長是忌憚省廳這位常務副，但卻不會容忍你們市裡的某些官員太過分了，兩位領導現在缺的是一把刀，你想想看，梧桐縣的道路是在誰分管公路交通這個口子的時候開工建設的？
真要是查，就怕江陵市的道路都會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某人豈不是要倒霉了？」
高遠震驚了一下，說道：「這樣的話，這份報告就是一顆重磅炸彈了！」
邵佳彤說道：「所以嘛，王書記會很樂意把這顆炸彈接過去的，炸翻一批人的同時，順手還能拿下一個實權單位的領導提名權，也能讓省廳那位常務副清醒清醒頭腦，一舉三得的好事兒，你不去做太可惜了。
不過你要記住啊，想要順利拿到這筆修路款，你只需要跟領導訴委屈就行了，千萬別向試圖引導領導們的情緒。」
高遠笑著說道：「這我知道，領導們都是心明眼亮的，誰在裡面搞事情，他們心裡都門兒清，不需要我去提醒，真提醒了，反而讓領導們覺得我目的不純粹了。」
嗯了一聲，邵佳彤說道：「小流氓，你的政治智慧又精進了。對了，你抽個時間來省城一趟，我帶你去見一下我爸，想要改變梧桐縣貧窮落後的面貌，光靠你一個人努力哪能行？你要記住，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句話也適用於官場上。」
邵佳彤這番話就相當於要把高遠引薦給邵逸之，讓邵逸之幫高遠搞點政策之類的了。
高遠忙說道：「謝謝姐了，忙完這一段兒我就過去。」
「行了，跟我還客氣什麼？忙你的去吧，姐待會兒也有個會要參加，等你來了後再詳細聊。」說完，邵佳彤掛斷了電話。
高遠鬆了口氣，對陳寧說道：「走吧，回縣裡。」
全程旁聽了兩人對話的陳寧這時候笑嘻嘻說道：「好的，小流氓。」
高遠勃然大怒，一腳踹在這貨肥碩的屁股上，「真想弄死你五分鐘的！」
陳寧哈哈大笑著走下樓去，想要開門上車，被高遠一把將車鑰匙搶了過來。
「喝了酒就別開車了，放這兒回頭打發司機過來開吧，你上我車。」高遠不容反駁地說道。
「行吧，聽你的。」陳寧上了高遠的車，見開車的是個陌生人，他望著高遠，求解釋。
高遠說道：「我秘書林宇，小林，記住這位啊，公安局史上最肥胖的局長。」
林宇連忙笑著說道：「陳局您好，今後請多加關照。」
拍拍林宇的肩膀，陳寧也笑著說：「今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你就別跟我客氣了。」
林宇笑著點頭，專注開車。
四十分鐘後，車子在縣委辦公樓門前停下。
顧不得招呼陳寧，高遠下車後先給齊采菱發了條簡訊，說自己有急事趕回了梧桐縣。
片刻工夫就得到回覆，齊采菱頗幽怨的罵了句混蛋！
高遠樂了，求生欲滿滿的這貨隨手就把簡訊刪除，向樓上走去。
進了辦公室，他對林宇說道：「給公路局長打電話，就說我找他有工作要談，請他過來一趟。」
林宇說聲好，掏出手機給公路局長吳振廷打過去，接通後向他傳達了高遠的話。
吳振廷表示馬上就到。
陳寧這才問高遠道：「你這是準備拿公路局開刀了？」
高遠皺著眉頭說道：「雖說公路局這幫人有尸位素餐的嫌疑，但拿他開刀我沒想過，把他當成一把捅人的刀使使，倒也物盡其用。」
陳寧樂道：「全縣公路質量大檢查啊，佳彤姐這招太高明了。」
高遠面露陰狠，說道：「既然宗長慶想玩兒，那我乾脆給他玩兒把大的，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吳振廷來得很快，他滿頭大汗走進高遠辦公室，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來，說道：「高縣長您好，我是吳振廷，您把我喊過來有什麼工作要交代嗎？」
打量著這位，高遠心說，不管從平方面積，還是立方體積上說，吳局長絲毫不比陳局長差啊。
這噸位，怕是超過二百五十斤了吧？
「吳局長坐吧。」指著對面的椅子，高遠說道。
面對滿臉嚴肅的高遠，吳振廷多少有點緊張，拉開椅子坐下後才對旁邊的陳寧說道：「陳局也在啊。」
陳寧站起身，笑著說道：「剛和高縣長從市里回來，就過來討杯水喝，你倆聊工作吧，我先撤了。」
高遠點點頭，對林宇說道：「替我送送陳局長。」
林宇說聲好，把陳寧禮送出門。
高遠開門見山道：「吳局長，今天把你喊過來，只有一項工作要交代給你。」
吳振廷說道：「您請說。」
「我給你兩天時間，你把全縣的一級公路全部檢查一遍，一寸一寸的給我量，看看到底有多少是不合格的，然後給我形成報告交過來。」高遠說道。
聞言，吳振廷心裡咯噔一下，接著苦笑道：「高縣長，不用檢查了，數據都是現成的，咱們梧桐縣，攏共四十七公里的一級公路，沒有一米是質量過硬的。
說是一級公路，其實連三級都算不上，這還是縣城裡面的幾條貫穿道路，各鄉鎮的道路更完蛋。
前兩年李延良當縣長的時候，搞了個村村通工程，錢沒少花，路沒見修幾公里。
更讓人氣憤的是，市局那幫王八蛋拿了錢不辦事，倒是派了幾支施工隊伍過來，磨洋工似的幹了半年就拍屁股走人了，各鄉鎮的道路情況您也看到了，有幾個鄉鎮的道路是平整的？」
這番話說完，吳振廷激動地臉都紅了。
原本以為這個腦滿腸肥的傢伙不是個昏官也是個庸官，沒想到老吳居然對業務爛熟於心，數據張口就來，這就讓高遠對他刮目相看了。
「那麼，你們局裡有我縣公路等級評估的相關報告嗎？」高遠問道。
吳振廷點頭說道：「有，如果高縣長需要，我立刻讓人送過來。」
遞給他一根煙，高遠說道：「那就讓人給我送一份過來吧。」
把煙接過來，吳振廷沒急著點，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那邊有人接聽後他說道：「我是吳振廷，你讓辦公室李主任立刻把關於我縣道路的測評報告送到高縣長辦公室里來。
哪個高縣長？當然是常務副縣長高遠同志，你快著點兒啊，高縣長等著看呢。」
掛斷電話後，吳振廷嘿嘿笑道：「無黨.派那位也姓高，所以」
高遠點了根煙，笑著把打火機遞給吳振廷，說道：「這個你解釋什麼，我又不是不知道。」
見高遠有了點小模樣，吳振廷的心情才略微放鬆了一些，接過火機把煙點了，抽一口後打開了話匣子：「高縣長，我看您著急上火的，是不是因為市里批的那筆修路資金被扣的緣故啊？」
高遠反問道：「你也聽說了？」
吳振廷點頭道：「這麼大的事情，瞞不住的。前兩天我去市局開會時就聽一個副局長念過秧，他酸不溜丟的跟我說，你們梧桐縣厲害啊，張嘴就跟市里要一千萬來修路，市里居然給批了。
還有貴縣的某個領導，別看年輕，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市委領導都得給他臉，讓他在你們縣多干幾年，他還不得一手遮天了？
他在你們縣權勢滔天我們管不著，不過想要修整縣裡的道路，還打算繞過市局去，那我們就得管一管了，其他區縣要是有樣學樣，都不把上級主管單位放在眼裡，市局今後還怎麼領導下面縣局進行工作？
我一猜他說的就是您，咱們縣裡這些領導，就屬您最年輕了，馬勒戈壁的，跟我在這兒陰陽怪氣的數落您，要不是看他官兒大，當時我就一個巴掌扇他臉上去了！
不過我也沒給他好話，直接說，縣裡的道路就得縣局做主修，還得在縣領導的正確指示下進行修整，您要是有意見，跟我叨叨沒用，您找我們縣領導說去。」
說完後，吳振廷自覺失言，禁不住縮了縮脖子。
高遠哈哈大笑，越發覺得老吳這個人真性情了，止住笑聲後，高遠問道：「你說得這個副局長叫宗林吧？」
一挑大拇指，吳振廷笑道：「高縣長猜的真准，沒錯，就是宗林，聽說他是宗副市長的兒子，難怪那麼囂張。」
「你當眾落了他的面子，就不怕他給你小鞋穿？」高遠笑呵呵問道。
吳振廷一撇嘴，說道：「高縣，我都五十二了，還能幹幾年？再說我就一個閨女，孩子也爭氣，在德國讀博呢，聽意思是不打算回國了，他拿我沒辦法，就算想報復我家人，手還能伸到法蘭克福去不成？」
高遠又樂了，說道：「難怪你敢跟宗林叫板，原來早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吳振廷嘿嘿笑道：「我這人吧，沒啥大志向，組織把我放在公路局長這個位置上一天，我就干好一天，哪天退休了，我就帶著老婆子回甜水井子老家，在老屋裡開上一分地，種幾樣蔬菜餵它幾隻雞，後半輩子就享受田園生活了。」
高遠感慨道：「吳局長，現如今像您這麼想得開的領導幹部可不多見了。」
說話間，公路局的劉主任到了。
林宇把人領進來，劉主任跟高遠、吳振廷問過好後遞過來一份報告。
高遠讓劉主任坐了，接過報告來認真看著，越看臉色越陰沉，就像吳振廷說的那樣，全縣47公里道路，沒有一米是合格的。
看完後，高遠嚴肅地對吳振廷說道：「吳局長，我的意見非常明確，這次縣裡翻修道路，必須以你們局為主，我要求你回去後立即組織人手，先把種植中藥材的六個鄉鎮的道路情況摸查一下，然後隨時準備進入施工階段。」
吳振廷起身後說道：「高縣放心吧，我回去後立刻召開會議，把您的指示精神傳達下去，發動全局所有幹部職工深入到一線去，力爭在兩天內把涉及到中藥材種植的六個鄉鎮的道路情況調查清楚。」
高遠起身跟他握手道：「資金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來解決就是了，接下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吳振廷連忙說道：「分內的工作，高縣長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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