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譬如說是蔣部長這樣的男人。他待誰,都是極好的。溫文爾雅,翩翩君子。根本讓你挑不出一絲兒的毛病來。這樣的男人,真的就好麼?她認為,不見得。對誰都那麼溫柔的男人,或許只是他良好教養的表現罷了。並不代表這個男人,就有多麼的喜歡你。也不代表,他對你跟他對別人,有什麼不同。
這一點,她在蔣部長的身上感受的特別深刻和清晰。
起初,女人似乎都會被這樣外表英俊,舉止優雅言談禮貌的男人所吸引。可漸漸的相處下來,女人的心裡,難免會有一些落差。
他對誰都這麼溫柔,我又怎麼可以確定自己在他的心裡,是特別的,是不一樣的呢?
大概就是會這樣想吧。
但是權煜皇不一樣。
他跟蔣部長這樣的男人,就是兩個極端。
有多極端呢?
蔣青雲待誰都是溫和禮貌的,令人如沐春風。
而這位權五爺……只會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跟不寒而慄好麼?
他權五爺對誰,都是殺伐果決,陰冷到陰森的。可唯獨對她,他不是這樣兒。當然了,權五爺的霸道跟陰鷙那是深入了骨髓的。想要讓他改變這個,估計是痴人說夢了。但是他對她,跟他對別人,區別是很明顯的。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出來的。
其實她說到底,也是個女人。是女人,誰心裡邊還沒有點夢幻的小女生幻想了?
她也有。只是她這個年紀,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現實點,不要去做那種不切實際的美夢罷了。
權煜皇,卻給了她這個骯髒的成年人,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
真的,她覺得自己嫁給權煜皇的每一天,好像都是生活在通話故事當中。前半部是黑暗童話。最近一段時間開始,才是正兒八經的夢幻童話故事。
只是權煜皇給她的童話故事裡,沒有王子,也沒有公主。只有一隻稱霸叢林的野獸,和一隻還沒完全斷奶的小狼崽子。
可到底,這是權煜皇給她的童話故事,不是麼?
權煜皇這樣兒的男人,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對旁人,都是一副欠了他八百萬的臭臉兒。唯獨對她,這男人的表情會生動許多。他會沖她笑,沖他耍無賴,沖她耍流氓。這是除了她之外,權煜皇吝嗇給予第二個人的。對權煜皇而言,她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就夠了。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男人身上縱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他殺伐果決,他狠心手辣,他殺人無數,他殺人如麻,他壞到了極點。可對她,他從來都是把獠牙、把利刃,收起來藏起來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嫁的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從不否認這一點,她也沒有辦法否認這一點。
權煜皇,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不能算是一個好人。
可對她而言,這樣的權煜皇,就三個字兒,足夠了。
不覺得麼,一個在外殺伐果決,一身戾氣的男人。回到家,見到她,卻能把全部的殺伐血腥都收起來,只對她溫柔。這樣的男人,才最讓女人沉淪。
開起門來,他就是京城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權五爺。關上門來,他就只是一個喜歡耍流氓性格惡劣的王八蛋。
這種人前人後的反差,才是最萌了好不好。
反正,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會第一次接觸就對蔣青雲這樣的男人有很好的印象。可她,卻永遠都不會喜歡上蔣青雲這類型的男人。她更加不會對蔣青雲這種類型的男人動心。相反,她會隨著更深入的接觸和了解,被權煜皇這種陰狠玩意兒所迷惑。
只有了解的人才會知道,身為『血腥』、『殺戮』、『死亡』代名詞的權五爺,是一個多麼溫柔的人。
就站在權煜皇身邊最近地方的她,清楚的知道,這個男人,殘忍只是他的外表所呈現出來的特質,並不是他真正的性格。她站在權煜皇身邊的距離,甚至遠遠要比陸越川和他的距離更近。有些東西,她看的到,陸越川也不見得能看得到。
至少,陸越川就絕沒有見過權煜皇退讓的時候吧?她不但見過,她還讓權五爺對她退讓了呢。
她很慶幸,自己有足夠多的時間了解到權煜皇的好兒。她更加感激,權煜皇給了她這麼久的時間,可以讓她去了解他,去發現他的好兒。
想到這兒,安寧眼角一撇,「小追命,拿來。」
剛去樓下取了紅酒上來的小追命,腳底下一轉兒,把紅酒就放在桌面兒上了。還挺貼心的去廚房給她找了個杯子。
「嫂子,喏——我擦!陸師爺,你豬啊你!一盤五花肉全讓你給吃完了,我吃什麼啊?我吃西北風啊!」小追命蹭了過去,搶下了盤子中最後一塊五花肉,「真是費解了,陸師爺你到底怎麼做到的?吃相這麼斯文優雅,可吃的這麼快!」
陸越川摸了摸下巴,一臉的思索:「我記著,有人也跟我說過曾經的話。說我跟某個人吃飯很像,吃相斯文,但吃的速度極快。是誰跟我說的這話呢?又是說我跟誰像呢,怎麼有點想不起來了。」
「蔣青雲吧。」
「嗯?你怎麼知道。」
「那天一起吃飯的時候,我也在啊。只是我遵循埋頭苦吃的道理,沒有說過話。所以陸師爺你可能把我的存在給忘了吧。蔣青雲說的這話,說你跟葉葉葉……葉什麼來著很像。除了名字,我記得清清楚楚。陸師爺你不信,我還能給你報出來那天都點了什麼菜呢。」
「江南省,葉承樞。」
陸越川微微的扳起了臉,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哦,原來是江南省葉承樞啊。不認識。
小追命聳聳肩,也沒搭理陷入沉思中的陸越川,繼續風捲殘雲的扒飯。
別看陸師爺文文弱弱的書生一個啊,陸師爺的飯量也很驚人呢!加之他吃飯的速度又快的嚇人,每次跟陸師爺吃飯,他都感覺跟打仗似得。從吃飯開始,一直到吃飯結束,他都得緊張,時刻得繃著一根神經!要老命了都,偏偏他跟陸師爺的口味很相似,都是純肉食動物。在把肚子填個七八分飽之前,絕對不會把筷子伸向綠菜。
想想看,他這吃飯的速度,也是硬生生給陸師爺練出來的吶……
抽空掃了一眼喝酒的那邊兒,小追命顫了顫心尖兒。
好傢夥,這才多大點功夫?一瓶白酒又見底兒了啊!
五爺跟馮教授,這是喝酒呢,還是喝命呢?
太可怕了。
端起自己的小碗,小追命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像他這種沒啥酒量的人,還是離遠點兒比較好,免得被誤傷,那就慘咯。
誰成想,剛才還在愣神兒的陸越川,這時候已經把碗裡的米飯扒乾淨了,他優雅的拿面巾紙擦了擦嘴角,淡淡的丟下一句催命符:「五爺酒量深不見底,別真把馮教授給喝壞了。等會兒看情況,馮教授頂不住了,你給我頂上去。」
「哈?!」
「哈什麼哈。馮教授喝的差不多了,嫂子不會再讓他繼續喝下去的。所以你給我頂上去,代馮教授跟五爺喝。」
「陸師爺,我欠你錢了嗎?」小追命問的無比認真,陸越川下意識的還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給小追命借過錢。
「我記憶中,我沒有給你借過錢。」
「既然我沒欠你錢,陸師爺你為啥要讓我去死?」
跟五爺喝酒,那不就是讓他去死麼!
他哪兒喝的過五爺啊!他連林晚晚那女人都喝不過!
陸越川眼神輕飄飄的挪了過去,「陸師爺的命令,聽?不聽?」
「呃……」
這是要他怎樣?陸師爺的命令,他敢不聽麼!跟五爺喝酒,是慢性自殺。不聽陸師爺的命令,那就是原地爆炸!
如果今天一定要死的話,他選擇死的慢一點。
「知道了呢,陸師爺。等會兒你給我個眼神兒,我立馬過去把馮教授給換下來。」
「真乖~!」
靠!
姓陸的狗頭軍師,這麼欺負小孩子,千刀萬剮,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最後一個問題。」馮教授打了個酒嗝,說話已經開始稍微有點大舌頭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權煜皇的面前,「權女婿,最後一個問題。」
第三杯開始,不管自己的問題回答的是否能夠令馮教授滿意,權煜皇都會陪著馮教授喝上一杯。
可馮教授都已經稍微有點微醺的飄起來了,這位爺卻一點事兒都沒有。那雙漆黑的妖眸,清亮的哪裡像是喝了酒的人?
他優雅頷首,真的跟喝白開水一樣,端起酒杯懶洋洋的抿了一口,別說喝醉微醺了,權五爺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丟丟。
一旁看著的安寧打心底的佩服這男人的酒量。
「嗝——權女婿啊,我問你,你是否問心無愧?」
你是否問心無愧?
什麼事兒問心無愧?
任何事兒,是否都問心無愧。
這一個看似沒有指向具體的,很籠統的問題,卻包含了馮教授心中全部的疑慮和顧慮。
他這個權女婿,甭管幹的是什麼工作,什麼職業,殺了多少人,他,是否對他做過的每一件事,都是問心無愧的?
權煜皇放下酒杯,雲淡風輕的丟下一個字兒——
「是。」
對於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問心無愧。
不管殺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孽,他都問心無愧。
馮教授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黃老的影響,猛地一拍桌面兒,「好!好!好!」
問心無愧就好,就好!
他不是個老迂腐,也不是個不懂的變通的人。殺人,殺人怎麼了?古時候的大.將,哪一個沒有殺過人?哪一個都殺過人,不但殺過人,還殺人無數。可他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縱然在殺敵的時候,誤傷過一些不該殺的人。可這是無法避免的,也是在所難免的。只要問心無愧,那麼殺再多的人,都可以被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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