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田姑娘的公寓裡,安寧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小小的公寓,簡單幹淨卻處處透著溫馨。
牆壁上,還貼滿了她給田姑娘開私人小課堂時候的便籤條兒,隨便坐在哪裡,都能順手的摸出一本有關法律的書籍來。
不用將目光投放到遠處,就已經能夠將小小的公寓看個結實。
總覺得,她在那教科書式的巴洛克風格的凡爾賽宮殿裡生活的那幾天,好像是做夢。
這不是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
每一次她跟姓權的接觸完之後,再回到她自己的小生活小圈子裡,她每一次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恍若隔夢?恍若隔世!
她穿著高級定製款的晚禮長裙,挽著那個京城身份最顯赫的男人,接受著無數目光的洗禮……她被那個男人壓在身下,搓揉玩弄……她趴在他的胸口給他負責到底……
一切的一切,都感覺不真實極了。
伸出指尖兒摸了摸平鋪在桌面兒上,還沒有寫完的法律文書,安寧勾唇笑了笑。
是了,這才是她的生活。
平凡又簡單,是她喜歡的。
可能在外人眼中這樣工作、睡覺的兩點一線,未免有些單調。但這卻是她十分喜歡的,也是她夢想的生活。
那些亂七八糟的各種她聽不懂,也不想摻和進去的事情,還是趁早打住比較好。
亂我心者,不可留!
不管是姓權的那位爺,還是什麼毒蛇、什麼明九爺、什麼上流階層的花團錦簇。那些,都不屬於她。
心,漸漸的平靜了。
「唔……安律師,你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盯著一雙睡眼惺忪的腫眼泡,田小甜把拖鞋在地上拖拉著,慢蹭蹭的向浴室走去。
「快點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剛刷完韓劇,現在也打算要睡覺——嗯?!!」
田小甜忽然怔在了原地,狠狠的揉了揉腫眼泡,「安律師?!」
安寧勾唇、淺笑,「是我。」
「我擦——」田小甜跟見鬼了一樣的撲到她身上,「你是人是鬼啊!」
「我是鬼。」
「……安律師,嚇人是不好的,晚上睡覺要尿床的。」
「田姑娘,現在是凌晨兩點。」?「對啊,我知道啊,要不是太晚了,我還打算繼續追劇來著。」
「你明天早上上班又想遲到了?」
「別別別,安律師,你現在是沒有資格教訓我的,明白嗎?」田小甜雙手叉腰,「安律師,你給我去沙發上——呃,沙發上睡著你那個妹妹。你跟我來臥室!你一消失就是好幾天,連個招呼也不打,電話也關機!安律師,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都知道打電話跟律所請假,怎麼就不能給我打電話說一聲兒呢?好了,你不要廢話,跟我進房間!」
看著極有氣勢卻很可愛的房東,安寧想了想,乖乖的跟在了房東的身後。
畢竟……這事兒是她做的不太厚道。
該罵!
田小甜胡亂的把零食薯片袋子從床上撥下去,又收起看到一半電視劇的筆記本,一屁股坐下去,又點了點床對面的小板凳,「安律師,坐!」
安寧挑了挑眉頭。
田房東這是打算三堂會審咯?
好笑的勾了勾嘴角,她乖乖的坐下,雙腿併攏,兩隻手放在膝蓋上。坐姿絕對標準的幼兒園小朋友排排坐等著分果果。
看到她這幅刻意卑微的樣子,板著臉打算三堂會審的田小甜先忍不住笑了,剛笑出聲兒,她意識不對勁。然後強行把嘴角的弧度給壓下去,繼續板著臉兒,「安律師,你知錯嗎?」
安寧低眉順耳的點頭,「知錯。」
「說!你錯什麼了!」
「我不該一個電話也不打就消失這麼多天。」
「就這個?」田小甜的眉頭高高的挑起,頗有些教訓女兒的母親架勢。
安寧好笑的斂了斂唇邊的笑意,「那不然還有什麼?」
田小甜恨的牙根這個痒痒吶。
「你說還有什麼啊!你就這麼一走了之了,把你那妹妹丟給我,我一天到晚自己都是叫外賣,還要讓我再管一張吃飯的嘴!安律師,你不厚道啊!忒不厚道了啊!」
抿了抿小嘴兒,田小甜一個三堂會審的官老爺,卻委屈了,「還有安律師,你不在律所,我都快被張扒皮罵死了。沒有你在,我在律所寸步難行。你不能這樣的,把我一個人丟下。」
瞥著委屈至極的田小甜,安寧嘆了口氣,卻沒有說話。
她已經考入檢察院了,離開律所就是個時間問題。她總不能跟在田姑娘身邊當一輩子的保姆吧?
可顯然,田姑娘這個雛鳥已經把她認作是『媽媽』了。田姑娘……怎麼整?
「安律師,你上哪兒去了?」田小甜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的問道,「我問張扒皮,他只說你是身體不舒服,去朋友家休息了。可你哪裡有朋友啊,你就我一個朋友的!」
「呃……我也沒有這麼可憐吧?我也還是有一個朋友的。」
「誰啊?」田小甜指著自己的鼻尖兒,「安律師,你除了我,還有什麼朋友?」
「之前經常來律所找我玩的那個姑娘。」
「我不管,反正你得告訴我你這些天上哪兒去了。」田小甜忽然把臉盤子湊到她的眼前兒,一雙眼睛充滿了八卦的熊熊之火,「安律師,安律師,你是不是去你那三高三大的老公家了?是不是,是不是?跟他度蜜月去了?」
「田姑娘!」安寧沒好氣的伸手按在那張小臉兒上,「我就不該替你操心。」
她在心裡擔心田姑娘的不得了,就怕自己去了檢察院上班之後,這姑娘沒人照顧日子會很淒涼。誰成想,她真是閒操心。人田姑娘本人可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來著,還有閒情逸緻八卦她的破事兒。
「嘛,安律師,不要這樣嘛。作為你的朋友兼房東,我有權利知道你這幾天去哪兒了。」
安寧稍微有些不耐煩的『滋兒』了一聲,卻沒有表現出來,「就是你說的,跟那三高三大的老公度蜜月去了!」
要是不說出一個讓田姑娘滿意的答案,她今兒晚上就甭想睡覺了。
「真的呀?」田小甜撲扇著她的大眼睛,「安律師,你跟那大帥哥……那啥了?」
知道田姑娘值得是什麼,她裝傻充愣,「哪啥了?」
「哎呀,就是那個啥嘛!安律師,你們都去度蜜月,不可能沒那個啥吧!」
「無聊。」一甩手,安寧從小板凳上站起身,秀氣的打了個哈欠,「我要睡覺了,你睡不睡?」
見她要跑,田小甜捏了捏拳頭,「安律師,你一天不告訴我,我就會一天纏著你。」
「隨便你。」
「我一定會讓你乖乖說出來你這幾天跟那大帥哥都幹了些什麼羞羞的事情!」
「邊兒玩去——」
「對了,安律師,我有件天大的喜事沒告訴你啊。」田小甜噔噔噔貼著她一起進了浴室,「真的,天大的喜事兒。安律師,我第一個就想跟你分享。你都不知道我憋了這麼多天,憋的有多心酸多痛苦。到現在,這喜事兒我都一直忍著誰也沒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第一個跟你分享。」
安寧吱吱呀呀的嗯嗯的點著腦袋,頂著一張疲憊的小臉兒,慢吞吞的刷牙,含糊不清的說道:「田姑娘,如果不是天大的喜事,我現在就把牙刷塞你嘴裡。」
「咦,安律師你好噁心啊。把你的牙刷塞進我的嘴巴里……」田小甜皺了皺小臉兒,煞有其事的沖她招招手,「安律師,附耳過來!」
小樣兒吧,還附耳過來。
安寧好笑的嗯了一聲,配合的把耳朵伸了過去。
田小甜神神秘秘的湊到她耳邊,輕輕的呢喃了一句。
當即,安寧眼皮一抖,嘴巴里的牙膏沫子差點也噴出來——
飛速的漱了口,她狠狠的捏住田小甜的肩膀,表情嚴肅的似乎有些猙獰,「你再說一遍!」
田小甜明顯被她這幅模樣給嚇到了,縮了縮脖子,田小甜委屈的撇嘴兒,「安律師,你不喜歡我跟你一起去檢察院上班啊?你嫌棄我總給你添麻煩跟工作量啊……」
一開口,都帶著委屈的哭腔。
安寧狠狠的蹙著眉頭,「田小甜,是這個問題麼?你連筆試都沒有過啊,你——」
田小甜毫不在意的聳聳肩,偏過頭,卻有些不敢與她對視了。
「我想跟安律師你在一起啊,你不在律所了,我也要辭職。你去檢察院,我也要去。我不想跟你分開。」
「田!小!甜!」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承認,我是讓我爸媽花錢托關係才進去的檢察院。可是安律師,我不想跟你分開。」
「現在是這個問題麼?!」安寧的眼睛都在噴火,「田小甜,你不要把你做的那些勾當,以友情的名義美化粉飾,更不要強行按在我的腦袋上!你——」
「安律師!」田小甜猛地甩開她的雙手,「我告訴你吧,其實我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的人!對,我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我從小學到高中,上的都是子弟學校!因為我爸媽的關係,大家都不喜歡跟我玩,但又被父母強迫著跟我玩!我雖然腦袋蠢了一點,但我不傻!我之所以一定要來京城上大學,我就是不想再活在我爸媽的陰影之下!所以我來京城上大學了,上了一個不入流的野雞大學!可我還是一個朋友都沒有!不管我怎麼努力,沒有人願意跟我玩!」
田小甜眼睛裡噙著眼淚兒,表情卻倔強的不得了。
「上大學的時候,宿舍里一共六個人,她們五個總是聚在一起玩兒,說什麼也不肯帶我。我也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明明這一次都沒有我爸媽的陰影了,為什麼她們還是不肯跟我玩?於是我更加努力的去討好她們,她們想要的衣服鞋子包包……她們想吃的東西,只要是她們開口的,我都買來給她們。她們懶得打水,好,我來打。她們翹課出去玩兒,讓我給她們簽到,沒問題,我可以做。可我都這麼努力了,她們,只把我當一個提款機,當一個隨意使喚的丫鬟,她們從來沒把我當過朋友!進入了律所之後,大家也都看不起我,嫌我笨手笨腳,什麼也不會!如果不是我又如法炮製,每天變著花樣兒的給大家買零食買咖啡買東西,我早就被律所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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