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管家一聲悽厲的嘶吼聲,拉開了明公館歷史上最混亂的一天。
「五爺那邊的回覆呢?!」
「劉管家,五爺說白大夫已經在路上了。讓咱們等著。」
「等著?!這這麼等!九爺他這是能等下去的情況麼!?」
「劉管家——」
「張醫生,九爺的情況怎麼樣了?」
「勉強算是暫時穩定下來了吧。但還是得等白大夫來了,才能進行下一步的——我說劉管家,你先不要著急。白大夫這不是已經在路上了嗎?他人從權五爺的府上趕來明公館,也是需要時間的。我已經暫時穩定住了九爺的病情惡化,剩下的就等白大夫了。」
「辛苦張醫生了。」
「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中年斯文的男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已經是常態。」
整個明公館的人,都已經習慣了。更何況,他這些年一直給明九爺做私人醫生,更是鍛造了一顆強壯的心臟。
說實話,心理素質稍微差一點的醫生,還真沒法兒勝任明九爺私人醫生這個職位。
儘管嘴巴上說著明淮九的病情已經暫時的穩定住了,但不管是劉大管家還是這位斯文的中年醫生,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的嚴肅和凝重。
誰都知道,明淮九能不能抗得過這一次,或許全憑老天爺的心情了。
劉大管家就守在明淮九的臥室門口,臉上的焦急讓他的臉色漸漸的也變成了慘白。張醫生輕輕的嘆了口氣,「劉管家,不是我說您。九爺身邊就您這麼一個老人兒,您可千萬不能有什麼差池。」
說著,張醫生沖身後的小護士勾了勾手指。小護士從醫藥箱裡摸出一個綠色的塑料小瓶子不由分說的就塞進了劉大管家的手裡。
「劉管家,含幾粒在舌根底下。」
速效救心丸。
很多時候,人們總是下意識的忘記,這位劉大管家也已經是一個年過花甲,頭髮很多年前就已經完全花白的老者了。他總是以一副全能管家的姿態,出現在明淮九的身邊。明淮九的私事公事,這位劉大管家都能夠從容的應對。不管是明公館,還是明氏集團,這位劉大管家都是名副其實的二把手。
總說劉大管家是全能,有他在,明九爺不知道要省多少心,省多少事。
但好像人們也總是會忘記,這位劉大管家,早就是個老者了。
是個早就得在家裡頤養天年的年紀了。
劉大管家沉默不語的含了幾粒速效救心丸含在舌根底下。想要衝進去看看明淮九,卻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算進去了,也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現在他能夠做的,就是和張醫生一起,等待白大夫的出現。
好像只要白大夫出現了,一切就可以放心了。
但蒙古大夫……真的會是明淮九最後的救星嗎?
劉管家不管,他只知道,除了白大夫,沒有人能夠再延長明淮九的性命。
所以,不管白大夫是不是救星,他都已經把白大夫當成是了救星。
明淮九的救星,明公館的救星,明氏集團的救星,更是……他的救星。
即使這麼多年的時間裡,明淮九無數次的瀕臨死亡的邊緣。這樣的情況也出現了無數次,可劉大管家,還是不敢去想,若是他們家的九爺沒能……他這個老頭子該怎麼辦。
從抱著那個小小的,比貓兒還要輕的小傢伙,從明家離開的那一天起,他的人生,就已經是在為了這個小生命而活了。
即使明淮九現在已經成人,成為一個成年男子,但在劉大管家的心中,他還是那個自己一隻手就能抱起來的小傢伙兒。
這個小生命,拯救了他陷入無盡黑夜的生命。
關於這點,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連明淮九都尚不清楚,為何這位與自己無親無故的老人家,會這樣一心一意的陪在自己的身邊。
這理由,連明淮九本人都不知道。
「白大夫……再去催催吧!」不知道又等了多久,劉大管家忍不住的說道。
給明淮九做私人醫生也有三五年的時間,張醫生太能理解劉大管家的心情了。儘管他不認為應該去催促白大夫,白大夫人已經在路上了,催也沒有用,還會讓那個醫術高超性格卻很古怪的白大夫感覺不高興,可他還是點點頭,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鈴鈴鈴——
最原始最古老的鈴音,從明公館的大門口遙遠的傳來。
「劉管家,張醫生,白大夫來了——」
小護士扯著嗓子的聲音,也已經傳了過來。
劉管家跟張醫生相視一望,齊齊露出了鬆口氣的表情。
一把推開攙扶著自己的小護士,劉大管家三步並作兩步就迎了上去。
蒙古大夫一身白衣白褲,白色的高領毛衣襯得他神情越發的清冷以及冷漠。他快步的走了過來,語速極快的說道,「張醫生,準備藥浴。」
小護士連忙揚了揚自己手中的醫藥箱,張醫生沒有廢話,點點頭,帶著小護士轉身去準備藥浴了。
「明九爺的情況,電話里張醫生已經很詳細的給我介紹過了。劉管家,我需要你全程給我當助理。」蒙古大夫手心衝著自己,雙手舉在自己的面前,小護士已經迅速又麻利的給他穿上了手術服,戴上了醫用手套。
「畢竟,劉管家你是明九爺最親近的人。有你在旁邊,能夠讓明九爺的心裡得到最大的舒緩。」
這在他接下來的治療中,是十分重要的。
劉大管家狠狠的點頭,讓小護士給自己做消毒的工作。
蒙古大夫吩咐完,轉身便去了明淮九平日裡泡藥浴的房間。
劉大管家死死的咬著壓根,勾了勾手指,示意小護士和他一起去將明淮九抬到藥浴的房間。
「白大夫,九爺他……」
蒙古大夫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劉大管家的話,「我既然已經站在這裡,你就應該明白,就算是閻王爺親臨,他今天也不能帶走明九爺。」
劉大管家青紫色的嘴唇蠕動了幾下,還想要再說什麼,終究還是憋了回去。
今天……只有今天嗎?
連白大夫也只能保證今天,九爺他……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蒙古大夫語氣極重的罵了一句,「你要知道,你是明九爺唯一的依靠。如果連你都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又怎麼可能安心?我對明九爺的治療,本來就已經是劍走偏鋒,他的心理狀況對治療十分的重要。明九爺能夠堅持到今天,所靠的更多的也還是他強大的求生意志。你不要以為我的醫術有多玄乎,最重要的,還是明九爺他自己的求生欲。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是這樣的狀態,接下來的治療,你還是退出的好。」
蒙古大夫這話說的並沒有多嚴厲,可他一向都是冷冷淡淡的,不冷不熱的。這番話,其實已經是很嚴重了。
劉大管家被蒙古大夫這麼一罵,才醍醐灌頂一樣的清醒了過來。
是啊,要是連他都這樣緊張不安,九爺又該怎麼辦呢?他又該有多麼的不安啊!
「接下來的幾天,我會住在明公館裡。」蒙古大夫又給劉大管家打了一劑強心針,「五爺下了死命令,要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明九爺。等他的情況穩定一些,我才會離開明公館。劉管家,你且放心好了。」
劉大管家感激的看著蒙古大夫,渾濁的眼眶裡,有眼淚在打轉兒。
「五爺的這個恩情,我跟九爺都沒齒難忘。」
「這是你們的事兒,與我無關。」蒙古大夫很冷漠的說道,「我只是在聽五爺的命令辦事罷了。你跟明九爺要怎麼報答五爺,那是你們的事兒。現在,別分心。」
「知道了!」
「等一會我會給明九爺施針,用來刺激和打開他的經絡,讓他可以更好的吸收藥浴中藥材的成分,你大概可以這樣理解。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這次的藥浴毒性會更大,銀針更會深入明九爺皮膚三寸之誇張。他的疼痛,是以往的十倍乃至於百倍。這種痛苦,就連明九爺也難以承受。在他承受極大痛苦的時候,你得替我仔細的觀察他的表情。」
劉大管家像個虛心求學的孩子,認真的點頭。
「在以往給明九爺施針的過程中我發現,他是一個忍耐力極強的人。我很難從他的表情判斷出他的承受極限,而你最了解他,你得替我判斷。若是你認為這疼痛已經達到了明九爺的極致,提醒我,這就是極限。」
說完,蒙古大夫根本不理會劉大管家,轉過頭沖小護士吩咐道,「你的工作就一點,別讓明九爺在劇痛中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是,白大夫。」
交代完全部的事項之後,張醫生也已經準備好了藥浴。
在將明淮九放入木桶中之前,張醫生忍不住的伸手阻止,道:「白大夫,我不是在質疑您,我只是……在準備藥浴的時候,我發現有幾樣藥材的毒性……以九爺現在的身體,他能否承受得住這樣的毒性?」
蒙古大夫沖劉大管家招手,讓他跟小護士將明淮九放入木桶之中,冷冷的說道,「他受不住也得受!」
因為除了這個法子,沒有辦法能夠再救明淮九這個半截身子都已經入了閻王爺大殿的人了。
受得住,明淮九再苟延殘喘上一段時間。至具體還能再苟延殘喘多久,這個時間他無法給出。只能看明淮九自己的命。
若是受不住……對於結局也沒有任何的影響。明淮九命不久矣,這早就是事實了。
他們現在做的,不是醫好明淮九,而是想盡各種辦法給明淮九延命。說的再直接點,就是拿各種名貴的藥材給明淮九吊命。
結局,是不可能改變的。
就算明淮九扛過了這一次,他也沒有幾年可以活。
張醫生是西醫,而蒙古大夫給明淮九的治療方案,是完完全全的中醫。所以在接下來的治療中,張醫生能夠做的事情少的可憐。他也只能站在旁邊,監控著醫療器械上的數據,僅此而已了。
食指、中指,粘著一根四寸長的銀針,蒙古大夫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劉大管家,「開始了。」
劉大管家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唾沫。
九爺能不能再多活上一段時間,就看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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