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面露不甘,高遠笑了,拍了拍王政的胳膊,高遠說道:「明天你跟我去一趟省農業廳,我有點事情要跟老領導匯報。」
老領導?
王政腦子一轉就明白高遠口中的「老領導」是哪位了,他會心一笑,說道:「好的,明天一早我就趕到大院去。」
高遠點點頭,看一眼手錶,馬上到中午了,便說道:「我今天得先走一會兒,下午有個常委會要開,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倆了。」
兩位點頭說是,把高遠送上車。
梧桐縣最近有點風平浪靜的意思了。
每次的常委會都開得很成功,很圓滿。
常委們似乎都沒有了互相較勁、爭權奪利的心思,一項項議題被提出,然後很快被通過。
尤其是在市里堅決、快速的將公路局的一、二、三把手全鍋端,那個叫李樂怡的路橋公司老總也被弄進去喝茶後,縣委常委們更加安靜了。
大家心裡都清楚,市里之所以反應如此迅速,背後有一隻手在操控著這件事情的發展。
那隻手的主人叫高遠。
據說宗長慶要不是因為病的及時,這次也要倒霉。
一個副縣長啊,直接跟副市長對線,還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一干縣委常委們目瞪口呆的同時,心裡對高遠的忌憚更加深厚了。
當然,這裡面肯定不包括泉學忠、劉夢媛、王寶華三人。
泉學忠最近對高遠採取的仍舊是拉攏策略,他幾次三番暗示高遠,要站在黨委書記的陣營里嘛,要以黨委為核心開展工作嘛。
高遠則每次都是一笑了之,根本不肯表明態度。
他卻跟劉夢媛越走越近。
用泉學忠的秘書張文鵬的話講:「書記,高縣長又去了劉縣長辦公室,兩個人又關起門來嘀嘀咕嘀嘀咕了。」
高遠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因為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正直的劉夢媛才是真正把心思放在工作中的傑出領導幹部。
再者說,自己是政府序列的幹部,是常務副縣長,協助縣長主持縣政府的日常工作本就是他的分內之事,誰要是敢拿這件事情說三道四做文章,高遠一怒,關門放陳寧,一準兒把他滿嘴的牙全給撬下來。
王寶華在常委班子中的存在感不強,對高遠也是敬而遠之的態度,上任一個多月來,兩人連話都沒說過幾句,還不如高遠跟組織部長夏雲飛交流的次數多。
但高遠卻知道,王寶華是個老謀深算的人物,絕對不能把此人當成個普通官員看待。
中午在縣委食堂里簡單吃了點飯,縣政府辦公室的小姑娘很有眼色的幫著高縣長把餐盤刷洗乾淨,送回給後廚阿姨。
小姑娘跟另一名工作人員碎碎念:「高縣長好帥啊。」
剛巧被路過的高遠聽到,他拽兮兮說道:「那是當然了,想當年上大學那會兒,我也是好幾棟女生宿舍樓里出了名的俊後生。」
把兩個小姑娘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高遠邁著四方步晃蕩進辦公室,囑咐林宇讓他一點四十喊自己,等林宇應下後,他走進小臥室里睡了一會兒。
一點四十整,林宇把高遠喊醒:「領導,離開會還有二十分鐘。」
「知道了。」高遠睜開了眼睛,點點頭,起身奔衛生間洗了把臉。
距離開會還有十分鐘時,他出了辦公室,走進最西邊的會議室里。
每次常委會,高遠基本上都是第一個先到的,這次也不例外,他進來的時候,委辦的工作人員還在給領導們泡茶。
見他走進來,幾名工作人員立刻嘻嘻笑著迎過來。
在這個大院兒里,高遠被大家稱之為:最沒有架子的縣領導。
都樂得跟他聊兩句。
高遠當然知道這幾個貨湊過來幹嘛,麻利的摸出一包煙來,遞給縣委辦一名科員,說道:「幹完活兒再抽啊,不然一人賞一腳。」
那科員笑著說道:「明白,保證不耽誤正經事。」
高遠淡淡點著頭,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拿起今天會議的議題表看了起來。
縣委常委會的議題都是開會前確定好的,高遠再瀏覽一遍,是做到心中有數,哪幾個議題是自己分管範圍內的,需要自己給出意見或者建議來。
這一看不要緊,高遠發現了個明顯變化,心裡咯噔一下,一個之前並沒有被列入到討論範圍的議題被列在了議題表上。
針對副縣長人選問題進行討論、確定,並上報市委請領導討論、任命。
高遠嘿嘿嘿冷笑三聲,某些人見拉攏不成,這是按捺不住要出招了啊。
剛想到這裡,一臉陰沉的劉夢媛走了進來,她把茶杯狠狠放在桌面上,走到高遠面前坐下來,開門見山道:「看過議題表了吧?」
高遠一笑,說道:「這是出其不意要打我個措手不及啊。」
劉夢媛點頭道:「王副書記最近跟泉書記走得很近。」
換句話說,縣委的一、二把手結盟了。
「其實想想,早晚都會發生的。」高遠擺出一副我早有預料的樣子來。
「這個議題,你怎麼看?」劉夢媛伸出手指敲打著議題表,問高遠道。
「首先得確定這個議題是不是老泉他們的試探,其次,如果他們鐵了心要討論,我就給他攪黃了。」高遠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一招手,把身後的林宇叫過來,對他說道:「你馬上跑一趟我辦公室,從我辦公桌第一個抽屜里的那份文件拿過來。」
林宇說好,小跑著出去了,半路上還差點撞到進門的王寶華。
王寶華皺著眉頭嚴肅地說道:「你這個同志怎麼回事?走路不長眼睛啊?」
林宇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啊王書記」
話沒說完就被高遠粗暴的打斷了:「林宇,做你的事情去!工作重要還是其他事情重要?分不出個眉眼高低來麼?」
林宇聞言,知道自家領導在明目張胆給自己撐腰了,扭頭一笑,飛奔出去。
王寶華氣得跟癩蛤蟆一般,兩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本來想借著是由敲打一下林宇,順便給高遠上點眼藥,為接下來的會議議題做些鋪墊。
沒成想人家高遠根本不吃自己這一套,話里話外的敲打自己不分眉眼高低,這就讓王寶華出離憤怒了。
但他又不好發作,雖然不怵高遠的背景,可也挺忌憚高遠的狼性。
深深吸了幾口氣,王寶華陰沉著臉踱步走進會議室,落座後看都沒看高遠一眼,就把目光鎖定在面前的議題表上,仿佛這不是一張議題表,這是一幅藏寶圖,看明白了,就能找到前人留下的寶藏一般。
高遠也懶得搭理他,掏出火機,啪地點了根煙,順手把煙盒丟在了桌子上。
他沒留意到,王寶華眼角的餘光往他這邊一撇,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常委們跟事先商量好似的,隔一分鐘進來一個。
泉學忠進來之前,林宇拿著一沓列印好的文件走到高遠面前,沖他點頭,把文件交到他手中。
高遠會心一笑,林宇辦事還是很周全的,知道把這個文件列印幾份,以備不時之需。
見人到齊了,泉學忠咳嗽了一聲,環視全場後開嗓了:「都到了,那就開會,今天的會議,主要有以下幾個議題」
一二三四五說完,開始走流程。
第一個議題很快就通過了,然後是第二個。
第二個議題也迅速通過後,泉學忠頗有點志得意滿的意思,沖王寶華微微點頭。
收到信號的王寶華說道:「同志們,受泉書記委託,我和組織部夏部長近期針對縣政府副縣長的提名人選進行了考察,現在將被考察的兩位同志的工作情況向常委會進行匯報,請各位常委對這兩名同志進行討論,並確定最終推薦人選,上報市委常委會進行研究。
首先我說一下古橋鎮黨委書記孫全明同志的情況」
高遠這時候發言了:「不好意思啊王副書記,我打斷你一下。」
聞言,王寶華如同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般,老臉仿佛被染上了一層雞血。
高遠才不管他這會兒難不難受,落得就是你的面子!
他望著臉色也陰沉下來的泉學忠,直接說道:「我想請問泉書記,這個人事議題會前為什麼沒人通知我?是臨時決定拿出來討論的?還是有人故意而為?縣長,您知道有這個議題要討論嗎?」
劉夢媛板著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泉學忠胸口裡憋著一口氣,這小子也太不尊重領導了吧?
我要是承認是故意而為,擺明了就是要打你個毫無防備、措手不及,以你小子的脾氣,不得跟我徹底翻臉了?
還有劉夢媛,大家都清楚你和高遠配合默契,走的也近,這時候都一點都不掩飾了嗎?
公然挑戰我縣委書記的權威?
「啊,這是我的工作失誤。」出奇的是,發言的人不是泉學忠,而是縣委辦主任鍾廣慶。
高遠皺著眉頭看他一眼。
鍾廣慶咧嘴一笑,說道:「高縣長別生氣啊,確實是我失職了,這個議題書記上午就跟我交代過了,讓我添加在今天的會議中來醞釀、討論,並且讓我通知各位常委。
因為上午工作實在是太忙,我就把這事兒給忘到腦袋後面去了。在這裡,我向各位常委們道歉,對不起了,今後一定會端正工作態度,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
這年頭兒,誰也不是傻瓜蛋,再看不出來這位是個背鍋的,眼珠子就真瘸了。
楊躍東沖高遠擠眉弄眼的,意思是:兄弟,趕緊著,別抻著了,把事情搞起來啊!
挨著高遠的張元棟在桌子底下扯了下他的襯衣,低著頭也笑得十分古怪。
見這二位躍躍欲試的,高遠心裡泛起一陣苦笑,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啊。
「既然鍾主任承認是你的工作失誤了,我看各位常委也都沒做好思想準備,這個關於副縣長的提名人選議題,我建議下次召開常委會的時候再進行討論吧。」
高遠環顧眾人,最後把目光定格在鍾廣慶臉上,繼續說道:「還有,廣慶同志,你也是參加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你的組織紀律性哪兒去了?責任心都被狗吃了?這麼重要的議題你一句因為工作忙就忘記通知各位常委了,你覺得能說得通嗎?」
你鍾廣慶不是強出頭麼,那你就別怪我痛打落水狗!
高遠這番話把鍾廣慶批的臉色漲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人家高縣長批的對啊,這麼重要的議題,還是縣委書記專門交代下來,怎麼可能因為工作忙就忘記下通知了?
這個理由說不通。
鍾廣慶的腦袋飛快地運轉著,試圖找個藉口找補一下。
沒等他開口,泉學忠說話了:「我看高縣長說的一點都沒錯,廣慶同志,作為縣委常委、縣委辦公室主任,你平時的主要工作就是上傳下達,協調好各位常委之間的工作,你可倒好,工作嚴重失職,把如此重要的議題忘到腦袋後面去了。
當然,我也知道你平時的工作很繁忙,肩頭上壓力巨大,但這也不能成為你工作懈怠的理由嘛,今後要多注意了。」
泉學忠聽上去是一副批判的話語,說的卻綿軟無力,更像是在為鍾廣慶的失職開脫一般。
這讓在座的幾位常委都皺緊了眉頭。
鍾廣慶自然能聽懂泉學忠的話,一疊聲的表示今後一定會吸取教訓,完成好書記交辦的所有工作。
呸!
你個狗奴才!
楊躍東不屑地暗自腹誹了一句。
高遠也鄙夷地笑了笑。
扭過頭去,王寶華對泉學忠說道:「書記,那我就繼續介紹孫全明同志的情況了。」
成功化解了一次險情的泉學忠這會兒心情很舒暢,微微一笑,他說道:「辛苦寶華同志了,你繼續。」
飛快地跟劉夢媛對視了一眼,高遠心說,這幾個人看來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今兒要是不把副縣長的提名人選定下來,看樣子這個常委會就散不了了。
「泉書記、各位常委同志,我這裡有個比較緊急的事情要說。」高遠拿著一沓文件大聲說道:「前些天虎嶺鄉的鄭楠同志向我反映了一個情況,近期以來,小煤窯私采濫伐現象嚴重,必須要引起我們的重視了。
據鄭楠同志反映,因為爭搶黑煤窯的所有權,已經發生過不知道多少次械鬥了,每次都弄得頭破血流,攪和得虎嶺鄉附近的老百姓們無法正常生產生活。
聽她說的如此嚴重,我就讓公安局的陳局長派人調查了一番,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就調查出了大問題。
這都不是武裝械鬥這麼糟心的事情了,最近兩年,因為無序開採,導致礦洞坍塌,礦工死亡的事故就多達數十起,被埋在礦洞裡的黑礦工有三十餘人!
我想請問,梧桐縣安全監督管理部門的人都是吃乾飯的嗎?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麼多起安全責任事故,他們為什麼沒有察覺到?還是說,這些人跟黑煤窯主有利益來往,即便知道黑煤窯存在重大安全隱患,也會選擇性失明?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說到激動處,高遠猛地一拍桌子。
常委們集體愣住了。
高遠繼續開炮:「我再問一句,這八家小煤窯,只有一家是辦了開採手續的,其他七家,真就沒人知道他們在偷摸開採嗎?這是什麼行為?這是明目張胆盜竊國家資產的行為!是將國有資產非法侵占的違法行為!
這其中,縣第三建築公司經理閔淮簡直罪大惡極!私自開採小煤窯就不說了,在他的礦上,因為礦洞漏水、滑塌等情況足足造成了十一名礦工的死亡,並且全被他瞞報了!
閔淮很有手段啊,發生死亡事故後,他居然把遇難礦工的家屬們全都控制起來,單獨談判,通過威逼利誘、私下達成高額賠償、簽訂封口協議等方式,蓄意逃避責任、逃避處罰、逃避法律的制裁!
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混蛋王八蛋,與攔路搶劫的古代惡霸有何區別?
更讓人感到可笑的是,就這麼個玩意兒,居然還擔任著建設局下屬單位的一把.手,我不禁要問了,組織部門對幹部的考核標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鬆散寬泛了?」
不大的會議室里落針可聞。
泉學忠心裡像過火車一般,拉著長笛兒褲衩褲衩幾欲破膛而出。
第二次被高遠攔住話頭的王寶華心裡那點兒憤怒早就不見了蹤影,被高遠說的這個驚天大案震撼的半張著嘴,心想:高遠同志,你可當個人吧,你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老子都快被你嚇死了!
夏雲飛低著頭,心裡默念著: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幹部考核制度是前任部長秦勝男制定的,你高縣長有火兒朝她發去,千萬別找我的茬。
劉夢媛蹙著眉頭,心裡快樂開花了,沒想到小高縣長還藏著這麼一招殺手鐧,泉大書記跟閔婕的關係隱秘麼?
或許他自己覺得隱藏的很好吧,實際上大家心裡都清楚,倆人之間那點兒事兒根本就是公開的秘密。
瞧,這層瘡疤不就被高縣長兇猛的揭開了麼。
從泉書記黑漆漆的面孔上就可以看出,他此刻心裡憤怒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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