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薇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某人全城搜捕的對象。
折騰了半夜,等換了兩次車終於抵達自己在外港的住處時,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半。
「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問,折騰一整晚我累死了,洗洗先睡吧,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她一句話堵住趙陽即將出口的所有疑惑。
次日清晨
當俞子薇從衛生間洗漱好出來的時候,趙陽正倚在床頭吞雲吐霧,抬頭見到她,一口剛吸進去的煙猛地嗆進氣管,她手忙腳亂地掐了煙扶著喉嚨就開始咳嗽:
「咳咳咳……」
趙陽被嚇住也很正常,任誰見著一個嬌滴滴的大美女進了趟廁所出來就變成土得掉渣的老姑婆,估計也會和她差不多反應。
俞子薇早已戒掉那嗆人的味道,見屋子裡煙霧蒙蒙,扭身便去打開窗戶通風,然後淡淡瞥她一眼:
「趙陽,難道你去美利堅合眾國六年,就學會了這個東西?」隨手拿起床頭剛打開的白色盒子晃了晃,然後百分百目標準確地扔進位於牆角處的垃圾桶。
趙陽這會兒也顧不上煙不煙的,稍稍止咳後就使勁捶著床大笑:「表姐,表姐,一大清早的誰這麼不招你待見非得穿成這樣兒去噁心人家?」
昨晚她只當俞子薇偶然為之,並不知道,其實她這副打扮,其實已經持續了五年。
心臟微微收縮一下。
俞子薇並不想對趙陽解釋原因,眼角只輕輕划過玻璃窗上那個模糊的身影。
——皮膚暗黃粗糙,蒼白得幾乎沒有顏色的嘴唇,大的幾乎可以遮住半邊臉的茶色黑框眼鏡,灰色上衣,黑色長褲,再搭上一個挽在後腦的圓形髮髻……
無一不顯示……這是一個毫無品位,又土到極點的女人。
五年來她也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好,但見趙陽笑得嘴都歪了,也好像被感染到一絲心悅:「趙陽,你媽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不先回家,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趙陽嫵媚地擺著手撥了撥那頭波浪長發,光著腳下床走到垃圾桶邊撿起那盒煙,重新打開再抽出一支,並未點著,放在鼻下狠狠聞了聞,然後打量著俞子薇,頗為嫌棄地搖頭:
「嘖嘖嘖,表姐,就算你學歷史搞古玩的,也不用非得把自己弄得像七十年代出土的吧。」
俞子薇聞言一笑,半真半假地道:「你姐我躲仇家呢,當然得保密。」
俞子薇說得輕鬆隨意,趙陽卻笑不出來了。
她在國外六年,雖少與家裡聯繫,但五年前俞家鬧得那麼大,親戚間傳來傳去她多多少少總聽到一些。
昨晚她還可以打著哈哈不去為表姐心疼,可這會兒說到這裡,又哪裡能再裝得出來。
抬眼打量這間不足五十坪,全是木頭搭建的老房子,衛生間,廚房,客廳,臥室全擠在一塊兒,就算主人把它合理布局也收拾得整齊乾淨,卻依然掩不住其中的窘迫。
又哪能與華山苑的亭台樓閣比擬?
曾經名冠京大,可以肆意輕狂的表姐,如今卻要用一身老土打扮把自己的美麗包裹得密不透風,她又哪裡能再笑得出來?
趙陽的心疼隱藏在眼底,俞子薇並不想去探究。
……人們素來喜歡記住傷痛,似乎只有經歷過傷痛的人,才能成全自己心裡那點悲傷春秋的情懷。
但
俞子薇卻是個喜歡活在當下的人,過去的事情再痛再苦,終究已經過去,也早已成了事實。
她不想把自己困在那一方苦水裡,然後掙扎到精疲力竭。
所以,
當趙陽跳到她面前摟著她的頸表示替她難過的時候,俞子薇笑著推開她,一巴掌拍在那S型的屁股上:
「好了,我現在過得很好,別想找藉口賴在這裡,快點兒收拾收拾趕緊走了,我還得出門。」
趙陽不樂意了,抖了兩下睫毛很是哀怨:「你怎麼可以趕我?我萬里迢迢回來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你,不行不行,最少再讓我住上幾天,不然我不走。」
「少賣萌了,你只比我小一歲,我也不吃這一套,你以為你回來你哥會不知道?說不定都在來這逮你的路上了。」
——趙安陽是趙陽在趙家唯一的死穴。
趙陽恨恨瞪她:「你通風報信了?」
把窗簾用布繩系起來,俞子薇聳聳肩,道:「沒那愛好,我不想不相干的人打擾我的生活,你知道我的電話,可以隨時再來。」
趙陽不說話,她知道表姐跟趙家不親的原因,此時心裡不禁有些埋怨父母的絕情,若不是他們在表姐困難的時候袖手旁觀,表姐也不至於到現在都不願踏進自己娘舅家大門。
俞子薇也不再多說,轉身走進廚房,把爐子上燉好的人參雞湯裝進保溫壺裡,再分出一碗放在桌上:「這裡有湯,呆會兒喝完再走,別忘了關好門。」
她不願與趙陽說得太多,趙陽是趙家她唯一喜歡並願意繼續接觸的人,對於娘舅家的各種無情,她雖不恨,但也喜歡不起來。
捧著一個保溫壺出了門,這裡是距景都城五十公里外的外港碼頭——景都城的港口之一,也是一處頗有盛名的花鳥,古玩市場。
這裡到處都是弄堂,小徑和高矮不一的古老建築。
十二月的天氣,寒意甚濃。
迎面一陣風從弄堂口吹來,俞子薇裹了裹身上的長棉衣,熟門熟路地跨進一個個低矮的木頭門檻,三寸高跟踩著石板路,走過馬路,坐上去距這裡三十分鐘車程的溫暖療養院。
溫暖療養院蓋在一處山腳下,位置比較偏,只有唯一一趟小巴車可以到達那裡。
地方不太大但這裡環境清幽價格也並不高昂,她才勉強支付得起。
俞子薇到的時候,顧玲正由護工服侍著用早餐,病房的門開著,她徑直走進去,把手中的保溫壺遞給護工:「小芳,麻煩你幫我把湯盛出來一下。」
療養院的人大多都知道顧玲是俞子薇的後媽,在如今這社會,有血緣的親人許多尚不知孝,更別說這樣被人們公認的最應該敵對的關係了。
俞子薇對顧玲的關心照顧,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
小芳應了一聲,把手裡的碗遞給她的同時還打了個眼色,見俞子薇回應了微笑,才抱著保溫壺走了出去。
顧玲坐在輪椅上,面朝著窗外,靜靜看著那棵枯枝亂舞的老樹,連回頭看她一眼都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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